? 钟敏秀有些尴尬。
在她看来,孟谨行就是嘴巴甜了点,人会来事,下湾和金丝边的事,那是赶巧让他撞上了,实际他还年轻没经多少事,现在又是自己找上来要想知道撤乡并镇的动向,她不利用这机会,就可惜了。
但孟谨行一句话就点破了要害,令她不敢再小看这个小兄弟。
她喝了几口茶才抬起头来,没事人似地说:“算你有见地。县里已经在打报告了,准备将桑榆、佘山、龙平三乡合并。”
“嘿,这是弱弱相扶啊。”
“别弱不弱的,桑榆才是最弱的!”钟敏秀道,“比起跟大乡合并,这样你的机会倒还多一成。”
“才一成?”孟谨行马上道,“姐,我给你讲啊,正因为桑榆现在一穷二白,所以接下去的大开发,对桑榆以及合并后的佘山、龙平来说,那就是在白纸上画画啊!他们会因为跟桑榆合并而受益良多,真的。”
“你这么想?”
“难道不该从这个角度想吗?”孟谨行看她,“佘山和龙平多的是什么?是平原陆地上的农田。在不开发的状况下,他们的确会比桑榆拥有相对好看的经济状况,但这并不能改变环境闭塞给他们带来的落后。反倒是桑榆,市里已经批准旅游试点开发,各方的投资资金也已经在洽谈中,一旦三乡合并,他们将共同享有开发成果!你还能说机会只多一成吗?”
钟敏秀做惯组织工作,从来不会去算基层的经济账,孟谨行从经发展角度跟她谈自身的机会,让她大有眼睛一亮的感觉。
“这个切入点是不错。”她说,“不过,你吃亏在资历浅,任职时间太短,如此大项目一旦放到合并后的新镇上去,估计会有不少人提出要沉稳一点的干部来压场。”
孟谨行笑了,“好啊,我们一直不都提倡党领导zhèng fǔ吗?书记就该是老成持重的,乡长年轻一点闯劲足点,这样的配置岂不很好?”
钟敏秀看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由莞尔,“你倒是一点不客气!”
“这时候我要是客气,很可能这段时间辛苦争取来的资金、项目,最后都会大走样。”他说。
钟敏秀沉吟了一阵道:“我试试吧,肖县找你谈的时候,你在这个基础上,最好再设定一个目标,那样才能真正体现你的魄力。”
孟谨行心道,没这个合并我都已经被翁灿辉逼上梁山了,眼下是更不用说了。
“好,我回去仔细再合计合计。”他说。
正事谈完,钟敏秀看时间已经不早,随口问:“要不要和姐一起吃晚饭?”
“不啦,今晚得赶回桑榆,明天市旅游局的人一早就到,要实地察看下湾的岩溶洞和其他一些景点,我得陪一下。”
于是,钟敏秀先行一步,孟谨行结了账驾车回桑榆。
一夜无话。
次rì天才蒙蒙亮,孟谨行就被一阵喧天锣鼓吵醒,披了衣服开门到阳台上,正遇上同被吵醒的何其丰,俩人对视一眼,同声问:“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孟谨行把手伸进衣服袖子,人往楼下去。
刚下到最后一级楼梯,差点与正yù上楼的冯林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从哪儿来?”孟谨行一把推住冯林。
“你没听出这锣鼓声从哪儿来?”
“你从门口来?”孟谨行朝乡zhèng fǔ大门方向望了一眼,和冯林一起往外走,“发生什么事?”
“老邹头家30多头猪打完针的当天晚上,就陆续有绝食死亡的现象,前后死了近20头成猪,流产猪崽近10头,估计损失不下五万。”冯林说,“老家伙心疼得比死了老妈儿都难过!”
孟谨行听到数字吓了一跳。
这点钱对于桑榆任何一家家庭来讲都是巨款!
“门口敲锣打鼓就是为这事?”他已经完全听清,乡zhèng fǔ门口方向传来的锣鼓声是哀乐!
冯林点头苦笑道:“说是给猪办丧事呢!”
“给猪办丧事?”孟谨行吃惊不小。
“是喽。”冯林道,“我打电话到鲁大勇家里,说是昨天就去了五一村,到现在都没回来,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我又没有,只能让所里弟兄先在门口顶着。”
此时,穆添也被吵醒,从宿舍跑了出来,追上孟谨行他们。
孟谨行见到他,二话不说,让他马上去想办法联系兽医站副站长周耘,同时把党政、社会事务办的人都召来。
说话间,二人离大门口已不过二十来米。
一眼望去,乡zhèng fǔ大门外直直排着两队白衣素服的村民。最让孟谨行觉得啼笑皆非的,是空中阵阵喧天的唢呐与锣鼓和出的哀乐中,时不时冒出的几声哭丧。
姜琴芳就在这时从大门外跑了进来,冲到孟谨行跟前,兀自喘个不停,“乡长……不得了啦!刘……刘主任,被敲破……脑壳了!”
孟谨行与冯林同时一愣,随即交换一下眼神,冯林立刻跑了出去,孟谨行问喘过气来的姜琴芳:“你把原委都跟我说一遍。”
“食堂老柳平时都是向老邹头买的猪,昨天接到老邹头电话,说猪死了不少,以为老邹头嫌我们出的价格便宜不想卖了,故意霍他,就骑了车去老邹头家,结果看他们在村里给猪办丧事,还嚎嚎着要到乡zhèng fǔ门口哭丧,他立刻就回来向刘主任汇报了这事。”
“老刘为什么昨天不向我汇报?”
“哪里哦!”姜琴芳说,“他看你不在,就去找了何书记,何书记就让陈乡去五一村看看。他想陈乡既然去了,何书记又知道了此事,就不给你打电话喽。”
“那后来呢?”
“陈乡是带着鲁站长一起去的,半道上恰好遇到青坪村的李家兄弟俩,愣拦着他要为一块山地的界线讨个说法,鲁站长就一个儿去了五一村。陈乡回来后一直没听得鲁站找他汇报,早起给鲁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他莫得回来,就打电话让刘主任先到乡里等他,回头一起再去五一村……”
后面的事,姜琴芳不说孟谨行也大致能猜到了,他挥手打断她,“外面来了多少人,人员构成知道吗?”
“大概有二三十人,都是青壮汉子。”姜琴芳说。
孟谨行一皱眉,“你不要出去了,马上回去告诉穆添,两办的女同志都不要过来了。”
说完他就往大门口走出去。
老邹头披麻戴孝跪在纸糊的祭屋前,把黄纸一张张扔进火堆里,看见孟谨行出来,一声长腔拉起,哭调浑然天成,“猪啊,你们死得好冤,死得好冤喽!千刀万剐的鲁大勇,黑心黑肺的兽医站,谁能为我们作主,为我们作主!”
孟谨行看他哭得煞有介事,干脆先不打扰他,目光扫过人群,确信基本都是五一村的人,他的心稍微放下些。
老百姓有事喊冤,其实并不可怕,怕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掺在中间造事,这种现象到哪儿都比比皆是,孟谨行不得不防备。
观察完情形,孟谨行干脆走到老邹头身边,拍拍裤腿,“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老邹头的哭调戛然而止,愣怔地瞧着孟谨行。
孟谨行只当没见他的反应,从他面前的地上拿起三根香点了,朝着祭屋中的猪牌位举了举香然后插进土里,朗声说:“猪啊,你们好好安息!只要你们真是冤死的,这冤气我帮你们出!”
老邹头右手一下推住孟谨行的左肩,看着他的眼睛问:“乡长,你这话当真?”
“当真!”孟谨行点头。
“兹事体大,你莫要霍我们!”
“老邹头,你觉得我孟谨行像霍人的人不?”
老邹头吸溜一下鼻子,不吭气。
孟谨行道:“老邹头,有冤要诉是对的,你把猪当孩子,我也理解!但是,你也要为全乡那么多父老乡亲的脸面想想,也要对得起大家那么多年对你的尊重!”
老邹头不哭了,瞪眼道:“锤子!我哪里有对不起大家喽?难道我家的猪冤死喽,连哭都不允许?乡长,你可不要给我扣帽子!”
“我不是给你扣帽子!”孟谨行面对他说,“桑榆要搞旅游你知道不?”
“知道,咋喽?”
“这些天,上面经常有人要来考察,也有不少老板还是带着钱来的,他们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你觉得他们会作啥子感想嘛?”
老邹头一呆,随即歪着脖子嘴硬,“那你就帮我把杀猪的凶手抓出来嘛!凶手抓出来喽,我自然会回去!”
“路归路,桥归桥。”孟谨行道,“你是读书人,这个道理应该明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小看了你。”
孟谨行话音甫落,哭丧队伍中一个后生娃子喊了起来,“rì你仙人板板的!啰嗦啥子,叫兽医站那个sāo婆娘出来,看我rì不死她!”
孟谨行闻言站起来,望向那个后生,“你想干啥子?”
“劳资就是要揍死你们这些当官的,看你们还人模狗样地欺负人不!”后生从队伍中窜出来,挥拳直奔孟谨行面门。
惊呼声、叫好声同时响起,老邹头也一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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