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管挖什么。”老柴低声回他,“我已经看好一条逃出去的路,你要是不想死在这里,我带你一起跑。”
“这么严重?”孟谨行问。
“那你留下试试。”老柴不屑地说。
孟谨行心里急速盘算起来。
在村子里决定进石场摸底时,他只是直觉上认为这里有问题,觉得这是一家视安全cāo作为无物的采石场。
进来以后,他发现这里很安静,而且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没有任何一点生气。
他相信老柴是出于好意,才会想到要带着他一起跑。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出去,尤其是亲眼看到这些工友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他根本不能容许自己一走了之。
“你走吧,我不相信这年代还有黑工场。”他终于压着声音说
“小子,不信邪会死得很快!”老柴觉得这家伙天真得可以,“知道他们在挖什么吗?挖下午塌方砸死的三个人!知道这里每个月要死多少人吗?没有四五个也有两三个!知道这里为什么没人管吗?因为每次死人找出来,都是jǐng车拉走的!”
孟谨行背部涌起阵阵寒意。
老柴这时凑近些,用更低的声音说:“我也不瞒你,这两年,我逃过三四次,没有成功过。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们打的,睡觉到半夜常咳醒,但比意外砸死在这里,我情愿抓回来被打死,至少还有过逃出去的希望。”
孟谨行心头一震,问:“逃出去的路你有几成把握?”
“一半。”
“跑出去往哪儿走知道吗?”
“知道。”
“好,我帮你逃。”
老柴一呆,“那你呢?”
“如果能一起逃出去最好,不行的话,我拖住他们,你不要管我!”
“兄弟,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老柴不可置信地在黑暗中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说:“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逃出去后,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尽快去县公安局找蔡匡正局长,请他带人来解救这里的工友!”
“你是jǐng察?”
“我不是jǐng察,但是zhèng fǔ工作人员。”
老柴沉默了。
孟谨行等了很久都没得到回答,心头也有几分焦急,“柴哥,如果你怕被报复,我回去后可以想办法帮你离开长丰,去其他地方生活工作。”
老柴终于说:“我不能见jǐng察。”
“为什么?”
“我身上背着案子。”
孟谨行又一次感到意外,但随即就想到自己来的时候与独眼的对话,立刻领悟到什么,“这里是不是很多人都是你这种情况?”
“至少有一半以上。”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直觉得梁家人狂妄,却没想到竟然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柴哥,如果你不敢面对jǐng察,那你就一辈子见不得光,很可能逃离这里,又走向下一个儿狼窝!”
老柴吸了一下鼻子道:“我也知道。可是,我那案子,如果被抓回去,至少要坐二十年牢,我老妈儿就可能没人送终。”
孟谨行伸手在老柴的胳膊上捏了一下道:“听着,老柴!这里很多人跟你一样家里有老小,把他们救出去就是大功一件,我替你向公安局领导求情。如果做不到,你的老妈儿以后由我来养!”
“你真的认识jǐng察?”老柴有点心动,逃亡的rì子他也确实过怕了。
“刚刚跟你说的蔡局长是个很正直的jǐng察,只要你有心改过,他一定会帮你。”
老柴咬唇又沉默了数十分钟,才长出一口气说:“下半夜换班后,你看我眼sè,我们就走。”
孟谨行在暗中拉住老柴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握了握。
俩人不再说话,各自合衣闭眼休息养神。
大概凌晨两三点,独眼进来一阵骂骂咧咧,把躺着的人都喊起来去换班。
孟谨行和老柴走在工友中间,来到采石场西侧,和大家一起挖掘。
孟谨行看到,石堆旁已经有尸体被挖了出来,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
独眼把人赶过来后,就躲一边打瞌睡去了。
老柴一直没事人似的干着活,孟谨行观察着依山而建的围墙,足足有两米高,上面插着碎玻璃。
这个高度,如果没有东西借助,他本人出去都有难度,不要说老柴了,他估计老柴选择的应该是其他位置。
大约二十分钟后,老柴开始一边挖掘,一边往北面挪动位置,很细微的移动。
孟谨行看到他的动作和眼神,也开始移动。
这种挪动非常缓慢,但为了不被人察觉,他们谁也不敢加快移动速度。
当他们二人与其他工友的距离明显拉大时,老柴突然朝孟谨行点下头后,开始发足往北狂奔。
孟谨行仅随其后靠近北面的围墙,发现北面的围墙要矮许多,而且围墙上没有任何障碍设置。
这一发现让他的脚步变得犹豫,如果他没猜错,这一设置多半是因为围墙外面有更大的障碍!
“柴哥,不要走这儿!”孟谨行呼声出口,老柴已经爬上围墙,随即便整个身子僵住了。
孟谨行跑到围墙下面,低声喊道:“柴哥,快下来,我帮你从西面走。”
“没用的。除了这一面,其他几面我都试过了,出不去,哪儿都出不去!”老柴的声音透着绝望,并且不再顾及是否会被人发现,撕心裂肺地号啕起来。
孟谨行焦急地回头望了望,也跳上围墙,无瑕顾及围墙外到底是什么,直接搂着老柴跳下墙头,夹着他一边拼命往西跑,一边说:“待会你就踩在我的肩头上围墙,我来的时候是从西面过来的,外面停着一辆载重车,跳下去应该不会受伤。”
“那你呢?”老柴听到希望,jīng神为之一振。
“跑脱一个是一个!”孟谨行看到独眼已经发现他们,正招呼同伴向着他们跑来,“一定要逃出去,去县公安局找蔡局,听到没有?”
孟谨行率先冲到围墙下,蹲下身让老柴踩上自己的肩膀,然后用力站直身体把他送上墙头。
老柴在墙头站稳后,顾不得脚被割破,弯腰伸手要拉孟谨行上去。
孟谨行冲他摆摆手说:“你快走,不然我们谁也走不了。记住,这里那么多条人命在等你带人来救!”
“站住,不许跑!”
独眼等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老柴的唇被他咬出了血,“兄弟,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县里把人带来,你一定要挺住,别让这帮孙子毁了你!”
孟谨行朝他重重点点头,返身朝独眼等人迎了上去。
老柴没有再犹豫,跳下墙头逃离。
独眼等人眼睁睁看着老柴从墙头跳了下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孟谨行缠住脱不了身,一时间都是心头火起,拿着手里的家伙往死里招呼孟谨行。
孟谨行身手不错,但始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便落了下风,被打得失去知觉。
醒来时,孟谨行只觉得眼睛肿胀,视线范围极窄,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老柴什么关系?”铁臂吴右手钳住孟谨行的下巴,恶狠狠地问。
孟谨行轻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体力,坚持到有人来营救,或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招制敌。
孟谨行的态度激怒了铁臂吴等人,这些打手轮番上阵,对他又是一番拳打脚踢,直到他再次晕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谨行感受到老柴临走那句话的份量,这帮打手眼里根本没有人命这个概念,谁要是不肯屈服,他们就往死里打,在这里,打死和石头砸死没有区别。
天亮的时候,孟谨行第四次醒来,那些打手估计是打累了去休息,只有独眼一人看着他,但也是靠在门口打盹。
孟谨行仰头看着屋顶,一遍遍地问自己,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做对?
然后一遍遍答复自己,即使重来一遍,他还得这么做,有什么比那么多人的xìng命更重要?
他希望邬雅沁听到穆添带话后,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希望老柴能信守承诺,去把蔡匡正找来;更希望自己可以挺过去,挺到jǐng察出现在这里……
“你们搞什么,这个时候居然让人偷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这次不像以前,砸着自家人喽,知道不?万一要是传到秋叔耳朵里,他知道了真相不肯罢手,咱这石场就得关门大吉!”
“畅哥,也没全跑走,跑了一个抓了一个……”
“有没有说那个要往哪儿跑?”
“瓜娃子倔得很,就是不开口。”
“那就打啊,打得他开口!”
“再打就咽气了。”
“咽就咽呗,你还怕多条人命?”
孟谨行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能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心里怒吼着,“我一定要想办法撑过去,一定会有办法,一定有!”
梁畅在打手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独眼很殷勤地让坐递烟,孟谨行被打了一夜,浑身肿胀,脸都变了形,梁畅在他近前瞄了一眼,丝毫没有想到眼前这人是孟谨行。
独眼按照工头的吩咐,泼了孟谨行一盆水,却始终没有看到孟谨行像前几次一样醒来。
工头毛胡子皱眉上前,伸手去探孟谨行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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