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庞天龙的办公室,孟谨行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重。
他很不愿意正视庞天龙对陈运来下的判断,但他又实在难以想像,陈运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对姜琴芳动了真情?
心思烦乱地回到办公室,一直等在那里的佘雄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他挥手示意佘雄坐下。
江一闻跟进来,提醒他,今天的几项工作安排都调整了时间。
他有些歉意地朝江一闻点头说:“把时间表给我,到点再提醒我一下。”
江一闻将时间表放在他桌上,又道:“唐书记来过电话,询问老熊岭银矿的处理进展。”
孟谨行瞟了佘雄一眼,问:“你也是来问这个的?”
佘雄点了点头。
孟谨行对江一闻道:“你去吧,回头我去唐书记那里汇报。”
江一闻走出去,孟谨行拿起桌上的日程表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手表,对佘雄道:“还有十分钟,我们长话短说。你们局里是什么意见?”
佘雄连忙把带来的处理意见递给孟谨行,孟谨行仔细翻看一遍,心中对佘雄的领悟力还是颇为赞许。
他合上文件,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让佘雄坐下,“我看可以。”
佘雄心道,看来还真摸对脉了,孟县这是要对钱小多大开杀戒啊!这一条条全部按上限处罚,钱小多再多的钱也要倾家荡产了。
“那我安排下去?”佘雄问。
孟谨行摇手说:“别慌。老熊岭银矿这些年一直是兰芝的经济标杆,如此大力度地对他们进行处罚,不能我俩关门商量一下完事。等我向领导们汇报之后,再最后定夺。”
佘雄马上站了起来,“那处罚意见留着,我先回去忙其他的。”他瞄孟谨行一眼,加了一句,“审计还没完,局里有点人心不稳。”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老闻的情况是摆在那里了,这个关键时候,你该树立威信就得树起来!”
佘雄心中惊喜,人一下站得笔挺,“请孟县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保证矿业局在两局合并时期的平衡过度!”
孟谨行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
由于跑了一趟庞天龙那里,孟谨行一天的工作安排都被打乱,他不得不暂时压下陈运来的事,先处理其他工作上的事,并让江一闻与温文联系,看今天是不是还能安排时间向唐浩明汇报工作。
下午四点多开完县政府推进无纸化办公会议,江一闻告诉他唐浩明四点半后有半小时的空余时间。
孟谨行赶紧拿了佘雄的那份处理意见去县委。
未及下楼,便遇上从楼下上来的吴刚,二人打了招呼,吴刚瞥了一眼孟谨行手上捏着的文件,随意地问:“你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儿啊?”
孟谨行稍一犹豫便道:“看到你回来,想赶着汇报一下老熊岭银矿的事。”
“哦?”吴刚嘴角翘了翘,“这么巧!一起上楼吧。”
还没进吴刚的办公室,吴刚的秘书沈阳就跟上来汇报才接的几个电话,又说几份文件要签,如此忙碌一番,孟谨行就在吴刚办公室坐了十多分钟。
心中焦急,脸上却一分也不敢显露,孟谨行捧着沈阳给他泡的茶,始终一副悠然淡定的样子。
吴刚忙完手上的工作,才抬头对孟谨行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等了这么久!怎么样,老熊岭银矿怎么个情况?”
孟谨行将钱小多跨界盗采的情况作了汇报,然后把矿业局的处理意见书递给吴刚,“……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吴县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吴刚看完处理意见,心里有些吃惊,孟谨行这是要往死里整钱小多啊!
在楼梯口遇到孟谨行时,他还思忖着孟谨行汇报的时候,故意设绊为难一下孟谨行,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他很好奇,难道孟谨行看不出来,钱小多背后不仅仅只有一个储丰?这么个搞法,简直就是政治自杀啊!
储丰的下场就在眼前,吴刚凭自己的政治经验分析,省上高层是拿储丰杀一儆百,所以,钱小多帮不得。
但是,孟谨行同样帮不得。
如果,钱小多、储丰背后那些人真的那么弱,这次倒下的绝不可能只有储丰一个!
吴刚把文件推回孟谨行面前,温和地问:“请示过唐书记了吗?”
“还没有。”孟谨行道。
吴刚心中暗骂,这种事你倒先来请示我,你俩联手打闻辉的时候,怎么没来跟我打招呼?
“请示一下唐书记吧!”吴刚说,“现在政府这边群龙无首,我也只能处理一下日常事务,这种大事,还是得请唐书记把关!”
知道你不敢搭手,孟谨行暗道。
“那行,我去县委向唐书记汇报一下再定。”
孟谨行匆匆赶到县委,离五点还剩不到十分钟。
唐浩明丝毫没有责怪他来得晚,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小江说你来客人要耽误一会儿,我都说了可以多等十分钟,你还跑得这么气喘吁吁!”
孟谨行暗赞江一闻做事老到,接过唐浩明送上的杯子,笑着说:“时间宝贵。”
俩人当下也不客套,直接进入话题,孟谨行没有提姜琴芳被绑架的事,他相信人心都是一样的,如果知道事情如此复杂,唐浩明在钱小多的问题上一定也会采取更为谨慎的态度,而这是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他需要一个与他一起往前闯的盟友,他必须把唐浩明绑在一起。
唐浩明听完汇报,并未多加迟疑,就让孟谨行大胆去处理银矿的问题。
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这个处罚标准有没有超过法律允许的范围?”
孟谨行想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没有超过,但是处罚的上限。”
唐浩明微微一愣,看孟谨行一眼,漏出两个字:“难怪!”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看着唐浩明,等他的下文。
唐浩明却没有说下去,而是将那份本已打算签意见的文件还给孟谨行,“你是分管领导,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你就全权处理吧。”
唐浩明这个微妙的态度变化在孟谨行心头落下一片淡灰的阴影。
他接过文件,又聊了一些其他工作,然后离开县委。
兜了一圈,如何处理老熊岭银矿又完全压到他的肩上,哪怕他没有提姜琴芳的事,唐浩明照样没有与他一起挑担子的态度,他意识到自己太小看唐浩明,也太高估自己了!
能够在兰芝党政一把抓,固然成为唐浩明重用他的理由,但却不能成为唐浩明压上前途与他一起赌一把的条件。
在这个问题上,唐浩明、吴刚、庞天龙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需要他为他们送上政绩,也需要他独立承担可能面临的问题。
他徒步走回县招,和衣躺在床上,一遍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要豁出去救姜琴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不是真要罚到老熊岭银矿见血,把钱小多背后的人物逼出来?
无论怎样逼问自己,他得到的答案始终是肯定的。
前一个问题拷问的是良心,他不能允许自己昧着良心,与蓝向东、储丰他们成为同一类人。
后一个问题关系到他究竟在跟哪些人为敌,只要他有一天想着要让杜方华绳之以法,那么他就必须弄清楚有哪些人会在背后帮着杜方华。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摸起手机打给邬雅沁,“你还在都江吗?”
“在。”
“跟我一起去趟长丰吧,具体情况路上说,就我俩去。”
邬雅沁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他:“一小时后,我到县招接你。”
挂下电话,他去餐厅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回房间给夏明翰和蔡匡正分别打了电话,约了一起见面的时间。
邬雅沁在一小时后准时赶到,孟谨行在路上详细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也说了自己此去长丰的想法,末了叹着气问邬雅沁:“我是不是在犯傻?”
邬雅沁却说:“你变了!”
孟谨行失笑,“这话怎么说?”
“这些事搁过去,你只会考虑两个方面,一是老百姓,二是公平性。”
邬雅沁的一针见血让孟谨行立刻想要反驳,但他的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让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终于喃喃地说:“这种变化是不是意味着,我不再是个正直的人?”
邬雅沁回过头看他一眼,“你忽视了我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什么?”孟谨行立刻问。
“过去你干起事来总是忽略自己的处境,现在你学会思考如何自我保全了。”
孟谨行不觉得这算是赞扬,他讪讪地说:“我真怕有一天,我和其他人一样,只会思考这一层,什么老百姓、公平性,都变成服务于自我保全的工具。”
“环境总会促使人产生改变。”邬雅沁说,“但究竟是质变还是量变,取决于一个人的世界观正确与否。你现在纠结的,其实是量变而非质变。”
孟谨行苦笑道:“但愿如此。”
邬雅沁忽然笑道:“压力永远是自己给的,放松点,跨过这一关,说不定你就会产生海阔凭鱼跃的感觉。给你唱首歌轻松一下!”
银灰色的奔驰商务车像条银色的箭鱼行驶在夜色中,熟悉的pela露zdosolhosteus伴着邬雅沁略带沙哑又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从车窗里飘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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