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凿西域 > 第一章:瞑色茫碛,烟际数声铃

?    第一章:瞑色茫碛,烟际数声铃

    副题:张骞辞母出陇关

    马队,长河般缓缓地向城门外淌去,驮载着中原富产的珍宝珠贝丝锦,驮载着汉兴七十年的太平盛景,驮载着少年汉帝的雄略与诚心,第一次这样威武地走出了陇西关。(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月半规,斜斜地挂在空中。山峦、丘陵、川台、河谷模糊在这黎明前萧索的月华中,更显得寂廖落寞。几株独木,数声鸦啼,更是觉得寥唳瘮人。

    风呼呼地吹着。时令虽已入夏,一出关就让人感到刺骨的冷,张骞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噤。他一勒马,走出马队,缓步登上路边的一个土丘,向着东方,自己刚才的来路望去。

    铁灰的关隘,绵亘的城墙,连同向远方漫绵而去的秦时长城,这时都给罩上一片霞光,金碧辉煌,巍峨耸峙!大地似也涌出了一丝暖意,身后不知是哪匹马兴奋了起来,项铃铿锵,传来一声长嘶。

    张骞轻轻地长舒一口气。

    那里是大汉的王土啊,那里有白发苍苍的老母,有友朋和贤妻稚子。离家二十多天来,张骞每念及此,眼前便有亲友们的身影浮出。“每天都是从未经历过的揪肠挂肚的梦牵魂绕啊。”张骞嘀咕了一句,怅惘的思绪也似橐橐蹄音在旷野里悠悠荡去,却不见了亲人们的身影,单见少年汉帝鹰隼展翼般张开了双臂:

    “要不是提前截止了招募的限期,全国恐怕两万万丁壮都要来应募了。哈哈!《天下募才诏》颁行三天,据大鸿胪寺奏称,仅京都和直隶部来应募的就有万人之多,大大超出朕的意料,超出朕的意料啊!”少年汉帝踌躇满志,在高大明敞的殿廷内来回踱着,手捏奏折在掌心上轻轻地拍着。突然,皇帝转身望着远远地侍立在一侧的张骞,说:“值此国家多事之秋,幸先生能如此慷慨大义。可叹我大汉皇亲国戚,文武大员,应召者寥寥。”皇帝说着,把奏折撂在御几上,脸上笑容顿敛。“诺,陛下。”张骞躬身唯唯。

    “膏粱寡谋,藿食多智,自古如是,陛下。哪位金枝玉叶愿涉不测亡命穷荒?哪位权相贵臣肯舍豫逸奔波夷域?贵胄蹑高位,才隽沉下僚。(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国家的高俸厚禄供养的原本就是些庸庸凡俗。”一向诙谐的东方朔此时却一板正经,讽古寓今。

    汉帝却没有理会东方朔的话。他略一沉吟,手一挥,似是下了最后决心:“汉平先生,朕封你为西使,随行人员由你全权负责遴选。”

    “诺。恕微臣斗胆,向陛下借一个人,”张骞略一停顿,见皇帝认真地点了下头,方接着说。“张瑾。察举铨选,讲武掌兵,运筹决敌,临阵冲锋,非张瑾莫属,陛下。愿封为副使,和微臣一同出使西域,想张瑾必不负圣望。”

    “言下之意,张瑾要不去,可就要负圣望了?”皇帝眼球转了转,哈哈一笑。“国是为重,朕准奏。今天就下直吧,安顿一下,两天后出发。”少年汉帝在张骞肩膀上拍了拍,“勿辜负朕。”张骞不知是有千均压身,还是出于感动,他深深地弯下腰去:“诺!”

    退出未央宫,张骞心思变得凝重起来:远出国门去联络月氏共同抗击匈奴,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和经验,前途渺茫,吉凶祸福不可卜知。正想着,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汉平!”迎面一位满副披挂,结实魁梧的汉子急急而来。“是李广将军。有何贵干?”张骞打着招呼。“陛下召见。汉平,何时起身?”李广说话仍是风风火火。

    “两天后。”

    “好。届时到府拜访,为君饯行。后会有期。”李广一抱拳,不待张骞再吱声便急急而去。

    回到宅邸,府上府下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白发的母亲拄着拐颤悠悠地站在院中招呼着家人装这搬那,张骞不觉眼中一热:“母亲……”“去吧,看看你媳妇去。”母亲没有多说,只慈祥地叮咛了一句,又去招呼家人了。

    走进内室,见爱妻侧坐在床边,打着包裹,不时地抹着眼泪。此情此景,让张骞一时语塞,半晌,他才嗫嚅着说:“仲瑾的妹妹,张玉,过两天就可搬过来……”见爱妻只是无言啜泣,张骞不忍,便退了出来。

    离绪膨胀着弥漫开来。愈接近出发的时日,愈觉得离别的愁绪如无形的墙挤压过来,从内室挤到书房,再到庭院,终于,把张骞挤到了大门外。

    张骞立在马侧。母亲拄着拐颤悠悠地站在阶前。爱妻在一旁搀扶着母亲,十二岁的儿子紧拽着妈妈衣角,另一侧是张玉轻抚着母亲拄拐的臂。

    “咚!”推金山,倒玉柱,张骞匍匐下去,狠狠地一叩头。

    “骞儿,”母亲向前靠了两步,说:“骞儿,身在朝廷,要为朝廷尽力。你去吧,家里有媳妇和玉儿她们,勿惦念,毋痴迷侯封爵位,办好差,早些回来就是。”

    “诺,母亲。”张骞咚咚地又叩两个响头,站起身,任由脸上涕泗横流,在母亲一再地催促下,方跨上马去。

    不远处的巷口,少年甘父早倚马候在了那里。

    张骞彳亍着不时回头,看亲人们频频挥手,终于拐过小巷。他抹了把泪,却蓦然驻马,一拨马头又返了回去。母亲仍然立在原处,颤悠悠地向自己这面张望着。张骞眼一热,不待跑到母亲跟前就跳下马,深深一辑:“母亲,儿不孝……”稚子早一头扎入张骞怀中,哭着恳求:“父亲,你不能撇下我们,咱不去了好吗?”妻子业已成了泪人,又听母亲在地上一墩拐:“骞儿,你走!勿以家为念,走!”张骞抹去泪水,“母亲,儿去也!”又转向妻儿,“照顾好母亲,我两年就回来……”说着,飞身上马而去。

    走思至此,张骞的眼角不觉渗出了泪:是那片热土,树起了自己已过不惑之年的雄心,孕育出开凿西域的梦想,虽然还是个梦,但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但这第一步,却是让人感到如孤置荒野般的透心彻肺的凄凉。

    马队长河般在身后继续向前淌着。

    大汉帝国肇创近百年来,惠风和畅,遍布皇权所及每个角落。千百年来,只有大汉的子民能有幸如此长时间地享受国家一统带来的和乐安定的生活。高帝以来,朝廷对东胡、北狄、南蛮、西戎,采取了和亲与互市贸易政策,抚怀招徕,息兵养民,富国固基。但随着匈奴在北方的崛起,吞东胡,击月氏,驱乌孙,降楼烦白羊河南王,兵锋直抵关塞;而当匈奴的铁蹄踏遍西域,臣服城郭诸国后,更是大肆扩张,出幕北,过阴山,跨黄河,势力圈一直拓到河南地,不时入关掳掠人畜财物,甚至在京都长安有时都能听到匈奴肆虐的马蹄声。以往的和亲与互市贸易政策,目今却成为刺激匈奴不断深入内地侵扰剽掠的利益驱动!

    张骞不自觉地长叹一声,心底升腾起一股浩然之气。

    “驱逐匈奴,攘胡虏于漠北!”这是《天下募才诏》中的话,也是每一个心忧天下的有良知的大汉子民发自心底的呼喊。想到这儿,心底的那股热浪霎时激荡全身。却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上来,张骞赶紧擦去眼角余泪,见是甘父,便抚了抚挂在鞍鞯上的汉节旄头,缓辔走下丘岗。

    马队已全部拐进了山谷。张骞加鞭向山谷驰去。少年紧随在后,长剑斜挂在胯,弓箭交叉斜背在后,垂于耳际的两绺鬓发和梳向脑后披肩的黑发,在座下乌锥马的颠簸中随意地飘拂着;一身黑色武服装扮,衬着微黑的面庞,虽然只有十七岁,却是英武俊拔。

    看看追上了马队,张骞缓下步来,少年赶忙勒马,已是超出了一个马头。“甘儿,这个地方你原先走过没有?”张骞看着少年,慈和的微笑着,脸上肌肉微微地辐凑在眉梢处,在鬓角形成显见的两个扇面。

    几天来,大人明显地苍老了许多。少年只是一闪念,便马上恭敬地应着:“诺,大人。十年前我就是沿着这条路进的关。那时,在我们刚才走过来的路上还有几户人家哩。”少年指着光秃秃的谷壁说,“看,大人,那时也是这个时候,这两边原都有绿绿的草,现在都荒了。”

    张骞听甘父比划着,又打量了下少年,脸上呈着满意的笑容,不时“唔唔”地应答两声,抬眼见张瑾迎面驰来。

    “汉平,候骑探报,在山谷前面七八十里的一个土著部落里,发现有百多具遗尸。”张瑾不待张骞垂问,便喘喘吁吁地抢先报说。

    “唔?!走,看看去!”张骞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不免也是一惊。精瘦利落的张瑾立即勒转马头,“护卫,跟上!”他招呼一声,跑向前去。马队里立即闪出十多名持械戴盔的卫士,尾随在少年甘父马后,拥护着张骞向前驰去;在他们马后,也加紧跟着一人,两绺鬓发从头上的尖顶风帽掠出肆意飘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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