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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她们?
对她是如此,对她的女儿亦是如此。
她所经历的一切,为什么还要让她的女儿经历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头一次,林蜜雪恨死了这命运的造化弄人,恨死了这天理的不公。
她抱着花期,双眼通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而清冷,一颗泪从她的眼角划过,没入了花期的发间。
当年不悔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哭,当年,她孤身一身在国外颠沛流离,她没有哭,但是,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遭遇着她曾经遭遇的时候,那一瞬间,痛不欲生。
当年,她还曾幸福过几年,她有他的孩子,她还有为他报仇的信念来支撑。
而她的女儿有什么?他们两个才刚刚在一起而已,他们的幸福连开始都未开始便到了结局。
她看着花期浑身是血,她看见了花期眼里的死志,她甚至看到了花期手腕处还未愈合的伤口!哪一样不和当年的她一样?她不能让小七和她一样重蹈覆辙,不能!
许久,林蜜雪微微睁开了眼睛,一丝潋滟的光芒从她的眼底迸射了出来。
她是一位母亲,母爱是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她会用自己的一切支撑着自己孩子活下去,她会奋不顾身地将自己的保护起来,谁也不许伤害,谁也不许!
原本悲痛的目光渐渐地化为前所未有的坚毅,她抱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想要搭起厚重的堡垒保护自己的怀里的幼崽。
她说过,谁伤害她的孩子谁就会和谁拼命。
她说过,她只有她的孩子了,一无所有了。
“不许哭!小七,听到了没有,不许哭!”她抱着花期,颤抖着自己的唇瓣,将花期撑起,那双和花期相似的眼眸噙着一分没有能懂的坚定。
花期抬眸望着她,目光空空的,一片一片的茫然,原本刚凝聚起来的神魂又散了,一颗一颗的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呆呆的,没有焦距,竟是无尽的黑暗,宛若死亡。
林蜜雪看着她,左手一抬。
“啪——”清脆而狠重。
一个巴掌落在了花期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出现在花期苍白的脸上。
林蜜雪隐痛地看着她,她的手颤抖着,却是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花期一个巴掌。
花期浑身一怔,感觉着脸上的痛楚,她的眼神渐渐凝聚,目光落在了林蜜雪的身上,见到林蜜雪的眼里是她不曾见过的冷冽和坚毅,她愣愣地回应着:“妈……”
“小七,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林蜜雪红着眼睛对着她吼道:“你以为你这样子事情就可以挽回吗!我告诉你,不能不能!如果我当年像现在的你一样,你觉得你父亲会回得来吗!不能!谁没有失去爱人的时候,你可以痛不欲生,你可以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我们可以陪着你走出来,走出这份黑暗的狐疑,可是,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想死,你明不明白!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你对得起谁!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哥哥,对不起你爷爷,更加对不起默城!小七,你给我醒醒!你这个样子,还是我的女儿吗!”
说道最后,林蜜雪的声音都沙哑了,这个一向自持得体的女人头一次失态了,那般坚决,那般果断。
母亲,永远是孩子最可靠的后盾,即便她也悲伤,即便她也痛的无法自已。
“妈……”花期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她听着林蜜雪的话,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愿意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可是,泪水依旧凝聚成一个个泪珠不停从从她脸颊子里落下,看上去无比的脆弱和无助,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一般,“默默说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只爱我一个啊,你说,他一个人在那里该有多孤单,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在这里活的好好的,他却那么只能一个人在黑暗里,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他一直陪着我,如今,我好想下去陪他啊,可是,怎么办,我连这么简单的要求我都无法做到……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女儿眼里的悲痛和绝望,她何时看见过自己的女儿如此狼狈如此虚弱过?林蜜雪的眼睛都红了:“你以为你放弃你的命就可以逃避一切了吗!你忘记了吗,你要为默城报仇,你要让那些混蛋死无藏身之地!你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你知道吗!”
听着她的话,花期眼里的星光终于一点一点的凝聚了起来,她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亮光,阳光下,她苍白如雪,而那双眼睛仿佛黑暗里挣脱出来了的弧光,亮到灼眼,她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林蜜雪的话,仿佛找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目标和希望:“对,我要给默默报仇,我要给让那些人给默默陪葬!我要报仇,我要……”
是啊,她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放弃,她怎么可以放过那些伤害默默的人,她要报仇,她要……
她越说越癫狂,似乎即将失去神志。
随后,她还未说完,林蜜雪忽然一个刀手砸在了她的后颈,一片眩晕涌上了她的头,一片的黑暗瞬间将她卷了进去。
花期仿佛耗尽了她全身所有的精力,她整个人一颤,眼睛一翻,整个人彻底的晕厥了过去。
林蜜雪抱着她,看着花期终于松弛下来的面容,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尽是悲痛和坚毅。
谁也没有想到,没人知道,花家的大媳妇儿林蜜雪在外经商多年,却有着不错的身手。
只不过,她的身手在她的不悔离开之后,便被她收敛了起来,她的内心别人看不到,她的过去被她亲手埋在了心里。
身后,花正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儿和孙女,那张老脸沉凝着,眼里抹过一丝沉痛和复杂,却是没有上前劝慰什么。
她们的伤痛即便是曾经经历过无数生死劫难的老人也无法去碰触。
“首长?”身后,见老爷子许久没有下通令,李强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询问道,他望着前方占据在屋门口的壮汉们,眼里满是冰冷和狠厉。
三小姐对他有恩,当初他媳妇儿就是三小姐过关斩将帮忙救下来的,那份恩情他这辈子都无法报答,而如今,花期这幅惨状,李强能不愤恨?他恨不得将这些全部抓起来,为三小姐和夜二少报仇。
“全部带回去,不要留情!”听着李强的话,花正雄的眼眸微微眯起,手下一挥,命令道。
“喂!你们不能抓我们!你们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见花家的大部队一拥而上,这些打手们全部慌乱了。
花家的军队,a市的人谁不知道?
如今被他们带回去,他们这些人能有好果子吃吗?就是不死,也会脱层皮啊!
见此,打手们反抗着,混乱了,如今,他们超级后悔,刚才怎么那么没胆,被屋里那个老人一吓,就把手里的砍刀丢下了?
打手不说,这话一说,为首抓他们的李强眼里迸射出一丝冷冽和戾气,冷冷地问了一句:“那你说,你们是谁的人?”
a市,花家的地盘,他们会怕谁?
见李强那么问,打手以为名声赫赫的花家军是忌惮了他们,一时间,脸上的惶恐消失,隐隐流露出几分得意:“哈哈,我们是谁,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们可是燕京赵家的人!你们敢抓我们?小心你们的官帽子不保!”
“是吗?”对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强截了下来,李强的眼里一丝锋芒闪烁不定,脸上却是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有几分诡异,看在打手眼里,却是对他们的话产生了几分忌惮和犹豫,见此,打手更加嚣张了:“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赵家的人,可不是你们花家能够抵挡的……”
在打手眼里,虽然花家是a市一片天,可是赵家更加厉害啊,他们的总部可是在燕京啊,燕京是什么地方,国家首都,政治权利的中心,花家一个小小的a市能比吗?想到这里,打手们开始对着花家围拢他们的军队颐指气使。
只不过,为首的那个打手话还未说完,忽然,对面的李强的表情猛然间冷了下来,“啪——”的一巴掌摔在了他的脸上。
军队出生的人,那力气可不是城市小混混能够比拟的,这一下,直接把打手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差点摔倒在了地上,瞬间,半张脸全部肿了起来,再加上他之前被赵哥打得鼻青脸肿的,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半脸猪头。
“你!”见李强在听到他们是赵家的人之后,竟然还有胆子抽他,打手嘴里一口血腥味吐了出来,眼里染上几分熊熊怒意:“我艹你妈,你竟然敢打我!我呸,小心赵家把你们花家军一窝端了,到时候有你们好死……”
他的话还未说完,结果又是一声响亮的“啪——”,一个巴掌又是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打在了他的另一半张脸。
“你他妈找死啊!”打手被打得整个人都晕了,破口大骂,见此,李强嘴角勾起一丝鄙夷的笑意,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口,那双眼睛宛如从森林里伏蜇的野兽,一口就能将对方吞进腹内,要知道李强此时的怒意可不少。
赵家?
赵家算个屁!在花家军眼里,他们以作为花家军而骄傲,赵家,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李强若是那种攀荣趋势的人,也不会在花老爷子严格的训练下走到今天的这个位子。
花家军的骄傲,其他的人是不会懂的。
而如今,竟然有人拿权贵威胁他们?
放屁!
打手被李强看的浑身一颤,见李强是真的不怕,一丝恐惧重新又回到了打手的眼里,他颤颤微微地嘟囔着嘴:“我说大哥,刚才那些是开玩笑……你别当真啊。”
笑话,就算他们真的是赵家的人又怎么样?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就算赵家愿意救他们,估计能来a市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估计早就早死早超生了。
“呵,开玩笑?”李强的嘴角扯开一丝阴森森的弧度,“我觉得很好笑啊,要不,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打手看着他的表情,整个人直哆嗦,听到他的话,那张猪头脸差点要哭出来了:“大哥,你别和开玩笑了……”
看他的表情,哪里是觉得好笑的样子?根本就是想要吃了他的样子啊!
“啪!”一巴掌拍在打手的脑门上,李强一点也不心慈手软,对着他吼道:“说不说!”
打手被他打得瞬间哭了,不是他孬种,而是疼痛瞬间将他的眼泪刺激了出来,生怕李强又那么来一下,打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我说,我说,我们是赵家的……”
话音刚落,“啪——”又是一下,李强冷冷地问道:“赵家的?赵家很厉害吗?”
见自己又被挨了一下,打手差点哭晕过去,听着李强的问话,不敢不回答,为什么他觉得花家比赵家好可怕啊,不是说官大压死人么,知道自己乱说下场会很惨,打手低低地谄媚地说道:“赵家不厉害,大哥,花家军最厉害了……你们说对吧?”
说着,他对着自己的同伴问道。
周围的同伴看着自己的头儿被李强打得都哭了,内心也是一阵后怕,生怕也会变得跟他一样,立马点头附和,宛如丧家犬一般。
本以为李强会这么算了,谁知道李强根本就不满意,脸上的冷意更甚了,“啪!”一巴掌又落下来:“赵家不厉害,你会拿他们家要挟我们?你们活腻了是不是?”
见李强根本软硬不吃,打手们彻底醉了,感觉自己的世界变得灰蒙蒙的了,花家军怎么可以这么的残暴无理啊。
殊不知,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做打手的他们,遇到花家军,这就是报应,业报。
听着李强的话,打手瞬间傻了,仿佛下一秒李强就会命令下属带枪结束他们,立马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大哥,我们还没活够啊,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李强冷哼了一声,抓着他,眼里锋芒如针:“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冷静,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围拢打手的花家军瞬间动作一致,“咔嚓——”一声,他们的手里的枪全部上了膛,指向了他们。
感觉到李强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冷意,打手浑身一哆嗦,眼里美抹过一丝怨毒和羞耻,但是却不敢反抗,只能颤颤微微地回答道:“赵家的少爷,他说,让我们把这里攻下,而这里的人……这里的人……”说到最后,他忽然说不下去了,整个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惶恐不已。
“这里的人怎么了?”见此,李强微眯着眼睛,如冷蛇一般盯着他。
打手哪里受得了李强这种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眼神,精神瞬间崩溃下来,哭着说着:“他说,他说这里的人一个都不留……”
话音刚落,李强身上的戾气一现,一下子将打手摔倒在了地上,眼里寒光熠熠,就连身边的花家军每个人的眼里看着那些打手竟是一片宛如看向死人的冷意,看的那些人瞬间一栋,有几个人在这份精神高压下,瞬间晕了过去。
“赵家,很好!很好!”连续说了两声“好”字,李强不再犹豫,不由分说,立马下令下属将这些“赵家的人”抓了起来。
那些人还未开始鬼哭狼嚎,就被花家军雷厉风行的做事手法震慑住了,一个个乖的跟小白兔似的。
看得出,这些打手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赵家,已经触及到了花家的底线了。
屋里,赵哥张大着嘴巴看着迅速收拾好残局的花家军,那纪律严谨的作风看的赵哥看的一怔一怔的,尤其是看到李强仗势欺人压迫那些人,他觉得超级的霸气和神气啊,愣了半响儿,他拍了拍身边的老头儿,问道:“师傅,那些人是你徒弟家的吗?”
对于赵哥一直叫他“师傅”,老头自动忽略了他的称呼,听到赵哥后面的问话,老人坐在摇椅上,看向窗外,中的那个挺直腰板的老人。
花老爷子曾经是开过的铁血悍将,即便如今已经归隐,看上去宛如一个安享晚年的寻常老头,但是,老人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蕴藏在体内的血性,只是这份锋锐随着时间的渐长,慢慢地返璞归真。
老头看着他,沧桑的眼里掠过一丝不可言喻的复杂,他低低地叹了一句:“花家啊……”
花家在,怎么会允许他的徒儿收到委屈呢?
听见老人的小声呢喃,赵哥瞬间一愣,那张粗狂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那双牛眼瞪得老大老大了,激动地连说话都结巴了:“花家?师傅,你说的是花家?”
花家,是他和少爷这次下山要找的那个花家吗?
一时间,赵哥看着外晕倒的花期和夜默城,思绪混乱。
见赵哥一脸的纠结和激动,老人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将这些人带走,李强走到花正雄面前,行了一个军礼:“首长!”
花正雄将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他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唯有那双老眼,时不时地闪烁着让人心惊的光芒。
花老爷子当年从燕京的政治中心,隐退而出,并不是怕了那些权势,而是他明白,权力不是他的全部。
花老爷子是赵家同一辈的开国英雄,赵家选择留守,而花家全在最巅峰的时候选择了退出,如今,除了当年的老一辈人,自然只会记得赵家这一直活跃在政治中心的大家族,而花家,渐渐也就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可是,这并不代表花家就是势弱,韬光养畜,这些年从花家军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在有所成就的?
这是花家的底蕴,也是花家的低调。
见此,心有早有明镜的李强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他看得出,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
越是生气,越是冷静,越是冷静,那么……暴风雨会来的更加猛烈!
老爷子就这么拄着拐杖笔挺挺地站在门口,老人的身体不算强壮,却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厚重而威严。
“赵家……”许久,他望着落里满目的疮痍,那双老眼闪烁着没有能看透的光芒,看的一旁的李强浑身一怔,随即就听到老爷子沉声叫他:“李强……”
“在!”李强应答。
“和不问说,赵家那小子,要么等赵家的过来赎他,要么,就让他将龙虎营坐穿了!”
闻言,李强一愣,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不过,才失神一小会儿,他便立马答应:“是!”
不过这不就是花家军吗?护短,是他们的强项。
才刚应下,就听到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双老眼忽然微眯着凝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天空,冷冷地说道:“这天,要变了啊……”
赵家,你们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然如此其害我们花家!
花家军的来到将所有的一切画上了一个句话,所有人训练有素地收拾着里的残局,并且将早已经死透了的琼斯姐弟的尸体带了过去。
他们两个虽然已死,身上的证据却不会死,花家自然是不会放过。
而对于晕厥过去了的花期和生死不明的夜默城,李强早已经准备好了,片刻,几名士兵抬着两个担架走了进来,将花期和夜默城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上面。
林蜜雪没有多说什么,那张清丽的脸从刚才开始就冷淡着,看不穿她心里的情绪。
将花期和夜默城两个人都抬在了担架上,林蜜雪整个过程默默无闻,如今的她仿佛从之前剧烈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恢复到了原有的自制和清冷,她的头发微乱,身上沾染着抱着花期的时候所染上的血迹,可是她就这么站着,腰际挺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压不倒她,在担架经过她的时候,她忽然喊了一句:“停下!”
抬着担架的士兵停下,扭过头看她,就看到这位内心蕴藏着无数能量的母亲将所有的悲伤全部收敛了起来,她平静地看着她的孩子,然后低下身子,伸出手仔仔细细地帮着他们两人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一褶皱一抚平,一次又一次,仿佛是在做这世间最珍贵的事情,她的动作轻柔而认真,似乎是没有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迹一般,直到全部都收拾完,她才停下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花期的脸颊,柔柔地道:“我的孩子可以狼狈,却不能是在敌人面前。”
这是在维护花期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会出现在花家人身上。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却仿佛隐藏无数强大的能量,让听到的人为之一震。
就在她整个人直起身子,准备跟随部队一起离开的时候,忽然,一抹白色划入了她的眼角。
她脚下一顿,微微扭过头,目光微微一愣。
目光所及处,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人出现在那里。
男人站在芭蕉树下,他穿着一身如今别人不会穿的白袍,袍摆出沾染着不知道是不是花期和默城的血迹,那张五官普通的脸蛋却是带着她死都不会忘记的气质,那张脸眉宇清淡,整个人宛如修竹,不仔细看仿佛浸没在看空气里,那感觉,那般熟悉,她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时时刻刻地都忘不了,就怕自己忘记自己内心的深仇大恨。
在这个年代,谁还会穿着这一身衣服?
在这个年代,谁还会这种脱离世俗的雅气?
在这个年代,谁还会和洛家的那些人长得如此之像!
是洛家!是她日日夜夜痛恨着的洛家!
就连老爷子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落在洛玉尘的身上,一顿,随后,在看到林蜜雪的变化,白花的眉宇凝结成一股复杂的褶皱。
林蜜雪看着他,那双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了一般,一股毫不掩饰的蚀骨仇恨弥漫了她整双眼眸,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洛玉尘看着朝他走来宛如失去常态的林蜜雪,眼睛划过一丝波澜,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反映。
直到走到洛玉尘面前,林蜜雪睁大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是洛家的孩子?”
洛玉尘一愣,抿唇着,眼里千丝万缕,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刚点头,随即——
“啪——”的一声,清脆又狠厉的声音打破了子原有的寂静。
林蜜雪失控了,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那巴掌又干脆,又愤然,不待丝毫的犹豫,甚至比刚才她甩向花期的那个巴掌还要果决。
瞬间,洛玉尘姣好的脸蛋出现了一个五指印。
感觉到脸上突如其来的痛楚,洛玉尘一愣。
屋子里,一直呆在里面的赵哥也是一愣。
身后,老爷子看着她的动作,皱着眉头,厉声训道:“小雪!住手!”
瞬间,所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片刻,似乎是回过神来,屋里,赵哥猛然尖叫了一声,立马破门而出,挡在了洛玉尘面前,凶神恶煞地凝望着打了洛玉尘一个耳光的林蜜雪。
林蜜雪一点也不畏惧地回望着他,目光清冷,充满着无尽的狠意,即便她再怎么忍耐,在忍耐了这么多年之后,看见仇人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还能心平气和?
尤其是当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无尽的伤害,而他却完完好好地站在这里!
她还需要忍耐吗!她还需要忍耐吗!
那股仇恨让站在她对面的赵哥一怔,气势瞬间没了半截,却还是忍着怒意对着林蜜雪吼道:“你,你是干嘛!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打我家少爷?”
要知道,师傅让他跟着少爷就是为了他能够保护少爷不受到任何伤害,而如今,少爷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扇耳光了,赵哥能受得了吗!要知道,若不是林蜜雪是个女儿,他早就问都不问就扑上去了。
打人不打脸,少爷被打脸,比打断他一条腿还让他难受啊!
“小雪!”见林蜜雪又抬起手,花正雄又是一声喝厉。
听到老爷子的呵斥,林蜜雪整个人一顿,却是没有回头,她的目光冷增增地看着赵哥,脸上的怨恨一丝不少没有掩饰,一字一顿地说道:“凭什么?就凭你们是洛家!就凭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就凭你们让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小七,子都子城从小没有了父亲!就凭你们做了亏心事却还活的好好的!就凭你们自诩香门第却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凭借,上天不给你们报应,为什么我来替它给!”
一个巴掌算什么?一个巴掌也还不起这么多年她的痛,一个巴掌也还不起花家失去不悔的伤,一个巴掌也换不回她的爱人,换不回小七孩子们的爸爸!
她的恨,噬魂蚀骨,那种痛苦,煎熬了几十年,也不曾减退。
林蜜雪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词带着万般的仇恨从她嘴里挤出,不断地割着所有人的心。
那漫天的仇恨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震得赵哥瞬间无言以对。
而他的身后,洛玉尘没有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而是静静地凝望着她,仿佛,刚才被打的人不是她,仿佛,林蜜雪恨的人不是他。
许久,赵哥才回过神来,身上的戾气微微一变,眼里慢慢都是难以置信,皱着眉头,粗声说道:“怎么可能!我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洛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呵,不可能……是啊,向来不问世事,品行高洁的洛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原来……”听着赵哥的话,林蜜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的声音一顿,脸上噙着几分讽刺:“原来,你们洛家就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说到最后,那四个字林蜜雪说得很慢,但是眼里的狠意却是一点也不少。
“你……”赵哥看着她,眼里也是闪过一丝怒意,被人平白无故地冤枉,谁会好受,他刚想开口反驳什么,身后,一直没有举动的洛玉尘忽然伸出手制止住了他,“少爷?”见他的动作,赵哥一愣。
洛玉尘不言,让赵哥站在旁边,他那双平静的眼眸宛如深海一般看不清任何的情绪,他看着林蜜雪,片刻,轻轻的,不带任何情绪地吐出了一句:“不用您来替上天给洛家报应,因为,上天已经给了。”
是啊,已经给了,要不然,洛家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夭折了他三个哥哥。
要不然,唯一省下来的他,生命也是如此艰难地存在着。
要不然,洛家每一方,想要诞下一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是如此艰难,近乎灭绝了香火。
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洛玉尘不曾怀疑林蜜雪的话。
他在天山学习天相,学习命理,向来相信因果报应,而落在他身上的报应,却是怎么也不够。
洛家做错过事,不然,在他和赵哥下山前,每每说到这件事情,他父亲曾经一度久卧病榻。
林蜜雪看着他,那双愤然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她才微微转过身,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该报应总会报应,你们回去吧,洛家的亲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洛家的现状她如何不清楚?
现在不是报仇的好时机,洛家近乎绝后,洛玉尘的病其他家的孩子若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守寡是不愿意将孩子嫁进他们家的,而洛家现在想要依靠和他们的亲事皆为亲家来达到延续的目的,她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先不说亲事是不悔当年在的时候定的,就凭他们家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花家,不悔的事情是这样,在亲事上也是这样,她如何会同意?
报应,她等待着上天给他们洛家的报应!
洛玉尘的病痛或许放在其他人身上,会让人同情和心酸,但是她的痛她的恨岂会因为这样就能放下的?
洛家能够让这个孩子活到现在,就意味着,这孩子够坚强,坚强的人不需要同情。
同情是给弱者的。
而她林蜜雪不是圣母,不会去同情仇人的孩子。
他可怜,那么她的孩子不可怜吗?
说着,林蜜雪便头也不转地离开,在经过老爷子的时候,她恢复到了原有的得体和孝顺,仿佛刚才失态的人不是她,她扶着老爷子,目光垂下,低低地说了一句:“爸,谢谢你。”
刚才那一巴掌,凭借老爷子的能力,若是想要阻止,她是不可能挨到洛玉尘脸上的,而不仅仅是一声喝厉。
看着林蜜雪恢复常态,老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儿媳妇儿内心的苦楚从来只放在心底,而如今,难得释放出来,即便只是一点,他又怎么会忍心去制止?
而洛家的孩子也是很显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不躲避不抗拒承受了下来。
想到刚才洛玉尘的那番话和表现,老爷子眼眸里的光芒渐渐收敛了起来,内心微微叹了一口气。
洛家生出了一个好孩子,只可惜,生不逢时,时不待他啊!
洛家,总有一天该给花家一个交代,给不悔一个交代,给小雪一个交代,给他一个交代。
身后,看着林蜜雪就这样风卷云情地走了,赵哥看着洛玉尘半张的脸通红,眼睛都红了,那张胖脸露出比洛玉尘还委屈的表情:“少爷,你,你怎么就那么便宜让那个女人给打了?她还污蔑我们洛家!要是老爷知道这事儿,指不定……”
话还未说完,就被洛玉尘轻飘飘的眼睛煞住了。
赵哥虽然不说话,但是眼里却还是通红着,慢慢都是少爷遇到这不公平待遇的愤愤不平,又见少爷完全不当一回事儿,他更加委屈了,恨不得将刚才那个泼妇再找回来,和她大骂千万次。
“赵哥。”洛玉尘回屋子的脚步一顿,唤道。
“是,少爷。”见少爷唤他,赵哥立马精神起来。
“念【静心咒】……”洛玉尘冷冰冰地说道。
闻言,赵哥瞬间蔫掉的少爷,委屈道:“少爷……”
“两遍……”
“少爷……”
“四遍……”
这一下,赵哥瞬间住嘴不言了。
等到赵哥走进老屋,在看清里面的场景之后,瞬间,那张憨厚的脸露出了万般惊恐的表情,仿佛是见了鬼似的,他看着屋里的老人,哆嗦地指着他,嘴角抽搐地问道:“师傅,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光天化日,你竟然……你竟然……”
屋里,老人扭过头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句:“闭嘴!”
……
林蜜雪和老爷子从朱子居出来的时候,天空,那朵云再一次遮蔽了日光,天地瞬间暗淡了许多。
这个时候,大部队还未走。
他们刚出来,就看到原本准备就绪的李强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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