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新时间:2013-02-19
晴天忽来霹雳,世事沧桑变幻,任风雨无情,天颜大怒,疾雷阵阵,那紫霞仙子的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幽冷如初。
“去亭子内避避雨吧!”仙子负手而行,缓缓行入竹林之中。
秦淳只得慢慢跟上,他望着这个女人的仙姿背影,心下却殊多诽议:“所有的骗人伎俩,迟早有一天终将真相大白,你其实不是在骗别人,而在自欺欺人。”
紫霞仙子的披纱,在风雨中飘摇挥舞,一片纱巾在狂风骤雨的撩动下,沾到后边秦淳的脸上,将他视线挡住。秦淳只觉得脸上冰寒蚀骨,如同洗了一把冷水脸,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仙子上了红顶的琉璃凉亭,在亭中的石桌前坐定,她列手指向对面的位置,淡淡说道:“坐。”
秦淳迟疑了一会,没有多话,与她相对而坐。
“浴血的金蝉,到底是死而不僵,还是冥顽不化?”仙子幽幽开口说道。
只是这一句,不知是自问,还是在问他。
秦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犹鬼斧神工般精致平衡的脸,心思道:“这句话,当初在华盖石的红宝石澡盆内,她便问过我,莫非这其中有甚么深意么?”
秦淳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女人,当飘雨打在他的背脊上,他觉得寒气凛凛时,忽而开口说道:“金蝉是不会掉入红染缸的。”
“嗯,掉进去的都是蝗虫,对吧。”紫霞仙子哂笑着,笑意颇显得有些牵强,甚至有点儿苦涩。
她站起身,绕到秦淳背后,背对着他说道:“跟你说件事,在前年春天,将你们四人重创的那个仇家,我查到了他的行踪……”
秦淳闻言,急忙叫道:“在哪里?”
这一年多来,他学的各班阴谋手段,诡道诈术,其中最有心得的,便是表里不一,尽管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那个仇人,但为了不让她怀疑,他必须装得很焦急很敌视的样子。
有时候,他只好真的把自己当成秦淳,不是去装,而是当自己就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因为只有这样,以后他才能当回叶枫。
谁都不希望三头两面地活着,不仅是因为心力交瘁,更多的,则是多个角色的扮演,会让人容易自我迷失。
“我是叶枫,不是秦淳!”他告诉自己。
这是他这一年来,每天都要在心底呐喊的八个字,他生怕自己在汪洋中回不了头,就如勇敢坚毅的水手,每天都得摆直船头的航旗。在波涛诡谲当中,必须树帜心田,心中有底。就像一枚普通的铜钱,外圆而内方。
圆,则化身为诸般假象之中;方,则保留心底中的本念,任风雨招摇,依旧岿然不动。想必这才是所有的左道之术共通的精髓。
“你想要报仇?”紫霞仙子转头问。
秦淳缓缓摇头:“话说回来,弟子也并不是非报仇不可,相反,倒该感谢人家才是。”
“哦?”
秦淳站起身,俯身答道:“弟子时常在想,幸亏那厮当初将我重创,否则弟子便不会来到这紫阳山庄,也不会得到师父和各位恩师的指点,更不会学到这身本领!”
“嗯!”仙子点点头,又转过身去,背对他说道:“很好。你记住,我们紫阳山庄研制毒药也好,探究诡道之术也罢,皆是为了更好地了解阴险的对手。紫阳山庄的宗旨,始终都是济世扶危,只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已。至于本庄之人,我要求每个人都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听你方才这般见地,为师也深感欣慰。”
“不过!”仙子话锋一转,又回头对秦淳说道:“山下的探子得知,你那仇家本名田虎,如今改名换姓,人称‘风叔’,其人诡计多端,十分狡诈,并四处为虐,怙恶不悛。我紫阳山庄虽不自诩为名门正派,就算不是为你报仇,也不会再纵容他。”
听了紫霞仙子的话,秦淳心忖道:“风叔?她怎么会要对付风叔?这到底怎么回事?且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但为了对付他,这才谎称风叔是我的仇人吧。”
“也对,风叔是属金的阿修罗,看来婉娩早就盯上了他,先将风叔描述为我的仇人,再描述成五行属金的玄士,初步来看,并无破绽。”
此时,只听仙子接着说道:“此番,我打算派你们四人下山一趟,这次先不用杀他,只是派你们去查明一事,我得揪出此人背后的黑手。”
“这田虎背后……”秦淳疑道。
“不错,这田虎其实只是一条尾巴,背后还藏着一个大恶人。”紫霞仙子说道:“好了,今夜你们四人在毒药堂集合,届时自有人告之你们详情,他会领你们下山。”
紫霞仙子交代完,也不顾外边的大雨,倏然间,飞身而起,轻飘飘掠出了竹林。
秦淳这回总算明白了,四个人虚构的背景故事,又要和阿修罗的现状基本吻合,看来这些谎言,之前都经过了仔细的构想,至少没有彼此矛盾的地方。也只有这样,便不容易让四人轻易地看出破绽。
秦淳当下也不再去东厢房,而是冒雨折回到毒药堂内。
与刘一德、单云、李复相见之后,说明此事。听到要出任务的消息后,李复嘿嘿一笑:“太好了,总算要大干一场了。”
刘一德则摇了摇头,斥责了李复几句,告诫他千万不要轻敌,还说第一次任务,绝不能有丝毫差错,以免叫师父失望云云。
莫约到了入夜时分,一个灰衣人来到毒药堂,秦淳见那人用面巾蒙脸,看不见相貌,身材很高,眼神中锋芒毕露,看来像是之前某个交过他们诡道术的师父,但秦淳也委实分辨不出是谁。
灰衣人没有说话,而是用暗语与他们交流。
根据灰衣人的手势,秦淳等人渐渐明白。此次的不是去杀人,而是办案和收尸,任务过程要求低调行事,即使能确认周边无人,也不能说话,只能用暗语彼此交流。
任务地点在某一座山谷,背景是那地方有许多五行术的高手,为了争夺一把宝剑,因而四处潜伏。
因此,灰衣人告诫,绝对不可以轻易与人动武,即使有特殊状况,也要根据他的指示行事,以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任务的目的,是查清田虎所杀的两个人的身份,并将其尸体带回到紫阳山庄研究。
最后,灰衣人又打出手语,意思是,紫霞仙子指示:“任务途中,不允许擅自行动,一切步骤,都得听他的调度,如果有违纪律,或任务失败,或节外生枝,回来后就将要受到惩戒。”
知道基本情况后,灰衣人将自己的背囊丢给四人,拆开一看,里面是四套灰色的夜行衣。
四人穿着妥当后,又在灰衣人的指挥下,做了一番任务的准备。
随后五人在夜色的掩护下,轻装简行,朝着紫阳山庄之下进发。
出了大门,朝着山下疾走二三里路,就发现前方有浓雾遮掩,在浓雾中也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灰衣人一摆手,示意四人停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用手语说道:“吃了药,你们会暂时丧失听觉,在任务完成后,吃了解药后便会恢复。”
刘一德等三人见罢,略有迟疑,灰衣人便解释说:“这次任务的地方,有极为恐怖的刺耳磁场,为了保护他们的耳朵,故才如此,你们四人不用紧张。”
秦淳自然全不担心,他知道‘刺耳磁场’是个很可笑的谎言,而不想让他们听到其他修罗的言语,这才是真的。因此,他便当先吃下了那颗药丸。
三人见他吃了药,也都相继服下。
服药后,四人感觉双耳开始震荡,嗡嗡嗡像耳鸣似地,响个不停,头脑也是一片昏沉,渐渐便晕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醒来时,双耳果然听不见声响,但是除此之外,倒是一切如常。
灰衣人带着他们在浓雾中疾驰了几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山丘之下,又告诉他们,这次任务看似简单,实则有几分危险,如果万一发生状况,比如灰衣人自己阵亡,四人就当立即带着他的尸体撤退,如果不能取得他的尸体,那就自行回到此地,届时也会有人来接应他们回紫阳山庄。
秦淳心里还在想,如果当初四人不是执意留下,不知又该怎么走出这层昏天暗地的迷雾呢?
再往前走,浓雾渐散,也慢慢能看清天上的星月。此时,秦淳看了看天色,已是将近黎明破晓。
在赶路的过程中,灰衣人通过手语,又告诉了他们一些关于紫阳山庄的事,原来,紫阳山庄在这个故事中的江湖上,也是颇为神秘的宗派,一般不对外人开放。而山庄的势力,几乎遍布天下各处,所以在外执行任务之时,在某些地方会得到自己人的支援,只是那些自己人为了不暴露身份,因此不会与他们说话。
在一般情况下,五人组最好还是依靠自己,尽量不要和自己人有过多接触,以免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随后,灰衣人又将如何分辨自己人的方法,告知四人。
秦淳知道,这就是通过灰袍的制式,颜色深浅等差异,来辨别是否白虎宗修罗,这在阿修罗法则上就有注明。
秦淳明白灰衣人的意思后,心中冷笑一声:“宗内之人,包括甲级修罗在内,都得帮助暗影修罗执行任务,而且,又不准与他们说话。哈哈,这几条法则,原来是为了要将暗影修罗欺骗到底啊。”
灰衣人为免撞人,带着四人专挑偏僻的山路穿梭,也亏是他们这一年来,受过山野崎岖行进的特训,所以走险如履平地,并不显得吃力。
大约又行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微亮,秦淳看到这附近的地势,觉得有些熟悉,眺望之下,才发觉已在白虎山地界。
“嗯,一年多没回来了,不知道枫叶阁是否换了个主人呢。”他心下唏嘘一声,感叹着:“真想去一趟云茹轩,会会大家,哪怕是他们再挖苦我几句也好。”
在灰衣人的示意下,四人原地休息,赶了一夜的路程,的确对体内灵气有所损耗。
四人当即原地打坐,调息灵气,而灰衣人则在附近警戒,一旦撞上白虎宗的修罗或是别宗派来历不明者,也好及早应对。
秦淳完全无意修养,回到白虎宗地界后,他的确是十分期待,只可惜不能够独自行动。于是,他便在心底也开始琢磨这个灰衣人到底是谁,看看能否瞒过他的耳目,和外界取得一点联系。
“要是能够接近小池塘就好了,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心悟流灵气,和冰茜儿通气,告诉她我的基本状况,也免得让她担心。但愿,她不要擅自采取行动才好,否则那就太危险了。在阿修罗国,处处可都是机关陷阱,她一个十来年不与人接触的人,恐怕对付不了。”
以免叫婉娩起疑,秦淳知道第一次任务,还不宜有过多动作。但是,多少还能做点隐僻的准备。
他寻思道:“对了,自从阴阳双煞丸和酥麻丁香散两毒抵消后,我的心悟流灵气,已经能够压制左手的邪火了。在这一年的暗中修炼之下,也算小有火候,加上邪火抑制后,逐渐还原了我真正的灵根强度,现在估计是有丙等水准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高一点呢?”
“心、体两种性质的灵气,并不是能够直接换用的,得通过调息打坐来进行转换,我如果用心悟流的灵气,他们四个体悟修行者,想必难以察觉得到,但为防万一,还是小心点好。”
休整了两个时辰后,灰衣人大手一挥,示意众人继续赶路。
秦淳趁着四人皆转身之际,将自己的体悟流灵气,注入手掌,然后对着地底一拍,心中意念着将灵气化为种子,植入土地之下。
灰衣人感知他的灵气,转过头来,瞪视着秦淳,打手势问道:“干什么?”
秦淳用手语答道:“我看这里有许多荆棘植物的种子,因此才用灵气采集一些,一旦遭遇什么特殊情况,也好派上用场,甚至,还可以拿来作殿后之用。”
虽然秦淳的准备,不无道理,但灰衣人对他的做法,显然是并不高兴。
只见他愤愤回答,道是:“没我的允许,不得擅自动用玄术,念你初犯,下不为例。”
秦淳连忙用手语告罪,喂喂称是。
接下来,一行人一路向南,绕过白虎宗的市集,及众修罗庄园这些热闹之处,灰衣人便带着众人,来到了车刀河的东岸。
秦淳见来到这里,心中更是万分感念:“小池塘离这不远,不知道这次我们会不会穿过那附近呢?”
之前,秦淳特地用体悟流的灵气,作为掩护,暗中却注入了心悟流的灵气。他就是想要试试这灰衣人,见那厮果然十分警觉,想必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善茬,秦淳心下,便告诫自己要更谨慎一点。
那灰衣人带着四人钻入僻静处,一路又朝东南方向赶去。因为小河支流旁,有一条通往朱雀、青龙二宗的大道,为了避开大路,途中果然便来到了冰茜儿所在小池塘的附近。
秦淳心中大喜,但这一次,他便不再轻易出手,而是故意落后,随后疾追而上,在空中一脚勾住李复的小腿。
李复哪里防他,被他这么一绊,连忙将灵气运在腰间,平衡了身体,稳稳着蹲立在地。
秦淳趁他运用灵气的同时,将心悟流灵气,注入右手掌心,右手按住地面后,左手则搭在李复肩上,等灵气输送完毕,秦淳才打手语问道:“没事吧。”
李复先是摇头,然后便朝前扬头,示意继续赶路,以免引起灰衣人的不满。
这一次,秦淳的手法十分迅速,灰衣人除了对李复拖后腿的举止感到恼火外,也没有多说别的。
而秦淳,总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在他第一次灌入灵气的地方,正好是在白虎山上,那里离开仕女沟不远,而第二次注入灵气的地方,则在小池边不远。两股灵气,都能够生成树藤,并从地底延伸到仕女沟或小池塘的河底。
这其实就是木玄术的特殊用法,类似于木陷阱术。
当施术者离所埋灵气之地,在没超出一定的范围之内,可以通过心中的意识,来控制远处的种子生长,从而对灵气附近的生命体进行纠缠或绞杀。
当他们从白虎山下来时,秦淳已开始控制白虎山的种子,生长成根藤,并让根藤穿过地底,扎入到仕女沟的池底。
根藤透过池底后,会像‘擅入者死’四字一样,通过控制根藤的生长,组成树藤字迹:
木、一、歹、竹、戈。
然后,再通过催生小池塘附近的根藤,扎入池塘内,形成第二组字迹:
风、木、匕、寺、禾。
……
这两组字迹,一组在仕女沟底下,一组在小池塘底下,单看是看不出名堂的,必须要组合起来,那就是:
木、一、歹、竹、戈。
风、木、匕、寺、禾。
通过两组字迹偏旁部首的结合,那就是:
*******************
枫,未死,等我。
*******************
这五个字,和当初‘蛇,勿动,可活’的句式,以及破解的方法,也完全一样。如果冰茜儿还在小池塘,那就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同时得到两处的字迹,组合出正确答案。
其实,秦淳完全可以在第一次时,就完全将答案给出,但是他担心白虎宗其他高手。比如青狼,如果正好像去年一样,赶上他在那里钓鱼,他必定能够感觉得到。因此,秦淳这才会要做两手准备。
其实,之所以如此麻烦,还是为了小心起见。因为以目前的状况,秦淳和冰茜儿的身份,都不能暴露。
尽管因为他之前的不慎,冰茜儿很可能已为人所察觉,但就算冰茜儿暴露,也只有婉娩知道,而婉娩这一年多以来,一直没跟他提问过关于冰茜儿的事,那就说明,她也不一定知道。
因此,秦淳总不能自己把这个锅揭开。
暗中完成这一手后,秦淳心中祈祷着:“冰茜儿师父,你千万要在那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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