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假到了,带着一种朦胧的憧憬,带着一种悲壮的豪情,郁星偷偷的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亲人。那天,阴风怒号,院子里落叶飘坠。郁星吃过午饭,穿上一件旧棉袄,把刚领到的两百元钱拿出伍十元放到木箱子里,写了一张纸条:“爸爸,妈妈,你们的儿子今天不辞而别,他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实现他的理想,最早也得半年以后才能回来。希望你们多多保重。这里留下伍十元钱,春节好用。儿子没孝心,但儿子是希望有更大的作为,想去干一番辉煌的事业,请爸爸妈妈理解儿子,原谅儿子。”
郁星噙着泪水把纸条放在箱子上,拣了一颗石子压着,他的心在怦怦的跳,他怎能忍心就此离开自己的父母呵。他又给姐姐、弟弟、妹妹分别留了纸条,希望他们好好照顾父母,代他尽一份孝心。
傍晚,郁星背着一个帆布小书包,对母亲说,他要到学校去办事。看着母亲那苍老的容颜,满头的白发,在转过脸的一瞬,郁星又一次落泪了。
郁星要到哪儿去?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觉得应该走出去。他想到许多名人都曾在年轻的时候流浪过,艾芜不是在中缅边境的峦荒之地去飘泊流浪,就绝写不出>;卢梭青年时代也经历过流浪生活;小说>的主人公更是经..越是艰苦,越能磨炼人的意志。>是他最喜欢的书。他决心在今晚步行四十多里,赶到梭步垭去,明天早上在那儿乘车南行。郁星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爬上了一座山,他回头望了一下故乡的山山水水,心中感慨万千,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此刻就要从他身后消失,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土地,那些纵横的山梁、沟壑,在冥冥的夜色中,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这颗年轻的心。他想起不久前编的几句顺口溜:
人生一世几春秋,莫将年华付水流。看破红尘多少事,何须寮中论欢愁。
铁骨铮铮称好汉,岂安碌碌枉长头。为令华夏乾坤改,壮志不酬死不休。
他不想在狭窄的天地里谈论人生的悲欢,他要闯出去,象“五四”运动时期那许许多多的青年从封建社会的深宅大院里走出来,去闯荡天下,寻求救国之道。不过年轻的郁星毕竟是太幼稚了,他还没有真正读懂这个世界,他的理想是朦胧的,他对世界的认识是肤浅的,他还不知道选择怎样的道路。其实,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国,正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郁星在一个差不多被时代遗忘了的偏僻乡村长大,没能感受到整个时代的气息,他也就不可能真正认识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
天暗下来了,前面的路渐渐模糊起来,山坡上,沟谷边,稀稀疏疏亮起了灯光。远处天地相连的那一线,还有一片白昼的余光。山脚下那些小山丘,被漆黑的夜涂染成一整块,象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深渊。冷泠的夜风从四周浸过来,虽无声无息,却刺骨的寒。脚下的路已无法看清了。郁星怕错了方向,便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前行,绷紧额上的皮肤,鼓起双眼珠用力仔细瞧,隐隐看得见脚下的路面。不时,有拉货的车射着刺眼的灯光..
借着一束车灯,郁星看见前面有两个挑担的人,车过了,一切又消失在黑夜中。郁星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赶上了挑担的人。没等郁星发话,其中一个先开中了:“小兄弟,哪儿去?咱们一路。”郁星开始有些害怕。听口音,象是远方人。郁星说到梭步垭去。两个挑担的人也说是到那儿去。谈话中,郁星知道挑担的是湖南来的烟贩子。
“再来车,我们把挑子歇在路中间拦着装病,要司机载我们一程。你空着两手,先爬到车箱里去。司机不同意,你就在上面帮我们接货,打硬爬。”两个烟贩子对郁星说。郁星从来没有强行爬过车,心里很害怕。烟贩子又鼓动说“别怕,出门爬车是常事。闯江湖,就要什么都干,什么都不怕。”
看来,不答应爬车,显得自己没用。正说话间,后面隐隐有车来的声音。“好,就这么说定了。车一减速,你就开始爬,不要犹豫。”
“行。”郁星鼓足勇气答应了。这时,一束闪亮亮的灯光从后面射过来。两个烟贩子果真歇下了担子,横在路中。车减速了,且打算从路边越过。一个烟贩子在向司机挥手,另一个冲着郁星喊:“快,爬。”
郁星本能地向前紧追一步,两手抓住了车箱后面的档板,用力将身子向上送。当他翻进车箱时,才发现喊他爬车的那个烟贩子已先他上了车。这时,车已从路边绕过了他们的担子,下面那个烟贩子没来及将担子递上来,车加大马力奔跑起来。
“小兄弟,莫怕,这车是到梭步垭去的。我的货没上来。你一路小心。”说着,那个烟贩子从车上跳了下去。郁星看他那样轻巧的就下去了,显然是个老爬车的。
郁星的心怦怦直跳,他深怕开车的发现了。等他心稍平静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车上装的全是布及糖果之类。怎么车上没人押车呢?他这样想着,越加害怕起来。他向车尾走去,准备下车。他实在害怕把他当小偷捉住了,免不了一顿打。
可就在这时,车嘎的一声停住了。郁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道电筒光从司机台射出来,直照到他身上。他差不多是本能的抓着车箱板往下跳。
“不许跑。”郁星刚落地,后面传来一声喝斥。郁星拔腿就跑,好象自己真是个盗贼。刚跑出一米多远,只听得一块石片落在他身边,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呼:“再跑,我这块石头就砸在你头上!”郁星真吓破了胆,两腿一软,蹲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郁星被抓到了车门前,还没站稳,哗的一耳光打在了他的右脸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左脸又是哗的一耳光:“狗东西,奶气还未干,就学偷学抢!”
郁星只感到脸火辣辣的,耳朵里嗡嗡直响,周身打颤。他颤巍巍的向司机解释,说是一场误会。车上另一位约莫五十岁的老人,看着郁星可怜兮兮的样子,起了恻隐之心,叫司机别打了,只要货没丢,就算了。司机爬到车箱里,仔仔细细查看了货物,然后才放他走。
车一溜烟跑了,四周又恢复了夜的寂静。郁星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的滚了出来,他第一次尝到了人生的悲凉。这就该是流浪的滋味了。
今夜该何去何从?郁星突然感到自己是茫然而不知其所往。这寒冷的冬夜,这漆黑的深渊,这陌生的悲凉之地,这一切的一切包裹着郁星。该鼓足勇气杀出一条血路呀!
沿公路转过一道山嘴,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灯火,是一个村庄,亦或是一个小镇。那是不是就是郁星要去梭步桠呢?郁星加快了脚步,一股力量又充满了全身。
转过了几座山,翻过了几条坡,那灯火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郁星稍站了一下,只觉得腿肚子发胀,周身酸痛,里面的衣服全都汗湿了。这时,他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唢呐声..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就是从那片灯火处传来的。郁星知道,是死了人,在坐夜。郁星又开始前行,有灯火,就有人群,他仿佛脱离人群已很久很久了,他需要立即找到他的同类。
第二天凌晨三点,郁星到了那一片灯火之处,果然是死了人。郁星看到灯光中奔忙吆喝着的人群,特别惹眼的是在一副黑棺木前白色的花圈,那可是引人走向冥冥地府中的旗帜。借着这片灯火投向夜空中的光波,郁星看到了前方的小镇,看到了镇上停着的公共汽车,不用说,那就是梭步桠了。郁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车站已有人往车上搬货物,大约不久天就要亮了。郁星在一面墙壁的转角处蹲着打起盹来,一阵夹带着寒意的风儿从车站前的山丫口吹过来,郁星身上瑟瑟发抖,但极度的疲倦,仍使他进入了梦乡。他看见自己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正在哭喊着他的名字,看见母亲在请算命先生算她的儿子哪儿去了。正在这时,一些拦路抢劫的恶魔把无数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他的胸口,逼他拿出身上的钱来。有一把匕首直刺进他的心窝,鲜血如..郁星惊醒了,浑身都是冷汗。他慢慢站起来,两腿酸痛,两脚发胀,整个身子都象不听使唤一般。他靠墙站起来,只觉眼前一阵发昏发黑,他又蹲了下去。这时他才感到出奇的冷,两腮不自觉的打颤,牙齿咯嘣咯嘣直响。这时一道白亮亮的灯光照过来,原来车灯亮了,抬头望望天空,东边的天已开始发白了。郁星要乘的那辆公共汽车象过怪物一样蹲在那里,车门已开,车灯已亮,一些乘客开始上车。郁星倚墙努力撑起身子,强挪双腿,象个龙钟老人,步履蹒跚地上了车。
车奔驰在鄂西的崇山峻岭中,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山峦,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一块块秋获后空旷的田野都从眼底一闪而过。车沿着之字形的公路吼叫着,爬上了一座高岗,这山顶上,已是一片银雪飞舞的世界,厚厚的积雪吞没了路面,车速减下来了。郁星看到了顶着积雪的森林,看到了森林下的农舍,他又想起了家,想起了爱他疼他的母亲。此时此刻,要是在家里,在温暖的火炉前,该是多么的幸福呵!
“我要寻找痛苦,我在忍受苦难。我要流浪天涯海角,去创造辉煌的人生。”这是郁星出走前在日记中写的。今天究竟要走向何方,究竟去如何生存?他自己也说不清。在师范念书时,他就常和班上的几位伙伴在日落的黄昏,或在皓月当空的夜晚,立在长江边,看那浩荡的江水滚滚东流,心里希望着有一天,这万里长江,也能载着他出夔门,过三峡,到那迷蒙的远方,到那陌生的世界去,看看无边无际的大海。他想临洞庭,去呤诵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想登黄鹤楼,去饱览那“历历汉阳树,萋萋鹦鹉洲”,去汨罗江畔,凭吊两千多年前去上下求索..今天,郁星就是要去实现自己少年时代的梦想啊!
傍晚,车到了一个叫做巴东的小县城,这里没有积雪,但风却吹得利害,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影,天是出奇的冷。郁星在一家旅馆住下,这旅馆是全城收费最低的,一个象会议室的房间,有二十四个铺位。晚上,房间里住进两个算命的瞎子。郁星本是不相信的,但看到同房的人都去算命,而且算过的人,都说这算命先生算得灵,也就不由得动了心,他别的不算,只想知道自己这次外出,究竟有何结果?
算命先生拿着一把纸折的签,让郁星自己抽了一张,展开一看,签上是一幅画:一个红脸大汉,骑着一匹红色大马,马前面是一座大山,山顶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郁星看了,不知其意,递给瞎子算命先生,问道:“是好运还是歹运?”瞎子用手摸了摸,然后笑着连声说道:“好运好运。”接着他便解释这画的含意,他说这画的批章是:红日出于东,汉朝出关公。骑的赤兔马,红上又加红。瞎子停了一下,又说,“你现在正在红中,走火运,将来必有将才。你过去郁郁不得志,但从今以后,便是锦秀前程。”说得郁星乐滋滋的,暗忖道:莫非这次,就是人生的转折。尽管自己也说不清这次外出究竟是干什么,究竟到哪儿去?但他却感觉到自己好象是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
第二天,乘船东下,滚滚大江,终于载着他,载着他少年时代的梦想,冲出三峡,去拥抱外面的大千世界。立在船头,看“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景象,他不禁心潮起伏,只觉身内有千般力量,胸中有万种激情,想起昨夜算命先生的话,他又不禁想起一位伟人来,这伟人叫周恩来,他在年轻的时候,东渡日本,写下了一首气势磅礴的诗。郁星轻轻的呤诵起来:“大江歌罢调头东,邃迷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郁星终于登上了岳阳楼,看到了洞庭湖。“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寥寥兮秋风..”无数古诗名句全涌上心头,兴奋激动之情左右着他,这是人生幸福的极至,站在这留下过古今中外无数名人的足迹的楼头,郁星也涌起一种伟大而神圣的感觉,仿佛是自己企盼已久的梦想一夜之间成为现实,惊喜之状,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郁星登上南去的列车。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见到火车,第一次乘坐火车,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他的祖祖辈辈都没有坐过火车,他家乡那些同学、朋友也没有见过火车,屈指算来,从小学到师范,大多数的同学都没有象他这样远离过家园,昔日与自己坐在长江边漫话理想的学友中,他是第一个走出三峡..一个人第一次见到某种新奇的东西,并第一次享用,那惊喜之状是无法描绘的。郁星坐在列车上,心中涌起的就是这种惊喜和激动,看到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村庄,整个大地都在他眼前旋转、沸腾,仿佛是在欢呼他这个山里来的放牛娃。他忽然想到了田杏老师,想到了丽丽。田杏老师比他大,但从没听说过田老师出过远门,她的青春,她的生命就要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消磨掉。可悲呀!男儿志在四方。自己此生此世,该比田杏老师辉煌灿烂。他又想到丽丽,丽丽去了海南,那是要坐火车、乘海轮的呀,丽丽可知道,昔日的同学、朋友,今天也登上了南去的列车,正激情满怀的去从事一项朦胧的伟大事业。郁星想起念师范时,钟老师给他讲“特殊时期”时期,红卫兵大串连的情景,钟老师说那时,他带着一帮中学生,背着背包,穿南走北,大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今天的郁星,胸中激荡着的情怀,燃烧着的青春的火焰,也似那些金戈铁马中的英雄豪杰。
郁星到了长沙,从火车站的地道走出来,第一次见到那样宽阔干净的街道,那样雄伟的建筑物,那样多川流不息的小车,第一次面对这样万盏灯火照耀着的大城市,有种东西好象在他胸中澎涨,那是他激动的心,他的眼里竟涌起了泪花。
辉煌的灯火之外,城市的上空是漆黑的夜晚,天正下着蒙蒙的细雨。郁星没有带雨伞,他沿街道向前走了一阵,激动之情很快被另一种感情所取代,那是一种孤独感。一个人平生第一次置身于这黑夜的雨中,置身于这千里之外的他乡,年少的郁星怎么能不孤独,这孤独中承载着莫可名状的心灵的痛苦呵!
他怯怯地走出来,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和着雨冲洗着他的脸。他只感到心发紧,头发胀,四肢酸软无力。望望火车站那门大电钟,时针已指到凌晨一点了,今夜该在哪儿去投宿?他走在街道上,象乱了方阵,不知何去何从。只见那密密的细雨从漆黑的夜空飘下来,在辉煌的灯光的映照下如银丝般斜织在高大的楼房之间,街道两旁的树木的叶片上,挂满亮晶晶的水珠。
街上行人渐渐少了,那些飞驰而来又飞驰而去的车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沸腾的城市开始进入了睡乡。郁星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自己正站在地狱的边缘,这些灯光,这些街道都幻化成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是魔鬼狰狞的目光,是燃着灯火的深渊。
终于,郁星在一小胡同边,看到一块木牌上写着:“燕群旅社由此去。”他想这旅社一定很偏僻、很简陋,房价也就不会太贵。走进这条小胡同,郁星两股不禁颤抖起来,在两边高楼的夹缝中的小胡同,简直就是一条阴森森的峡谷。穿过这胡同,郁星出了一身冷汗。
这旅社果然便宜,每晚一块二。尽管极度的疲倦,但这一晚,郁星还是没能入睡,他终于体会到了人生的又一种痛苦,他想起了那些四处流浪、沿街乞讨的孩子,自己与他们相比,有着更多的痛苦,无限愁思象蛛网一般密密的织在心中,生活为何把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抛到了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地?
郁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盲无目的的转了两日,心中一直在思索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自己背着家人偷偷的跑出来,究竟是要干什么?是要在外地来找一份职业,可在哪儿去找?这两日,老天也不凑趣,一直在下雨。郁星带的钱只能做返回家乡的旅费了,再往前是不行了的。他必须在这城市找到安身之地,否则就只能返回。
郁星想过,自己是师范毕业生,身上带有毕业证,是否可以凭这一纸文凭谋到一个职业呢?他想在十字街口去贴一张广告,介绍自己的情况,不管哪一个单位、部门都可以,他只需要每天给他饭吃就行。他还希望有人能请他当家庭教师,他只需要有饭吃。要不,哪一个家庭把他收养了也行,他愿什么都干,就象过去大户人家请的帮工。傍晚,一排排街灯亮了,郁星东奔西走转了一天,全身被雨淋透了。他来到了居民住宅区,透过道旁的树木,居民的住房里闪着很有魅力的灯光,飘散出晚餐诱人胃口的香味。郁星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家庭的温馨幸福。他久久地徘徊在居民的家门口,好几次,他都走近了那一扇扇敞开着的门,他想进去对主人说:收留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干,只要给我饭吃。我是一个师范生,可以给你的孩子当家庭教师。每每这样想着的时候,浑身都在打颤,当走到门口,那屋内的灯光照到身上的时候,自己又象做了贼一样心虚,吓得慌忙跑开了。在长沙的最后一天,回到旅社,续住宿登记的时候,外面衣袋里钱已经不够了,伸手摸带在贴身衣袋里的钱的时候,他不禁一声惊叫:钱包被扒了!他的心一惊,只觉眼前一阵昏黑,身子差点就瘫软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口中连连自语。
当乞丐,沿街乞讨回去?
当小偷,沿路行扒回去?
到公安机关说明情况,让他们遣送回去?
不回去,赖在别人家里去做帮工,直到别人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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