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马急行军,红婴率领大队,星夜撤回位于底格里斯河畔的摩苏尔城大本营。负责镇守本营的是昔日跟随哈尔帕领主的资深老将伊尔哈姆,看到红婴率部回归,52岁的老将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夜幕下,摩苏尔城被无数火把映照通明,大本营里各路将领,注定今夜无人入眠。在通报军情的会议上,伊尔哈姆面色沉重的说:“王城此次派兵非同以往,莫克多所率三万人马是清一色直属军团,没有其它派别力量,也不似往日各派争功斗法时,出兵不过是做做样子,打打就回。看他们的架势,这一次分明是志在必得!主力大军每每都是集中力量以强攻弱,交战仅一个月,就已有三十多处村镇部落惨遭清洗!对沦陷区的男丁不分老幼一概杀光,女人则全部押往南方为奴!近百里的沦陷区赫然已成无人区,莫克多放出狂言要在三个月内彻底荡平西北‘匪患’!”
所有人都听到眉头紧锁,红婴沉吟道:“看样子,亚流士这次是下定决心了……”
于是,她一方面命众人拟定策略,将回撤的主力人马尽速发往战区,另一方面,也要尽快补充在王城惨遭清洗的耳目细作。
“那些唯利是图的弄权者,如果没有足够诱人的回报,就是亲娘老子也不可能让他们有所行动,亚流士这次敢不惜血本派出第一亲信莫克多实在太不合常理,必须尽快搞清楚,他们与赫梯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能对症下药解救危局!”
一夜商讨各方迅速行动起来,红婴为把握全局坐镇摩苏尔城。愤恨要好,不甘也罢,她现在必须抛开一切与现实无益的情绪,全力以赴应对这场自起义以来最严峻的威胁和挑战。回归第十日,这一天忽然有士兵来报:“大姐,有几个人来到城外说要见你,看相貌,一个是赫梯人、一个埃及人、一个希腊人还带着一个本地小孩做仆从。”
红婴听到这样奇怪的组合不由一愣:“他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那个带头的赫梯人说,是来与大姐叙旧的。”
“叙旧?”
这个字眼让红婴更奇怪了:“他们认识我?那个赫梯人叫什么名字?”
士兵摇摇头:“他们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见面自然明白。听说……他们最早是在埃拉村与耶法鲁队长接触上的,说如果不带他们来,日后让大姐听说,恐怕会亲手宰了坏事的家伙。”
红婴越听越惊奇,从战区过来的赫梯人?
在座的伊尔哈姆皱眉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突然出现这么奇怪的赫梯人,大姐,不能不防啊。”
红婴眉头一挑,冷哼道:“听他的意思,好像不见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呢。见!我倒要看看赫梯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鉴于赫梯如今不可不防的来意用心,传召神秘访客,伊尔哈姆特别加派卫兵紧紧跟在红婴身边。严阵以待中,神秘访客走进视野,当他褪去披风,抬眼看向依旧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头领,只用淡淡的微笑等待接收所有意料中的反应。
他……他……
红婴如遭五雷轰顶,霎那间已彻底惊呆了。是她眼花了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还有纵然挂着旅途风霜,却刻骨铭心让她不曾有一日或忘的英俊面容。凯瑟·穆尔希利?!赫梯三王子?!这……确定不是她日久相思而生的幻觉?
当红婴从几近窒息的惊骇中回过神,一下子冲上去抓住他,眼泪夺眶而出,剧烈颤抖中她几乎不能成言:“你……你……这到底……你不是已经……”
王子悠然笑说:“放心,现在是大白天,鬼魂是不会来找你叙旧的。”
当确信这是真的,红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扑进王子怀中放声痛哭。神明啊,他还活着!温暖的体温,就实实在在来到她眼前,试问世间还有什么能比拟此刻的幸福?!
一时间红婴又哭又笑,紧紧抱住王子再也不舍得放开。身后,伊尔哈姆等认识王子的部下也早已惊呆了,而另一边的帕特里奥连同学者老兄却忍不住大翻白眼,哈,难怪这家伙自信满满到了摩苏尔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搞了半天原来是讨风流债。
王子扯开红婴,对她的失控无动于衷,只用毫无感**彩的声音淡然道:“听说你是打着风神马尔杜克的名义攻城略地,那么,不知你可曾听过卡比拉的预言?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曾亲口告诉你的父亲,你们注定失去哈尔帕,有生之年再无一人能重返故乡!卡比拉的预言无可更改,你不相信吗?”
红婴一下子忘了哭泣,他……
王子冷然一笑:“一贯唯利是图的弄权者,为何能打破僵局悍然发兵?普拉米因何当街发疯自裁?亚流士又因何对这块西北疆域突然变得势在必得?我这个赫梯密使,还算合格否?”
红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难道是你……”
闻听此言,伊尔哈姆也一下子冲上来,愕然道:“神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是你在暗中配合哈尔帕的……”
“大人,你们先都退下,我想单独和他说话。”
红婴霍然打断老将差点冲口而出的名字,不容反驳强令众人退去,而王子也让帕特里奥等人先出去,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红婴重新看向王子,复杂的表情难用笔墨形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为何而来?是来专程看我的笑话吗?”
王子淡然道:“我警告过你的,千万不要越过边境,不要妄想夺回从前的故乡,如果你那样做,赫梯不会放过你。”
眼泪无声滴落,红婴无法言说刺骨的疼痛:“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样平淡?你知不知道,当初伊赛亚流亡到此,当我听说那些惊天阴谋有多为你担心?我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手,想尽办法要通知你,只可惜在叙利亚他们没能追上骑兵的速度!当闻听噩梦成真……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听清楚!时至今日依然有我无数的兄弟在叙利亚寻找你的遗骸!可是你呢,你突然就这么出现了,然后用这样冷酷这样轻松的语调告诉我,你在如何算计我,打击我!你是在嘲笑我对吗?嘲笑我不自量力,嘲笑我沦为你的掌中玩物,是不折不扣被冲昏头脑的大傻瓜!”
说到极度伤心处,红婴惨然而笑:“是啊,你是谁?你想做的事又有哪件做不成呢?如果你这么希望毁灭我……”
她霍然抽刀递向王子:“那就来吧,直接杀了我,大可不必费心劳神。”
王子暗自叹息,红婴的心他岂能不懂,凭心而论,他又何尝希望与一个带领部族苦苦求生的小女子为难?只可惜,在关乎国家利益的问题上,他们的立场都不容妥协。
王子叹了口气,温言道:“如果存心灭你,我也就不会现身了。既然来了,就是为解决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红婴又是惨然一笑:“解决问题?这里还有你关心的问题吗?我们已经撤回来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生死存亡,都只剩我们自己的问题。”
王子摇摇头,很诚恳的对她说:“你当初不能坐看我去赴死,这份情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有我的立场,无论我身在何方,只要我活着,就必须为守护我的家园而战!你也是一方领袖,我相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他说:“只要你不侵犯赫梯疆土,我就会是你的朋友,帮助你守卫家园同样不受侵犯,究竟是为敌还是为友,你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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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乍然现身,在摩苏尔掀起轩然大波。各路主要将领都连夜赶回大本营,首脑汇集的紧急会议上,最激动的莫过于霍顿。
“说什么帮助守卫,明明是他亲手给我们招灾,现在又跑来充当救世主?这算什么?而且从赫梯到埃及,那么多人都认定他阵亡了,为何竟会没死?既然没死,到现在一年多了他又跑去哪里?在干什么?一句与我们无关就闭口不谈,相信他才是天大的笑话!”
对于霍顿的看法,老将伊尔哈姆并不认同,摇头说:“他经历了什么的确与我们无关,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凯瑟·穆尔西利!赫梯名声最响亮的善战王子,一旦他站出来,许多事都会从本质上发生改变。对我们而言,重要的是打赢眼前的战争,是要尽最大可能保存力量继续生存下去,而他的确能帮我们做到这一点!”
他提醒情绪激动的年轻人:“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必须承认,站在国家层面的较量角逐,你、我,甚至包括大姐,我们这里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指挥正规作战,还是玩弄权术之争,他都是名副其实的不败王子!现在他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这绝对是好事啊!”
霍顿坚决不接受,大声道:“从他在叙利亚‘阵亡’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无名无分的幽灵,再也不是什么王子了!否则的话,他为何不回赫梯,却要在外面四处搞鬼?不是我意气用事不接受他,而是……”
霍顿伸手指向地图,胸膛起伏的说:“至少大人这句话没说错,他站出来,许多事都会从本质上发生改变。看看周围吧,一旦让人听说凯瑟·穆尔西利还活着,是在我们这里,赫梯的篡位者会放过他吗?埃及法老会不闻不问吗?到那时恐怕就不再是莫克多这三万人马的问题了,根本是要给我们招来灭顶之灾啊!”
霍顿的担心不无道理,众头领由此议论起来,是啊,对这个‘死而复生’的王子该如何衡量,接受还是不接受?恐怕决断稍有不慎,后果就会非常严重啊。
终于,红婴站出来说话了:“大家的担心都有道理,但是要解决也并非难题。毕竟谁也不是傻瓜,他当然不会以凯瑟·穆尔西利之名宣告与我们站在一起……”
“可是……”
红婴不让霍顿开口,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对众人说:“无论他这一年多经历了什么,有一点都毋庸置疑,他是一定会回到赫梯的!一定会重整河山、收拾乱局,回到他应该回归的位置上!他今日来到这里,其实……就是要让我看清赫梯的未来!”
红婴一字一句的说:“赫梯的未来,直接关乎我们的未来!背靠这个疆土最广阔的帝国,当凯瑟·穆尔希利重归现身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余地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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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后,摩苏尔叛军阵营中多了一个神秘将领,人们对他的称呼是克拉图,因为他每逢现身必定带着鬼脸面具,在巴比伦语中,克拉图的意思就是戴面具的人。
然而奇怪的是,以善战号称的王子,这次完全不见了两年前西北战役时的勇猛神威,加入阵营非但没让人看到立杆见影的效果,他为红婴制定的行动策略,更在将领中引发一片质疑声。避免一切正面开战的可能,他竟然主张为莫克多‘让路’,主动放弃大片疆土,就放围剿大军长驱直入,却将优势兵力用在已经被攻占的最外围地区。
“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些地方已经是被莫克多彻底清洗的无人区!驻留守军都是亚流士增派的后续人马,就算全都杀光也丝毫无损莫克多的主力作战啊。”
王子的策略别说是部将,就连红婴都忍不住怀疑起来:“你是真心要帮我吗?还是担心我们死得太慢?”
王子笑了,悠然道:“赢得战争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这取决于你的终极目标。你不妨说说看,你心目中最理想的结果是什么?”
红婴一脸荒唐:“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以最小的代价尽快结束战争。”
王子眉头一挑:“我再给你加一条,最理想的结果,不仅是以最小代价尽快结束战争,而且是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以高枕无忧,不必担心威胁再来。”
人们愣住了,霍顿皱眉道:“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子微微一笑:“战争分两种,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千万不要把这二者分割开来。同时打赢,才会是真正的赢家。”
“什么意思?”
不仅是霍顿,这话连老将伊尔哈姆都听不懂。
王子笑笑说:“对你们来说,要尽可能保存实力,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能让亚流士主动撤兵,所以一切部署,都要围绕这个目的展开。”
红婴更觉荒唐:“由你亲手策动亚流士,他势在必得的决心已经摆在这里了,主动退兵?你在开玩笑吗?”
王子却说:“我能让他来,就能让他走,你不相信吗?”
霍顿怒道:“除非你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
王子叹了口气,很耐心的解释道:“战争分两种,看不见的战争,就是权术层面的斗争。现在虽然是亚流士出兵讨伐,但是千万不要忘了九王子迦以该!”
众人一愣,依然不太明白。
红婴皱眉道:“九王子?他和这场战争有关系吗?”
王子笑笑说:“关系到你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乃至人命,你说关系大不大?”
面对众人一脸迷茫,他解释道:“王城一番秘斗,普拉米之死让九王子落了下风,但是,他真的会从此甘心吗?我是怎样策动亚流士对这块土地势在必得,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你们了。地缘优势让这里变成足见获利的肥肉,亚流士现在一心要抢到手,但问题是,九王子会老老实实让他如愿吗?”
众人一惊,红婴变色道:“你的意思是说,九王子迦以该会从中作梗?可是……你知道他会有什么行动?又该如何把握时机?”
王子却说:“他有没有行动根本不重要,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做,其实才对局势最有利!记住,利用九王子,只是利用这个名号,重点是在于让亚流士认定他做了什么!”
他告诉众人:“我在王城是有过亲身体验的,亚流士是个非常多疑的人。所以,当出现任何不合理的现象,他都一定会仔细掂量。要打赌么,撤空人员一路放行不抵抗,只会让莫克多挺进的速度慢下来,甚至,一步都不敢再多走。”
房间里陷入沉默,众将面面相觑,听着有道理,可是,万一他猜错了怎么办?霍顿皱眉道:“那……集中兵力袭击无人区的驻留守军又是为什么?”
王子发出一声叹息:“你应该先问,莫克多制造无人区的目的是什么?摩苏尔部众遍布乡野,谁是普通百姓,谁是需要灭杀的反贼,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分辨清楚,所以才要一律清剿。但是不要忘了,亚流士是国王。他夺回失地是为了实行统治,因此不可能把整个西北的人口都杀光清光,所以说,这是出于战争需要,眼下制造无人区,是为了保障补给线的安全畅通!”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错,补给线就是生命线,骚扰后方切断补给,莫克多也就别想再顺利进兵。房间里有些沸腾了,王子却一脸无奈+无语,难道这就是匪寇出身的单线思维?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居然还是只知道直来直去!
“骚扰补给线,打完就走,绝不在占领区停留。没错,不夺失地,这绝不符合摩苏尔的利益,所以,骚扰后方的不是你们,而是西北防军!西北防军的当家人普拉米虽然死了,但是,部下将领还都是如假包换属于九王子阵营的力量,如今莫克多这个兼任长官不在其位,他们要做点什么在背后搞点鬼,还不是比吃饭更简单的事吗?”
懒得再听有人问‘为什么’,王子干脆一口气说完。至此,人们才终于恍然大悟,红婴当即惊呼起来:“我明白了,冒充西北防军给莫克多捣鬼,就会让亚流士和九王子的矛盾直线升级!难怪你说九王子实际上什么都没做才最有利,是啊,凭空背黑锅才真能把人气到抓狂,将这两大政敌的怒火都拱向最高峰,他们这次不斗个你死我活才叫怪事!”
王子悠然道:“前面撤空让路,这叫诱敌深入!后面骚扰补给,这叫切断后路!两厢合围叫什么?看在亚流士的眼里,这岂不就是‘我吃不到,你也别想吃到’?!分明就是九王子这头不甘利益旁落的恶狼,为了给他坏事,甚至不惜勾结匪寇,里应外合!”
他叹了口气:“换作你们是亚流士,还敢把亲信大军放在这个前后夹击的阴谋圈里吗?而且更重要的是,九王子这头恶狼不在这里,是在王城!在他自己身边!当矛盾直线升级,你死我活的恶斗无可避免,他岂能不把亲信军团赶快调回去以防不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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