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居然敢从密探嘴里套话?!狄雅歌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伊赛亚却依旧一脸嘻皮,有什么关系,这种事就看谁的道行高嘛。
等重对等重!由此看来,大批收缴铜器应该算是有了去处!伊赛亚暗自猜测,城北应该就是交易集中地,利用城外作坊重新冶炼铜器,铸型整合再源源不断运向北方蛮族,这显然是不能见光的地下交易,所以要选在晚上‘开工干活’,以掩人耳目。
萨莉用暗语提议应该去城北看看,或者去城外作坊一探究竟。可是伊赛亚却摇头,根据各方信息,这番推测应该已是**不离十,没有必要单纯只为印证而冒险。一则店中有眼,他们无法在夜晚行动;二则探寻作坊就必要出城,而现在显然还不是出城的时候。
等重换取金沙,可以想见会是一笔何等惊人的财富,伊赛亚现在思考的问题还是那句话:二王子为什么需要这笔财富?他究竟目的何在?
几经斟酌,他决定就以变卖最后一件贵重首饰,始终没找到满意买家为由,做出被钱财所困不能上路的样子,甚至把‘最好的房间’换成普通客房,每日三餐也从酒肉变成干粮,总之是要留在城中不走。留下,又绝不接近任何重要敏感地带,只将目标锁定在旅店中——他要反过来盯住监视者,以求通过这一个人来摸清整个密探网络的操作模式!只要能看出各中端倪,再顺藤摸瓜或许就不难找出答案了。
伊赛亚发现,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个伙计就会摸到外面,在旅店墙脚极隐蔽的地方用木炭画一个标记,通常都是画叉,而当有一天标记变成圆圈,次日清晨管家模样的接头人就再度出现,待他离去不久,就有巡街卫兵冲进店里抓人。那天被抓的是一个刚刚落脚的商人,士兵从他的货车上翻出三五件铜器,商人一再辩称是自己的随身家当,不是收购来的,但士兵哪里肯听,不由分说就把他带走了。
伊赛亚看出了门道,随后上街就变成他一人出门,美其名曰怕带老婆再惹麻烦,实际是让萨莉留守房间看管包裹,以防其中藏匿的刀剑被人发现。四处乱逛,伊赛亚很快发觉,大到官员府邸,小到各处作坊店铺、百姓住家,以及外乡人汇聚的旅店货栈,密探标记几乎无处不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生活在哈尔帕,就等于时刻生活在密探耳目之下!
伊赛亚看得乍舌,他很清楚,想要铺就这样无孔不入的监视网,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二王子是从何时开始酝酿这个体系?又是怎样完成的?还有,他忽然想到一个说不通的问题,参照这个监视网的严密程度,当初草药事件时,阿丽娜藏于市井筹划的诸多事,怎么可能不被察觉?还有夏尔穆被缉拿时,又怎能在旅店藏得住?草药事件距今不过半年有余,如果说监视网是从那时才开始组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如此完备的程度根本不可能!二王子是怎么做到的?这与他大批敛财的行为之间,又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伊赛亚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又晃到城北地界,猛一抬眼,哈,看到似曾相识的情景,几个兹瓦特纳蛮族,换人不换德行,居然又在当街调戏妇女了。受欺凌的女子吓得尖叫大哭,可任凭如何哭嚎就是没人管。伊赛亚挠挠头,唉,现在实在不是能管闲事的时候啊,这该怎么办?正当这时,忽然一小队骑兵转过街角,见此情形为首将官也不说话,率队冲上来抽刀即砍,噼哩啪啦眨眼功夫,四五个蛮族已尽皆毙命。
带队将官收起佩刀,冷冷淬一口:“呸,什么东西!”
小队骑兵随即扬长而去,伊赛亚看得眼睛都直了,哇咧,这些是什么人?宰的是蛮族,但摆明是给二王子阁下狠狠一耳光啊。他连忙跟上那队骑兵,眼看他们穿行南门直接出城去了,一路无人拦阻,好像刚刚的血腥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伊赛亚由此确信,这些人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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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入眼就看到哑巴奴仆一瘸一拐迎出来,有急事?!看到狄雅歌的手势伊赛亚一愣,表面上装作没事人,连连抱怨又白转一整天,怎么就找不见一个肯出满意价钱的买主。
“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打洗脚水送进屋,老子腿都要累断了。”
三人名正言顺聚到一起,狄雅歌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粘土板,上面篆刻的文字当即让小夫妻大吃一惊。
“麦西姆让我送来口信,明日正午,城南第四条街羊皮作坊后院柴房碰头,阿尔书。”
阿尔?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狄雅歌蹲在地上,装出一副给主人洗脚的样子,就用手指蘸水在地上书写事情经过。他去井边提水,丑陋装扮引来小孩子成群追打已经不是新鲜事,可是今天有一个年轻人忽然现身解围,驱赶讨厌小孩,帮他重新汲满水罐,也不管被扯掉面巾的脸庞有多吓人,居然就伸手过来搀扶他。
伊赛亚写字询问:是他本人?
狄雅歌点点头,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好心的年轻人正是原哈尔帕市长奥利斯的儿子阿尔,也就是当初每日出入死亡谷照料瘟疫病人的阿尔。搀扶起身时,阿尔悄悄将这块文书板塞进他怀里,然后就像帮助其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笑一笑,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小夫妻面面相觑,听凯伊说过这人,的确是个热心肠,但问题是,他怎会有麦西姆的口信?伊赛亚思来想去有些犹豫,现在满城都是密探耳目,约在那里见面可靠吗?狄雅歌十分肯定的点点头,那间羊皮作坊他是知道的,老板就是阿尔家从前的家奴,依靠主人帮助有了自己的产业,直到奥利斯失宠前生意一直很不错。
狄雅歌书写文字告诉他,阿尔就是那个老奴一手带大,关系亲近甚至比和奥利斯更像父子。自从闹出草药事件,阿尔坚决站在阿丽娜一边,对二王子的所作所为大加鞭挞,在许多公开场合都敢直抒胸臆,丝毫不顾及后果,而这个老奴,也坚定站在他这一边,宁可自家生意跟着凋零也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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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萨莉继续留守旅店,伊赛亚则找了个由头就带着哑巴奴仆一同上街。时近正午,两人晃晃悠悠靠近那家羊皮作坊,岂止是凋零啊,这里分明已经关张散伙,抬眼望,屋顶上的茅草都已七零八落,房檐蛛网乱结,似乎已是很久没人住的弃屋了。伊赛亚前后转了两圈,发现密探圈圈点点的痕迹实在不少,想来是遭遇清洗,而且还不止一次。土坯墙体上的标记如今都已变得很模糊,他由此猜测,被清洗查抄以致废弃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再是监控目标,也就难怪阿尔会选在这里碰头。二人又仔细看看周围,确定无人注意跟踪,才一闪身钻进后院。
阿尔早已等在柴房中,看到伊赛亚立刻露出笑容:“果然是你,来自米坦尼的胡里特人,我在街上见过你好几次呢,只是看你一个人溜达,一时不敢确定。”
伊赛亚笑得难看,不是吧,他已经被人注意这么久了,自己却一点不知道?
终于能开口的狄雅歌急切追问:“麦西姆的口信是什么意思?你又怎会认出我?”
阿尔摇摇头:“你的化妆术太高明了,我根本认不出来,是麦西姆告诉我的,也是他拜托我和你们联络。”
狄雅歌吃了一惊:“你见过麦西姆?在哪?”
阿尔微微一笑:“我是申请侍奉神殿的职守,最近几天发现,有人在偷吃供品。”
伊赛亚的表情更难看,拜托,满山如海的供品居然能被发现?那家伙偷拿了多少啊?!
阿尔摇摇头:“其实他真的非常小心,只是我想尽心侍奉神殿,希望百姓的祈祷都能成真,所以每日献祭的供品,在焚化前我都会再仔细清点一遍,结果就发现,刚刚看到的水果一转头居然不见了。开始还以为自己点错了,可是一次两次,天天都有不见的东西,才觉得蹊跷。有天晚上我特意没走,躲在暗处才发现原来是他。”
他说:“你们放心,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发现,我也是真心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事。”
狄雅歌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快说吧,麦西姆要你带什么口信?”
阿尔告诉他们:“几天前,别兹兰将军的联络官来到哈尔帕,按理说,将军负责与哈图萨斯交换军务,每次途经哈尔帕先行拜会二王子也算例行公事,可是这次显然不一样,盘亘三天一直没走,后来直到我见到麦西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说他是带着手下投奔别兹兰将军,这次只身回来是为弟兄打探家人消息的。”
狄雅歌明白了:“是将军派人来接应他?”
阿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想办法和联络官取得联系,他们的确是来找麦西姆的。当初别兹兰将军答应他拦阻手下不要跟从,可也不能坐看他只身赴死,所以才打着交换军务的名义派出人手。”
听到这里伊赛亚心念一动,说起今天在城北看到的一小队骑兵,形容带队将官的模样,阿尔点点头:“应该就是他们没错。昨天我已经帮他们和麦西姆取得联系,霍克队长本想立刻带他走,可是麦西姆说起你们的事,他担心你们留在城中太危险,要走一起走,否则他坚决不肯离开。”
伊赛亚摇摇头:“有些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我们现在不能走。”
狄雅歌说:“你转告麦西姆,我们自有办法周旋,还是让他赶快走吧,反正他留下也什么都做不了,万一暴露,反要连累别兹兰将军。”
阿尔迟疑道:“我会转告他,可是……我觉得你们也应该尽快离开,以你们的身份,继续留在哈尔帕的确太危险了。”
伊赛亚不打算再讨论这个问题,只问他:“阿尔,你去过城北吗?还有北门外那些从前的烧造作坊,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阿尔摇摇头:“二王子将城北划为禁地,除了新任宰相土库佐之流的亲信,谁也进不去,北门外的山区也一样,山中都设了关卡,即使想从城外绕道也是不可能的。”
伊赛亚点点头:“这就对了。”
阿尔不明白:“什么对了?”
伊赛亚也不解释,想了想又问:“如果接应队伍要返回别兹兰驻守的哈什要塞,应该会经过兹帕朗达城对么?”
阿尔点点头:“那里是必经之路。”
伊赛亚说:“你通知麦西姆就让他赶快上路,我还想拜托他们办一件事呢,经过兹帕朗达城,让伊尔坦邦尼帮忙向哈图萨斯送一封信。虽然有些事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我认为这里发生的状况,有必要引起哈图萨斯的注意。”
他随即口述内容,也不解释,只让阿尔铭记在心,等出城与骑兵小分队汇合再落于笔尖,以防过早写成书信惹出麻烦。正事说完,狄雅歌又问起这间羊皮作坊:“记得我离开时生意还算勉强过得去,如今怎会破败至此?”
阿尔的眼神暗淡了,低声道:“格里大叔……是我害了他。我后悔啊,只顾自己一时痛快,对看不过眼的事就口没遮拦全都说出来,还自以为是在伸张正义,可结果……却害他全家成了牺牲品。一夜间残遭灭门,连不满三岁的小孙子都没放过,父亲说,这只是对我的警告,如果我再不肯收敛……”
阿尔鼻子一酸掉下眼泪:“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自从父亲被罢免市长,他点头哈腰溜须拍马,几乎是丧尽尊严才保住一个小街官的位子,真的,我看不起他,不想承认有这种父亲,恨不得和他一刀两段!可是……我却没法不承认,如果没有父亲,我是根本没可能保全到今天的!别说是侍奉神殿,只怕早被扔进大牢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伊赛亚心头猛然一震。
回去路上狄雅歌注意到他的沉默,用手语问他怎么了,伊赛亚却视而不见。有些话不方便说,他也实在不想说,可是,却没法不在意。切齿憎恨的父亲……阿尔说起父亲时那充满悲伤、无奈,却又掺杂更多复杂情愫的眼神,实实在在刺痛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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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尔帮助下,麦西姆与骑兵小队顺利汇合,一行人等向兹帕朗达城进发。当伊尔坦邦尼看到阿尔转述的书信,立刻意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青铜作为兵器原材料是不允许贩卖给北方蛮族的,这是历代国王都严格贯彻的禁令,仅此一点二王子已经犯了不可恕的大罪!他想干什么?甘冒犯忌风险以等重换取金沙目的何在?还有信中所描述的监视网,无孔不入,严密无间,如此完备的体系从何而来?伊赛亚亲历亲闻的一切,以及由此引发的更多疑问岂能让人不心寒?!
伊尔坦邦尼深知这封信事关重大,只怕传信家丁已不足以担此重任,几番斟酌,他提出要霍克队长务必亲自护送才行。于是,骑兵小队由此兵分两路,十人携同麦西姆回归哈什要塞,霍克队长则带领另外十人,及伊尔坦邦尼亲自挑选的几名可靠家丁一同赴哈图萨斯送信。送信队伍连夜启程,眼看众人消失于茫茫夜色中,伊尔坦邦尼当时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番慎重之举,竟然成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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