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王子殿下!”
凯瑟王子回过头,怎么回事?他还从没听过鲁邦尼有这么慌张的声音。一贯冷静的家伙分明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说:“殿下,是裘德!裘德回来了啊!”
凯瑟王子至少愣了一分钟,当确信不是自己听错,他简直无法自控:“快传!”
回来了!茫茫大海,无可生还之地居然回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如果他能回来,那迦罗……想到这里,王子几乎连呼吸都要错乱。
裘德的回归引起震动,所有人闻讯而至,连议长费纳狄斯也跑来确认消息。顾不得行礼参拜,凯瑟王子一把扶起他:“她呢?她在哪?”
面对王子急切追问,裘德连嘴唇都在颤抖,说还是不说!他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刻!蓦然看到在座的议长费纳狄斯,那紧锁的眉头,冷冽的眼神……忽然间就如同是国王本人坐在那里!
裘德痛苦的闭上眼睛,终于不顾一切的叩拜下去:“属下有罪!我……我……没能救起阿丽娜!”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凯瑟王子愣在当地,霎那间已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
裘德根本不敢抬头看王子,颤声道:“落海的时候,我的确是抓住了她……可是……等浮出海面,我们已经被风浪冲出太远,无论我怎样叫喊船上人都听不见,后来是侥幸抓住一块木排,我把她推上去才发现……被桅杆打下去的时候,阿丽娜已经身受重伤,肋骨断了很多根……不停的吐血,当时就……已经不行了。”
“你怎么知道不行了?你凭什么就敢说不行了?!”
王子一把揪起他,厉声喝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人呢?人在哪?”
裘德哭了,滚烫热泪中几乎不能成言:“风浪太大……我……拼命抓着木排,可还是……被浪头打下去,等到木排再浮起来……已经……没有人了。”
有谁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凯伊一下子扑上来,哽咽痛哭:“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
裘德却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亚比斯追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得救的?”
“我抓着木排坚持到天亮,等到风雨止息,遇到过路船只才把我救起来。”
听到这里,议长费纳狄斯长长松了口气,站起来说:“不管结果如何,阿丽娜的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不过……既然你当时就被救起,又怎会到现在才回来?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我是被埃及船救起来的,上船后才听说那艘船是被军队征用,运送的是战备物资,所以它们不可能送我回西里西亚,而是停靠埃及的必鲁安军港。”
费纳狄斯的眼神锋利如刀:“必鲁安军港?从那里脱身,要找船回来也不过十天半月,可是你却足足失踪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你要作何解释?”
裘德抬头看向他,阿丽娜果然没说错,问罪!这么快就来了!
他冷冷的回应:“第一,那里是埃及,一个来历不明的赫梯人想要行动自如并不容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在那里得知一个重要信息,辗转确认才会耽搁这么久!”
费纳狄斯皱眉道:“什么信息?”
裘德却说:“这是一等机密,我只能告诉王子殿下一个人!”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羊皮书写的字条,凯瑟王子看着他,不知何时已恢复惯常的冷静,他打开字条,看到上面的内容只抱以一声冷笑,随手扔进火盆化作灰烬。
费纳狄斯吃了一惊:“殿下,那上面……”
王子声音冷峻:“你没有听见吗,这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知道的机密。”
他看向裘德,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看来你是立了大功,回到哈图萨斯,连国王陛下都要犒劳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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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骑兵团驻地,裘德仿佛已经被人抽离了灵魂,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对王子撒了谎!从谎言出口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可是亚比斯来了,费因斯洛来了,布赫、十二勇士来了,大家似乎都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都试图寻求最后哪怕一丁点的希望,面对众人追问,裘德实在一个字都没法再说了。他已经快要窒息,几乎是哀求众人能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儿,他开始拼命的喝酒,此时此刻唯愿能早点醉倒,也好逃避所有被他欺骗的人,那眼神里的哀伤和绝望。
晚间的时候,凯伊来了,她不想追问什么,因为她知道这段流落的日子,他才是最痛苦的人!生死未明地,每个人至少还能怀揣希望,可唯有他不能!当亲眼确认无法逃避的事实,在充满敌意的陌生土地还要继续履行职责会是什么心情?如今好不容易辗转归来,却要像个罪人似的抬不起头。
进来时,裘德已经喝到酩酊大醉,满屋的酒气,落拓的形容,凯伊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她凑到床前轻声呼唤他:“将军,我熬了醒酒汤,喝了再睡会好受些。”
醒酒汤?谁需要那种东西!
裘德听到了,却不愿睁眼:“拿走。”
眼泪潸然而下,凯伊伸手抚摸他凌乱的头发,哽咽道:“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啊。”
“走!”
他受不了了,不是他的错?!这种说辞分明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谁知就在这时,营帐里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起来喝掉,你现在需要清醒。”
鲁邦尼不知何时走进来,看到他,裘德简直快要发作,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鲁邦尼的表情冷冷的,忽然就对凯伊说:“你回避一下。”
凯伊吃了一惊:“怎么了?”
“出去!”
鲁邦尼骤然而起的喝令把二人都吓了一跳,凯伊纵然满心惊疑还是走了,当营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裘德带着几分嘲讽的问他:“你想说什么?”
鲁邦尼什么也不想说,他也转身走出去,随后进来一个人,褪去身上的披风,裘德才骤然惊魂!王子?!
他至少愣了一分钟,当确信不是眼花,慌忙翻下床。跌跌撞撞,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喝太多了,连忙端起醒酒汤一口闷下去。
“殿……殿下!”
“喝到烂醉,是因为于心不安吗?”
凯瑟王子看着他,锋利的眼神似乎要把他撕开揉碎:“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你!居然敢对我撒慌!居然敢在阿丽娜的事情上,对我撒谎!”
裘德大吃一惊,霎那间醉意全消:“殿下,你……怎会这么想?”
“我想错了吗?!”
王子骤然变得严厉:“什么埃及人的耳目,什么一等机密,通通不过是借口!如果她真的死了,你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裘德整个人为之一震,王子蹲下身,就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从很久以前,你就已经不再是冷君子了!你的心早已被她挖走!所以,如果她真的死了,我宁可相信你会殉葬,也绝不相信你能找出完美理由回来继续为官!”
至此,裘德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原来……王子已经看透了他!原来,一切的拙劣演出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可是……谎言已经出口,他已经辜负了王子,如今再要翻案,岂非连阿丽娜的一片苦心也要辜负?!
震骇中他纵然全身颤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这一句话,让王子的怒火在顷刻间爆发:“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她在哪?!”
裘德俯首不吭声,凯瑟王子勃然大怒:“萨鲁门特·裘德!莫非你已决心背叛我?!”
裘德痛苦的闭上眼睛,哽咽道:“不管殿下如何追问,我只能说,阿丽娜不会回来了,因为国王陛下不会允许!因为那会陷殿下于水深火热中!”
“难道现在就不是在水深火热中吗?”
王子强忍怒气,这番说辞分明已经告诉他,她还活着!只是因万般顾虑而不敢回!
“告诉我她在哪!剩下的,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殿下来解决……”
裘德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发作,他忽然就抬头反问王子:“殿下在哈图萨斯,是不是已经准备选妃?”
王子一愣:“你说什么?”
他胸膛起伏大声重复:“阿丽娜被追杀逐戮的时候,殿下在哈图萨斯,是不是已经准备选妃?”
王子彻底愣住了,选妃一事,诏书并没有发出去!同行的亚比斯,他也责令不准外传!所以他们这些在外寻找的人还没有一人听说,他是怎么知道的?他……
“你从哪里听来的?谁告诉你的?”
裘德瞪大眼睛,王子这样说,岂非就是承认了?!
“殿下,你真的……”
“说!谁告诉你的?”
裘德好像根本没听见,眼泪夺眶而出,大声质问:“为什么?!殿下可知道阿丽娜听说时有多伤心?!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她回来,回来之后,放眼赫梯她会有安身之所吗?即使在奥斯坦行宫里,今后也还会有幸福可言吗?”
她知道了?!她也知道了?!那一刻,王子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看着裘德,只能咬牙道:“选妃,是为了安抚国王,是为了祈求终止追杀!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裘德愣住了,王子目光逼人:“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从哪里听来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告诉她的?”
裘德摇摇头,终于哽咽着说:“是,我对殿下撒了谎!因为阿丽娜要我起誓,说如果不想害殿下身陷万劫不复,就必须这么做!也是她,勒令我必须归队,为了……能让殿下身边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王子听得胸膛起伏,继而是愤怒:“我的事!何时需要别人来擅作主张?!你是在侮辱我吗?莫非忘了我凯瑟·穆尔西利是谁?!”
他一把揪住裘德:“她在哪?!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冷君子再也没法坚持,一声长叹,低声道:“埃及,孟菲斯,先锋大将军府。”
凯瑟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镇孟菲斯的大将军?那岂非就是……拉美西斯?!那头埃及狼?!
裘德黯然道:“选妃的事,就是拉美西斯告诉我的。”
王子的怒气一发而不可收,厉声喝问:“是我听错了吗?她落在那头埃及狼的手上!而你竟还要隐瞒真相?!”
裘德叹息道:“我知道殿下很讨厌那个人,我也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当时阿丽娜的确身受重伤,也只有在他那里养伤才能保证安全。”
“安全?!”
这个字眼让王子当即爆棚:“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凭他一个武将能保证安全?一旦消息走漏,拉美西斯自身难保!”
裘德只能说:“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消息还没有走漏,而且,阿丽娜已决意远行,只等伤愈……”
“混帐!你以为拉美西斯有可能让她走吗?!滞留埃及,那就等于掉进狼窝!”
凯瑟王子急怒交加,因为他很清楚,凭迦罗那种招牌式的相貌,甚至连乔装改扮都不可能!消息走漏只是时间问题,而一旦让人知道她在那里……
“萨鲁门特·裘德,你简直是白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看不清楚!你以为致命威胁只来自王太后的一己私仇吗?”
王子厉声点醒他:“那头埃及狼,拉美西斯凭什么敢和王太后对抗,他的底气不过来自法老海伦布——他是海伦布的亲信,而法老与王太后本就是互不相容的两大阵营!可在这件事上,他们不是对手而是同盟!一旦阿丽娜身份曝光,你认为法老有可能和他站在一起吗?他想霸占的是谁?那是赫梯王子妃!这分明就是在给埃及招引灾祸!如今海伦布才刚刚登位不久,根基不稳,羽翼未成,他怎能允许在这种时候挑起两国争端?!所以一旦消息传出去,则从法老那里就坚决不会承认阿丽娜存在于埃及!而另一边,他也只会尽快湮灭存在的证据!”
裘德彻底惊呆了,天哪!如果真是这样,如今的情势分明就已是刻不容缓!他忽然就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俯首咬牙道:“殿下,我……我现在就回埃及,无论如何也要救出阿丽娜!”
王子一声冷哼:“凭你?不等你行动,拉美西斯就会第一个要了你的命!”
裘德瞪大眼睛,那该怎么办?
王子目光冷峻:“身边有埃及人的耳目,哼,这种事如果等到你来提醒,我也就没资格再做王子了。有耳目最好,我现在正需要利用这一点。”
裘德闻之动容:“殿下要怎么做?”
“至少有一点你没说错,那头埃及狼虽然讨厌,但只要有他在,就能保证安全。所以,要保全她,就必须先保拉美西斯!”
裘德不明白,按照王子的分析,拉美西斯分明已犯了众怒,如果这件事连法老都不会和他站在一边,他们这些外邦人又能做什么?
王子冰蓝色的眼睛里有寒光闪烁:“你听过一句话么?战争,是武将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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