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被看好的王族,理应通力合作。”迪亚迪王子张开双臂,热情欢迎少年的到来。
“母后派我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提醒你,行动的时间不能再拖了。”
脱去奴隶行装的少年露出本来面目。他,就是埃及备受争议的小王子,帕特里奥·奈亚斯。少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不容亲近的冷峻和高傲。
迪亚迪王子微微一笑,三十多年的宫廷风霜,他一眼就看穿少年逼人气势之下的本质。他显然还不够沉稳,形于外的锐气,证明他还是一个孩子。
他说:“我已备下酒宴为王子接风,请吧。”
迪亚迪王子躬身向屋内一让,待到宾主坐定,才微笑着说:“大事需缓办,我岂能不急呢,但如今还没有收到赫梯方面的准确答复,贸然行动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啊。”
帕特里奥冷声道:“赫梯的消息,不是在三天前就应该已经送到了吗?”
“若走水路,的确是应该在三天前就到了,但如今水路不太平,王子也亲身体验到了不是吗。所以我想,大概信使为了安全起见,另择路途也说不定。”
迪亚迪王子哈哈一笑:“王子不必担心,我安插在哈尔帕城的细作早已传回消息,在此为远征军监督物资补给的元老院议长已启程折返哈图萨斯,他就是去向赫梯国王复命达成合作的事项,这样一来我随时行动都没有问题,但是,也一定要等到二王子的亲笔信。一来是为了确认消息,二来,则是防止将来事成之后赫梯反悔,所以必须牢牢将证据掌握在手中。这封信关系重大,所以我宁可多等几日,也不可贸然行动。”
帕特里奥问他:“若信使遭遇盗匪,再也不可能到达这里,你又打算如何?”
迪亚迪王子却说:“神明若站在我们这一边,就一定会收到这封亲笔信!”
帕特里奥目光闪动,却不再追问,转口说道:“我们虽路遇强盗,但却得到一个意外收获,初次见面,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他一挥手,立刻有随从带进一男一女两个人,“嘭”的一声扔在地毯上。女人昏迷不醒,男人则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迪亚迪走到近前,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男人身上,忽然神色骤变。
是他?!
男人显然也已认出眼前这人是谁,霎那间面如死灰。
迪亚迪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太让我吃惊了,让我想想,有十三年了吧,拉尔夫·苏尔曼,我实在佩服你,竟有胆量敢重回巴比伦!”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苏尔曼试图遮掩,眼神中写满惊惧。
迪亚迪在他面前蹲下来,冷冷笑说:“不必再狡辩了,我知道你是谁,相信我,你所有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帕特里奥走到近前,冷声道:“原来你认识这个人?他是谁?”
“他是羞辱巴比伦王庭的人!”
迪亚迪冷颜恨声:“十三年前,他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三等侍卫,竟敢拐带公主,做出败坏道德的丑事。事发之后国王震怒,将他丢进巴别塔。”
帕特里奥眉头一动:“这就奇了,巴别塔的传说我也隐约听闻,扔进去的人有谁能逃过恶魔之口?他怎可能活到现在?”
迪亚迪揪住苏尔曼的头发,冷冷道:“这是连国王都不知道的秘密,但是我却很清楚,因为我亲眼看到他从巴别塔里走出来,亲耳听到他在幼发拉底河边立下的誓言!”
“别说了!”
苏尔曼嘶声厉吼,迪亚迪却不为所动,冷冷道:“你瞒不了我的!金黄色的眼珠!我只在二十年前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这应该就是你与恶魔立约的证明吧。嘿嘿,多么愚蠢的交易!你为何不想想,他的力量若能帮助你向国王复仇,他自己又怎会被囚禁在巴别塔下,二十年做着不见天日的活鬼?!”
苏尔曼心头一震,迪亚迪哈哈大笑起来:“不明白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他叫过仆人吩咐几句,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一枚铜质印章,印章下连接着一个长长的把手。迪亚迪握住把手,将印章伸进火盆中。他看着熊熊火焰告诉苏尔曼:“巴别塔底的囚徒,他就算蜕变成恶魔,也注定是为国王效命的人,无论他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在国王面前都无济于事。”
铜质印章已被烧得通红,迪亚迪举起来说:“看到了吗,这是国王封印,恶魔所有的力量在这印记面前都将化为乌有,你是他的继承人,所以,我决定将这个礼物送给你!”
烧红的印章烙上额头,苏尔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迪亚迪悠然品味这皮肉烧焦的气味,微笑着说:“人妖,你付出非人代价换取的力量,再也帮不了你。”
苏尔曼声色俱厉:“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
“无冤无仇?!”
迪亚迪也忽然变得严厉,咬牙道:“你夺走我最心爱的妹妹,竟敢说与我无冤无仇!?”
苏尔曼一下子愣住了,迪亚迪无比冷酷的告诉他:“私奔之夜,你知道是谁告发你们的吗?”
苏尔曼一惊,随即骤然爆发。
“你卑鄙!”
黑压压的侍卫围上来,将他死死按倒在地。苏尔曼清晰听见心头淌血的嘀嗒声,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这一刻的锥心之痛,神明啊,原来竟是这个人,一手毁掉他的人生!
迪亚迪拍拍衣角灰尘,微笑着说:“尽管怨恨吧,你的怨毒正是我现在需要的。知道吗,我正在发愁该如何寻找一个合情合理刺杀国王的替罪羊,而你就出现了。”
“我要杀了你!”
苏尔曼金黄色的眼珠里有火焰在燃烧,他自牙缝中挤出誓言:“我要亲手将你扔进巴别塔!我要你一样不少品尝我所经受的痛苦,我要让你即使在死后,灵魂也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迪亚迪又笑了:“也许吧,我会下地狱,但我保证你会在我之前。”
他挥挥手,两边侍卫便七手八脚将苏尔曼押下去。远处,依然传来苏尔曼清晰的怒骂,迪亚迪却已回归座位,继续品尝美酒佳肴。他漫不经心的指指地上昏迷的女人,问道:“这又是谁?”
帕特里奥说:“我听到她的侍女,称呼她为阿丽娜!”
迪亚迪一愣:“阿丽娜?!该不会是近来传说,哈图萨斯出现的那个阿丽娜吧?”
帕特里奥淡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与她一道同行的,的确都是赫梯人!为首的那个男人,我一眼就能认定他的出身非同一般。”
迪亚迪闻之变色,皱眉道:“据传说这个阿丽娜是赫梯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的枕边妃,你说那个男人出身非同一般,莫非……该不会……”
帕特里奥摇摇头:“不知道,只听见同行的侍女都称呼他为少主人。”
迪亚迪站起身,仔细打量地毯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的确不同于他所知道的任何种族,然而看到她眼睛上包扎的厚厚绷带,却又生出满心疑惑,赫梯人笃信的阿丽娜的化身,又怎会是个瞎子?
迪亚迪低头沉思,问道:“你说的那个男人现在哪里?”
帕特里奥冷冷一笑:“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会在那种情况下逞强斗狠。他被那伙叫‘鬼焰’的强盗抓走了,抓走前也已身中毒镖,此刻,只怕早已过了冥河。”
迪亚迪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留这女人便毫无用处,还是早做处理了干净。”
帕特里奥一愣:“如果她真是赫梯的阿丽娜,会不会太草率了?”
迪亚迪哈哈大笑:“如果她真的是就更不能留了。这种女人是天生祸胎,留她在身边只会招来灾祸,米坦尼的摄政太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遭殃者。”
他立刻命令随从:“丢进幼发拉底河溺毙,随她漂流到什么地方,只要不与我扯上干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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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巴比伦大城。她立刻被这座闻名天下的**之都震慑心灵,王城横跨幼发拉底河两岸,河道将整座城市一分为二。这是神话中人类的发祥地,延绵数千年的历史让它每一块砖瓦都沉积着数不完的故事。商船驶近城墙脚下,凯伊抬头张望,就看到雄伟的巨石城门高悬头顶,上面雕刻着巴力女神精美的造像。这就是巴比伦的北方正门——典礼门!日落闭城时,只要让石门落下,就可以切断水上通路。
商船在城门洞中行驶了很久,凯伊满心感叹,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厚的城墙了,从前听说巴比伦的城墙可以容纳一辆八乘马车在上面调头转弯,看来竟是一点没夸张。
进到城中,凯伊对满目繁华无动于衷,她一眼就看到那座让人谈之变色的废墟——巴别塔!纵然是被神明毁灭,经历数千年风霜,巴别塔的巍峨壮阔依然令人侧目。凯伊细细数来,残存的塔身也足有数十层之多,抬眼望去直达天际,不远处的的城墙竟还不及它一半高。
巴别塔矗立在幼发拉底河东岸,废墟周围遍地皆是巨大石料,方圆十数里寸草不生,更不见半点人烟生气。所有过往船只均紧贴西岸而行,直到驶离巴别塔很远的地方,河面上才出现两座年久失修的吊桥,凯伊在桥边观察许久,也不见一人从桥上经过,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因为巴别塔恶魔的恐怖,二十年来已没有人敢再踏上东岸这片土地。
凯伊遥望对岸这座矗立于繁华都市的荒丘,说不尽心头万种滋味。那里面藏着一个恶魔啊,他是死神的象征,但对她而言,却是现在仅存的希望。
落日余辉自地平线隐没,入夜后的巴比伦活力依旧,街道上设立的无数火塘将整座城市点亮如白昼,笙歌曼舞,酒肆喧嚣,放眼望去竟比白天还热闹。相比之下,东岸就更加凸现得死气沉沉,不仅看不到半点灯火,甚至连月光都仿佛穿不透那一片幽深黑暗。四周安静极了,凯伊惊讶的发现,整个东岸竟连半点虫子的鸣叫也没有。
她是从吊桥偷溜过来的,踏上东岸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开始在心底滋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有一股阴森彻骨的寒意,好像是从脚下石料的缝隙直接灌入身体,月光下,巴别塔巨大幽黑的影像笼罩一切,凯伊行走在阴影中,狂乱的心跳几乎让她窒息。
终于来到废墟脚下,她在黑暗中摸索两圈,竟找不到入口位置。就在这时,忽然从废墟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凯伊连忙寻着声音摸索过去,就看到一个士兵模样的人,一手举着火把,肩上担着硕大篮筐向废墟走来。士兵来到废墟脚下并不停留,寻着一条石料堆砌的阶梯,向高处攀爬而上。
他似乎是孤身前来,凯伊观察许久,也不见有其他人尾随而至。她立刻跟着士兵消失的方向攀爬上去,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不是说巴别塔恶魔之恐怖,凡接近者无不遭遇灭顶之灾吗?那为何会有士兵敢深夜独自前来?来干什么?
来至塔顶,士兵放下扁担将篮子里的东西抛进巴别塔。借着月光,凯伊终于看清他抛下去的,竟是大块的生肉和硕大水囊。难道说……他是来给恶魔送饭的?!
凯伊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人人都不敢接近的恶魔,为何独有送饭者可以平安?他用什么来区分?
士兵抛下食水,便立刻从塔顶洞口撤退下来,仓惶的姿态如同逃跑。然而没跑多远,他忽然就被一股力量拽进黑暗中。士兵立刻吓得哭嚎起来,“别吃我!我……我……是来送饭的!我有国王封印啊!”
“国王封印?!那是什么?”
士兵愣住了,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绑架自己的,竟是一个美貌女子。
凯伊手下用力,低声喝问:“快说!国王封印是什么?为何你能平安接近巴别塔?”
士兵指指额头,颤声道:“就是这个,有国王封印保护,才能不受恶魔威胁。”
士兵额头上绑着一块白色头巾,正中央是一块鬼画符一般的鲜红印记。
凯伊一把扯下头巾:“只要戴着它就可以进入巴别塔?”
士兵点点头,又很快摇头:“我……没进去过!干这差事的,哪个不是扔下东西就走,除非他不要命了才敢进到里面去!”
凯伊看着头巾上的印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冷声道:“丢失了保命符,恐怕你回去是没法交代的,所以……还请原谅。”
手起刀落结果了士兵性命,她系上头巾,拿起士兵遗落的火把,便向着塔顶走去。
*******
阵阵阴风自洞口袭来,“呼”的一声就吹灭火把,凯伊看着漆黑深邃的空间,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不知挣扎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全身勇气,迈出第一步!
洞顶的月光已经看不见了,凯伊置身于绝对黑暗中,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紊乱的呼吸。她顺着参差石阶艰难行进,好几次险些摔倒,有碎石滚落的声音,好久好久,却听不到落地回音。莫非这竟是个无底深渊吗?凯伊的恐惧已将近极点,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冷笑。
一阵疾风裹挟笑声而来,凯伊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疾风卷入深渊。急速坠落中,凯伊发出恐怖至极的尖叫,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急速而下的风忽然改变方向,成为一股上下对流的漩涡,将她整个人定格在半空中。
黑暗中再度传来阴森冷笑,传到耳中直让人心头发慌。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自己走进巴别塔,我佩服你的勇气,也佩服你的愚蠢。”
凯伊悬于半空,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她看着脚下深邃幽黑的空间,极度恐惧下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声音再度响起,放肆嘲笑她的恐惧:“害怕吗?是,你当然要害怕,因为你知道有求于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显然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凯伊终于勉强开口,颤声道:“我愿意!只要你肯答应我的请求,我……”
声音无情的打断她:“愚蠢的女人,你以为我是谁呢?你的心思早已在我的眼目之下,一丝一毫都休想隐藏!你是怀揣侥幸而来的,你希望我拯救你关心的人,却又不想为此付出代价!你执著于那几乎不可能的奇迹,或许,我会看在你对主人的一片忠心,破例放过你!”
凯伊心头一颤,是,她可以不怕死!但如果……恶魔索取的代价是让她经受如苏尔曼一般的酷刑……每当思及于此她都会不由自主的逃避,总是暗自期许或许这一次……会有奇迹发生……他说对了!她的确没有做好准备!
“女人啊,牺牲自己,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太晚了。”
深渊中传来阴沉冷笑,凯伊的眼泪潸然而落,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横下一条心,大声道:“尽管嘲笑吧,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但是人生有多少事能由得了自己,又有谁能只为自己活着!”
声音哈哈大笑起来:“何必说得好听,你的如意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吗?用你一个,换回四个,嘿嘿,你想得倒是不错。你骗不了我的,在你心里分明记挂着四个人,一个是你的主人,一个是你的至亲,还有一个倒是我的老朋友,至于最后一个么……”
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迟疑了:“奇怪,我怎会看不到最后一个?他是谁?”
凯伊一愣,他看不到阿丽娜?为什么?
心念转动,她忽然想到迦罗是被卡玛王后用魔法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不属于这世上的任何一国一族,莫非正是这种奇特的来历,才让恶魔看不到她?想到这里,她立刻述说起迦罗其人及其来历。有那么一刻,黑暗深渊静寂无声,然而突然间旋风就变得异常狂烈。
“你说她是从水泉走出来的,不属于这世上任何一国一族?!”
恶魔冷静的声音在眨眼间变得狂躁,风声激烈,凯伊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极度惊恐中发出阵阵惨烈尖叫。
“快说!她在哪里?!”
深渊中传来恶魔震耳欲聋的厉吼,凯伊吓得大哭起来:“我不知道啊!我本就是为此而来,若是连你也找不到她,我们哪里还会有办法!”
“啊————!!!”
霎时间恶魔怒气勃发,激劲的狂风震动整个巴别塔,四周石头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凯伊的恐惧已超越极限,终于大叫一声,在狂风震荡下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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