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敢在天鹰老人面前，那是处处留心时时戒备。但在此时，却是见了亲人们的情感涌动，不争气的眼泪簌簌而落。
只有此时，他才像是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只有此时，他才有将所受的诸般委屈全盘而出的**。
眼前清瘦并不健壮的身躯，在他眼里竟有大山般的伟岸。
无声的哽咽，竟比嚎啕痛哭更催人泪下。
杨杨跟在杨敢身侧，早已成了一个泪人。
“师弟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呀？”当境远心中刚刚生成这个想法的时候，一种触摸他灵魂的感伤刹那间袭遍全身，眼泪已如泉涌。
饶是虚净《清心咒》不停地默诵，同样有一股似幽似怨的感伤让他难以把持，眼泪涌入眼眶一个劲地打转。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敢才悠悠恍过心神，抹了把眼泪道：“师父您还好吗？”
这一声轻轻的问候，并不煽情，却似将天下间所有动情的声音轻轻地抛了出来，一股让人肝肠寸断的忧伤瞬间迷漫。
哇——
境远、杨杨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境远的哭声刚劲有力，听起来无比的奇异。
十三的哭泣柔而轻远，更添无限伤感。
虚净全身猛然一颤，像是遇到了让他十分震惊的事物，双目倏然睁开。如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压四面八方袭来。就像是无数大手猛地一下子聚拢，那扰人心神的忧伤似乎一下子被这只大手捉在了手里。
境远、杨杨的嚎啕大哭像是忽地被人捏住了喉咙，一下子变成了轻声哽咽。
虚净轻轻叹了口气，道：“为师好的紧，你不用担心。”
杨敢放下心来，那被大手捉住的忧伤瞬间无影无踪。
虚净松了口气，那无形的大手也消融而去。
虚净道：“境远是你的大师兄，你们先认识认识。”
杨敢站起身来，又给境远行了跪拜之礼，道：“师弟见过大师兄。”
境远慌忙搀扶，无伦他手上用多大的力道，杨敢还是轻轻拜了下去。
“免礼，免……礼……咦……”
境远开始的谦逊，最终化为无比的震惊。
想他四十多年的铁砂掌童子功的造诣，双臂开石断铁已有数千斤之力，曾将三千斤的铜鼎举过头顶一炷香的功夫，竟然拦不下杨杨的轻轻一拜，怎能不让他震惊？
虚净将眼前一幕看在眼里，眼中抹过一丝忧色，等杨敢拜过，道：“境远我徒，你带这位女施主在外守候，为师跟你师弟有话要说。”
“是。”境远恭声应答退了出去。
“拜过方丈大师父。”杨杨也是脆脆地应了一声。
虚净目光落在杨杨身上，面上抹过一丝异色。
等二人退出，虚净道：“坐吧。”
杨敢依言盘地而坐，道：“师父你气色好多了。”
虚净微微一笑，道：“你的天眼练至第几重了？”
“第六重。”
“为师感觉你身上多了几分死气这又是为何？”
杨敢一怔，道：“徒儿为何没有此种感觉？”
虚净奇道：“你之泣，引伤心鬼魅入神，与我《清心咒》相悖，何故？”
杨敢奇道：“伤心鬼魅是什么东西？”
眼见杨敢满面疑惑不似做假，虚净道：“这半年不见，你是不是又多了不少际遇？”
“多了去了。”杨敢来了精神，道，“徒儿这半年来见的怪事太多太多，正愁找不到人问个明白，现在见到师父只求师父法力无比，给徒儿好好解答。”
虚净笑道：“为师只是略懂禅法，跟法力无边相差太远。”
杨敢只当师父谦虚，于是就把自从跟师父分手后的诸多遭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虚净大师还是略作惊讶，听到杨敢古道换骨，眼睛已是瞪得老大，等听到他坠入黑洞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待听到杨敢看到过去，已是面色苍白。等听到杨敢被天打五雷劈二次换骨，一个劲地直念阿弥陀佛，等听到杨敢取得乾坤袋，《清心咒》也念了出来，等听说杨敢大战尸奴，几近麻木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杨敢滔滔不绝，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一切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说了个清楚。
最后，打开乾坤袋让傻呆了的师父看了个清楚。
有凭有据，实实在在，直到虚净方丈念了小半个时辰的《清心咒》方从震惊里清醒过来。
“师父，你说徒儿这是遇到了些什么事呀？”杨敢满怀期望地来看虚净。
这是杨敢从开始到最后，头一次毫无保留地对一个人讲述他所有的遭遇。
他的疑惑太多，秘密太多，能够替他守住秘密的人，恐怕只有眼前的师父了。
杨敢对虚净的信任，已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
虚净微闭双目，全力使自己静下心来，默然半晌方道：“徒儿，你听说过轮回吗？”
杨敢点点头道：“倒是听萧兄弟说过，人死之后都要轻过六道轮回，或变人或变兽，不一而足。”
虚净颌首道：“没错。你听过神灭后的轮回吗？”
杨敢奇道：“神仙也会死？”
“世间万物，皆有生死。这是天道法则，任谁也不能违背。听你所说的诸多际遇，为师猜测，你可能是一尊神灵湮灭后的轮回之身。”
“神灵的轮回之身？”杨敢倏然升起无限向往，“老子的前世难道真是神仙？”
杨敢有些喜出望外地道：“依师父猜测徒儿应算哪方神灵？”
“你有生死轮盘，又能引忧心鬼，为师猜测你可能是阎王转世。”
“啊——”
杨敢差点跳起来。
“不过，现在人世间又有人生死，看起来又不太像。”虚净也是拿捏不准。
是呀，如果杨敢是阎罗王，跑到人世间哪地狱谁来管？没人管还不乱了套？
想通这点，杨敢放下心来。
他所担心的是，他如果是阎王，早晚要到地狱里，那个地方不去最好。
“所以，为师以为你可能不是人世间的阎王，或许是你所说的其他空间掌管生死的神灵，至于是哪一尊神灵，为师也不清楚。”
杨敢点点头表示认可。
人世间有阎王，暗黑世界有死神，其他空间生灵的生死之神又是哪位？当然是老子了，杨敢有些得意起来。
“师父，既然徒儿可能是生死之神轮回转世，徒儿不在别的空间轮回，为何偏偏跑到人世间呢？”
虚净苦笑道：“为师一介凡人这个又如何说得清楚？不过，早在数千前，曾有外空间的神灵来人世间斩杀异魔，你在那时殒落也未可知。”
这个推断多少有些站得住脚，杨敢的内心却是不以为然。至于为什么不以为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杨敢便将心中的诸多疑问一一问来，虚净只好搜胆刮肚地一一解答。每到连虚净都未知的事情，总会推敲一番给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数千年前的除魔大战，想必也有神灵消亡。最终战果是神灵战而胜之，临行前留下了许多通往神灵空间的通道。相应地留下了诸多法器，但世人不谙修行之法渐渐荒废。剩下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虚净的诸多观点跟萧风十分相同，待杨敢问起六道的结界是如何生成，虚净也是不知，猜测是六道受神灵之恩，传下来的法术。如何使用，虚净自是不知。
杨敢心道：“老子现在已能进入别人脑海，若是六道中人落入老子之手，当捉来进去看看，学了这番本事。”心念至此，道：“师父，你说我能看到别人的记忆又是何种本事？”
虚净道：“依为师看来该是你天眼到了六重天的力量。不过，你这天眼修行又能成人形，跟天眼五官之一又是大不相同，为师猜测那是你的意念之体。”
“意念之体？”杨敢不懂。
人之力分体力、气力、精神力。
体力是本体之力，气力是超出体力的另一种力量，而凌驾于气力之上的就是精神力。
只有精神力到达一定程度，就会结体。
就是说，一种虚无的东西，化为实质，就是意识之体。这些东西，肉眼凡胎是看不见的，它们自成空间，是一种超越常理的存在。
听到这里，杨敢心中豁然开朗。
从鬼王人魄捉在手里的那种虚无的质感，到过去空间的那些云层，其实都是虚无的东西，它们在一定的空间里生成，就成了质的东西。
清楚了这些，相对于那些法术来说，也更容易理解。无论是萧风的结纹硝烟，还是六道之王的结界，都是凝聚空间的一种形态。
这些他们自以为是无比法术的东西，跟杨敢的乾坤袋，甚至元能丹都不能同日而语。
简单地讲，六道的结界是糟粕，乾坤袋那就是精华，元能丹就是精华中的精华。
“师父，我的仙女古玉就在身上，要不你也胎胎换骨一次？”杨敢这足以引起天下人垂涎的本事，听得虚净连连摇头。
虚净道：“你不是说跟你相遇的人都是上天安排的吗？”
杨敢点点头道：“没错，这想法在徒儿心中越来越强烈。”
虚净道：“你觉得为师随你逃出地狱，是不是巧合呢？”
杨敢心中一动道：“师父是说，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吗？”
“你信他就是，你不信他就不是。”
“我信。”
“为师随你出狱，教你《清心咒》，想必是菩萨指引让你修成正果。你可信？”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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