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再度来到了那处秘境,界外肆掠的风雪无法渗进一丝一毫。
夜幕将王元霸的尸体放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坐下,指着对面道:“坐,你要知道的将会很多很长。”
绝尘坐下了,然后自嘲似的笑了笑,道:“同为信徒,为何你我的差异如此之大?”
“你是‘传道者’,探究起源之奥秘,并将其传达给众生。”夜幕笑了笑,“而我,是‘赎罪者’,通晓世界过去的记载,并可借此改变‘某些’命运线。职责不同罢了。”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其实你也能看到世界的记载,甚至远比我透彻。只不过现在的你,被束缚于一个死循环。”
“是啊。‘信徒’的我,洞彻诸般因果,可‘铁匠’的我却不愿接受,只等一个外人来将我点醒。”绝尘叹息,“不过在此之前,先说说这个孩子吧。无论王侯还是王元霸,他们的根源都是一样的,断然做不出弑杀父母这等恶事。我实在很好奇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场错误罢了。”夜幕苦笑着说,将往事娓娓道来。
十八年前。夜。
王元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坐起身,犹豫了一会,将右手掌缠着的绷带解开。
掌心处赫然一道极为狭长的伤口,丝丝鲜血从中渗出。
这是下午与王元姬玩耍时被她手中的纸刀割伤,他也没有告诉父母,一个人回来默默找出药箱,缠了绷带。问起时只说是摔倒擦伤了,忙着准备食物的母亲也没有在意。
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处理起这种伤口还是太难,扎好绷带,感觉不痛便以为好了,到现在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化脓感染,这也将他从睡梦中痛醒。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咕嗤咕嗤”,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
他记得楼下正是客厅,于是怀着一腔好奇,他下了楼,推开了虚掩着的客厅门。
满目鲜红的地狱中,挥舞着纸刀的幼童浑身浴血,津津有味的摆弄着面前的人体脏器,就像是在过家家。
王元霸捂着嘴,强忍着呕吐感看着横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无比熟悉的脸上充满了悲伤和无法置信,双眼圆睁,空洞的瞪着天花板。尸体的面颊上有数道伤口,或许因为头骨太过坚硬,对一个四岁小女孩来说切开它们太难,所以只有头颅完好的保存下来。
“你……在做什么……”王元霸呆滞的念叨着。
“哥哥?”沐浴在鲜血里的王元姬仰起头来,看着王元霸,忽然露出一个无比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在研究哦,人体的奥秘!”
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神,王元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王元姬忽的低下了头,“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理我了呢?为什么呢?”
王元霸心中一痛,强忍着悲伤上前抚合父母圆睁的双眼,微笑道:“因为他们……睡着了。”
他明白王元姬所接受的精英教育有多么的凶残,王家难得出这么一个天才,王开明几乎投注进了全部心血——可是在教育魔法之时,却忽略了最基础、最不能无视的——常理。
王元姬现在不过是一个毫无是非观念,缺乏常理的小孩子罢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阳明惯有的高声呼喝,王元姬立刻笑了起来:“啊!是阳明伯伯!”
王元霸心里却是一惊,他回望了一眼这地狱之景,然后上前,对王元姬道:“妹妹,把手里的刀子给我吧,我陪你一起玩过家家。”
“好!”王元姬歪了歪脑袋,递出了锋利的纸刀。
王元霸接过刀,展露出记忆中最后一抹微笑,拍了拍王元姬的脑袋,说道:“好好活下去,以后就剩你一个了。”
然后阳明破门而入,他扭头,眼中是装出来的疯狂。
“真是理所当然的结局啊。”绝尘听完后不由叹息道,“不过对于这个影响我一生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我的半个灵魂,终于有了全面的了解。呵呵,疯狂表象之下,是甘愿背负一切罪孽的至善牺牲精神么?”
“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宁愿默默承受背负,也不愿挺身而出纠正错误的懦夫罢了。”夜幕却是毫不留情的说道。
“呵呵,人人的看法不同,你口里的懦夫,在他人眼里却是圣贤。”绝尘摇了摇头,“然后呢,他的魂魄就这么被你送到我的时代,寄生于我的体内——可是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他的魂魄中满含世界之恶,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容器来承受它。可若是这个容器太过强大,他会被自身的**或者根源所驱使,进而改变这个世界。所以才选中了你——根源为‘虚无’的人。无论你如何影响这个世界,也许过程会有所改变,但大体的结果总是不变的。”夜幕说,“你的血脉,与‘大地之灵’同出一脉,为了抵御世界之恶的毁灭属性,又强行赋予你‘创造者’的才能。其实不止锻造,你无论制造什么都能够轻而易举的达到顶点。如此天赋,纵然放在你的身上,也不敢大意。我之所以会出现在你的年代,也有监督你的意思。只要你稍稍做了些偏差‘历史’的事,我便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呵呵,原来我只是一件容器,一件工具么?”绝尘苦涩的笑着,“所存活的意义也只是为了纠正数百年后的错误,为此却害死了多少亲近之人……”
“说到底这一切也都是你自己的错。”夜幕忽然语出惊人,绝尘顿时一愣。
“平常之人想要改变世界线,自是极难,但有一类人,却是极为容易做到。”夜幕瞥了眼绝尘,“那便是我等——信徒。王元霸的命运本该被封印于王侯命运之中,可是你,凭着一股执念,强行动用权限,修改了他们的命运,本不该出现的王元霸出现了,本该是平凡无奇的一场竞技,演变成世界终焉的开端。”
夜幕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这一切也许都只是命定的结局,若没有发生这件事,你将会在幼年夭折,也就不会有‘传道者’的你,也不会有我。或许……这正是我尝试了无数次都无法改变最终结果的原因吧。即便是我们,也无法修改属于自己的命运。”
“唉……当年的我,在北关幻境中斩杀了王元霸的魂魄,原以为这一切都该了结……可是……”
“你原本便是为了承载世界之恶而生,世界之恶已经深入你的骨髓。始皇赢寂的战意、王元霸的牺牲守护之意以及世界之恶的极端破坏与毁灭的**,三者合一,才造就了‘鬼修罗’状态的你。你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世界之恶。”夜幕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若是一般人,死后世界之恶便会散逸。只有你,第一位信徒,‘传道者’米奈希尔?绝尘?莱恩,世界之恶随着你进入了‘起源’之中,重归虚无。”
“所以,将世界之恶带入起源,便是我生存与活下去的意义所在。”绝尘哂笑起来,笑声里掩不住的苍凉与萧索。“为此,牺牲了这么多人……而这一切我又能怨谁?最开始便是我自己犯下的错。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低头失声痛哭。等他抬起头,已然换了一个人。
面容平静,宝相庄严,眼中流露着洞彻世事的淡然。
“您来了,‘传道者’。”夜幕起身,深深施礼。
“谢谢你。从此,身为‘铁匠’的我已经消失,这个世上,只有‘传道者’绝尘了。”
“恭喜您终于跳出了这个死循环。”
“呵呵,我已经跳出,但你呢?赎罪者?”绝尘凝视着夜幕,眼中是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你施加给自己的‘罪’,即便再轮回无数遍也赎不完。你又如何跳出自己设下的死循环呢?”
“跳不出便跳不出吧,但求问心无愧。”夜幕淡然笑着,抱起王元霸的尸首,最后鞠了一躬:“容我告退,我还有要去的地方。”
绝尘回礼,然后目送着夜幕的身影消失,轻声叹了口气:“你有赎不完的‘罪’,我却没有传道的人了。世人已不走‘大道’,传道何用?又有谁再听我的‘道’?你的‘罪’因我而起,我的‘道’只为传你……你我的命运早已缠绕在一起。如今‘道’已传,而我的执念亦消……”
“从今往后,连‘传道者’也不复存在了。”
魔兽之森。
遮天蔽日的密林,青苔落满了石碑。雷沼秘境里,数百年来终于迎入了第一位客人。
夜幕抱着王元霸的尸首缓缓而行,直到巨柱之下。困锁于此的雷神残魂睁开眼,隆隆的叹息声响彻云霄:“是汝呀!如此说来,汝便是吾之‘终结’了?”
“不是。”夜幕笑了笑,“此次前来,我想请你帮个忙。”
“呵呵……吾不过是一缕被封印的残魂,能帮什么忙呢?说吧。”
夜幕放下尸首,解释道:“这具尸体,浸透了起源之力,若是放任不管,落在有心人手中,将会成为‘终结者’。我需要一个人替我看管。”
“吾不过是一缕残魂,这等事情交托给四灵不是更好么?”
夜幕摇了摇头:“我在这具尸体里下了封印,我要的是有人从封印内部替我看管,当有人来解封时,替我带一句话便好了。”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从一个封印转到另一个封印中。”雷神残魂点了点头,“正好这里的风景吾看了千万年,也腻了。吾便答应了!”
夜幕笑着催动咒术,整个秘境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大地崩裂,十二座石碑寸寸碎开。
雷神残魂先是一惊,接着叹息起来:“是了,这里本就是封印吾的地方,吾一离去,这里自然会不复存在。罢了,反正已数百年未曾有人来过,‘传承者’的故事,就这么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吧。”
石碑一碎,十二团强大的能量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徘徊,迅速消散。雷神残魂犹豫了一小会,伸手抓过一团,放入体内,朝夜幕微微一笑:“吾能留着它当做纪念么?这团能量是一位朋友的。”
“随意。”夜幕笑,“留下一点‘希望’,也好。”
雷神残魂微微点头,顺着夜幕的咒术钻入尸体内。在接触到尸体时他顿了顿,疑惑道:“这具尸体……看似完整,可却像是只有一半?”
“有‘终结’,自然会有‘救赎’。”夜幕说,“就看世人如何抉择。”
“那么……要吾带一句什么话?”
夜幕轻启嘴唇,传音入密。雷神残魂了然的点了点头,最后贪婪的看了眼周遭景象,一扭身钻进尸体中。
秘境飞速崩塌,像是飓风过境一般,最终只剩一片凌乱。
夜幕随手放出一团能量球,将地面击出一个大坑,把尸体扔了进去,然后随意填了些土,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般笑了起来。
“呵呵,救赎与终结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看你们如何抉择了。”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笑着,犹如一阵清风一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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