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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一望,群山尽小,万壑错杂。此处正是五岳之一的中岳嵩山少室山之顶。嵩山历来闻名久矣,由太室山、少室山两座大山组成,雄伟险峻,层峦叠嶂。而享誉海内的天下第一名刹少林寺正坐落于西山少室山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群山远处升起,少林的大门便已打开。一个小和尚拿着笤帚打着哈欠走出山门,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要开始扫地了,这是师父要求的每日必修的功课。他不愿早起,却又一心想要入道,一想到方丈师叔那洞彻天地的智慧,他就心中激动,崇敬万分,所以,虽有一百个不愿意,每天却也强迫着自己按时起床。
这时,少林仍处于一片寂静之中,每日按时响起的钟声一**向远传去,宛若梵音,让人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小和尚一听钟声,眼睛猛地睁开,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摆脱浓浓的睡意,然后便开始扫地。他拖着脚步来到山门前的那长长的石阶边上,向着山下来路望去,却突然停住手中动作,“咦”了一声。
却见石阶上默默行着三人。那三人并排向着山上走来,气定神闲。
小和尚一见三人,心中满生疑惑,时辰还早,每日这时,除了自己,其他人恐怕都还待在被窝里睡觉,而且从山下行来,也要花些时间,这三人现在就到了此处,定是连夜赶来,却不知,是为何事?
小和尚望着低头自顾自走路的三人。石阶很长,良久那三人身形方近,小和尚这才看清三人身形。再走近几步,中间那人猛一抬头望向头顶那书着“少林寺”三个字的牌匾,唇角一扬,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仿佛寻了许久终于找到猎物的猛兽,但是这不怀好意的邪笑放在那人脸上,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魅惑,让人心头一颤。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墨色长发披在身后,长及腰畔,如一匹绸缎般铺在身后,泛出墨玉般的光泽,而这人衣着却又是截然相反的白色,就连腰带也是白色的,纯白得没有一点杂色。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融合,衬得来人宛如天外来客。但见他面目如削,尖瘦的下颔,面庞线条流利,宛若雕刻。一双眸子闪着寒光,让人望之便从心底感到自惭,不敢再望。
那人望了望匾额,又低下头来望着眼前之人,好似直到此刻才看到站在面前的小和尚。
小和尚迎上他的目光,大吃一惊,不敢再看,忙撇过头去,望了望那人身侧的两人。那二人一左一右跟着那人前来,也都是气质非凡,宛若出尘,却远不及中间那人神一般的气度。如果说中间那人是天外远来的仙人,那么,这二人便是侍立于仙人身侧的童子了。
却见左边一人是个女子,不施粉黛,眼神空灵,似神游仙外,让人不敢亲近,她衣袂在晨风中翩翩飞舞,直若将要凌风飞去。右边一人却是个少年,身着一袭玄色劲装,眉似剑锋,目若寒星,英气逼人,隐有一种威凛之感,“少年英雄“四字在他身上被完美地诠释。
这三人年纪相仿,主仆尊卑却是这般明显,一望之下便可知晓。
小和尚兀自呆立,却听中间那白衣之人口中突然飘出一句话,问道:“了尘大师可在么?”
这声音轻若抚弦,飘渺难定,让人直担心他声音太小,身旁之人都难以听见,但是这堪比天籁的声音一出,却又是任何人都不会忽视的。
小和尚刚要答话,远远传来师父的声音——“阿弥陀佛,贵客远来,老衲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这声音伴着钟声远远传来,仿若佛陀讲经普度众生。
小和尚瞬间一惊——师父此刻应该是在大殿上诵经的。适才那人声音虽不是细不可闻,但也不大,就算在一室之中,离得远了也听不清,师父又是怎么听见的?却不知,是师父耳聪,相隔甚远还能闻见此人说话,还是面前这人懂得什么魔法,将声音送到数十丈远处的大殿上去的?
小和尚尚自惊疑,却突然感到颈部一紧,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力量拖向身后,直飞出去。他一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书着“少林寺”三字的大门前。看到师父熟悉的面容,适才的恐惧才烟消云散,小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向师父打了个佛号问安。
那老僧回以一笑,抬起头来望着山前的三人,道:“施主有心之人,一早便来拜会少林,真是令鄙寺蓬荜生辉。”
但见这僧人身形瘦削如只剩骨头,身下宽大的僧袍迎风鼓立,仿佛袍内空无一物。老僧须眉半白,一双眼睛微眯着,笑起来脸上皱纹满布,眼中三分看透红尘的淡然,三分洞彻世事的空明,再有四分饱经沧桑的坦然,宛似佛陀再世。
山门前,中间那白衣人迎着那老僧的目光向他望去,轻笑道:“哦?有心之人?这么说来,大师也是有心,早就知道在下会来此么?”他言语之间虽是满含笑意,却是隐有一种逼问的语气。
那老僧并不以为意,答非所问:“浮生如梦,万事皆空。世事因果,必有报应,施主何必执迷一念?倒不若放下一切,立地成佛,免众生水火,得己身安乐。”
白衣人闻言温文一笑,道:“大师已勘破红尘,却又为何执迷于在下之事呢?”
老僧侃侃而谈,面带微笑:“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亦深明众生疾苦,不愿看到施主一意孤行,伤人伤己罢了。”
白衣人一听“伤人伤己”四字,略有所思,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言道:“大师佛学精湛,在下深感佩服。了尘大师既然不在,想必大师应该就是少林寺‘了’字辈的了缘大师了?”
那老僧闻言颔首,道:“方丈师兄应邀参加武林大会,还未回来。只能老衲代他接待施主了。”
白衣人仍是轻笑,却已打算离去,转身道:“既然了尘大师不在,在下改日再来拜会吧。今日本有一事向了尘大师相询,看来不是时候。但是有缘一见了缘大师,亦感欣慰。他日嵩山之上,还望能够再见呢。”言罢拂袖而去。
山门前的老僧长笑一声,道:“夏施主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如此是否有点欺我少林无人了?”言罢本来寂静的少林山门前突然涌出数十个黄色袈裟手执长棍的僧人。
中间的白衣男子止住脚步,微微一笑:“这就是了缘大师的待客之道么?难道还有强留之意?”
了缘望着白衣人的背影道:“施主此番前来,意图明显。老衲只希望施主不要步令尊后尘。留得施主在我少林念几天佛经,修养心性。这也是为施主好啊。”
原来面前三人就是修罗教当今教主和其左右护法。中间那人名曰夏雪歌,为先代修罗教主夏鸣风之子,那女子名为冰月,少年名为炎枫,其父均为修罗教中前一辈的重要人物。前日夜里,夏雪歌听到妹妹的消息,再无顾虑,是以来嵩山一趟,实是为二十年前先父之事来向了尘问罪的。
了缘先是闻得夏雪歌的话语,惊他少年便那般深厚的内力,声音传出,直达百丈余犹气息凝而不散。他听得一句,便急忙赶来,同时出手将之前的小和尚救回,以防夏雪歌下杀手。
了缘看清来的三人之后,见其眉间杀气甚重,恐其为祸武林,所以欲要将几人留于少林,修身养性,磨去戾气,净化其身心。
夏雪歌又怎会受了缘威胁!眼见着一众僧人将己方三人团团围住,男子嘴角一扬,笑道:“二十年前,先父曾只身一人破了少林十八罗汉大阵。每一念及先父当年叱咤江湖,雄姿英发,就喜不自禁。今日,我便也来会上一会,以示江湖众人,修罗教威势尚在。看谁还敢口出狂言说要为武林除害!”
但见夏雪歌一挥手,命冰月炎枫两人退下,竟真的欲以一人之力破了罗汉阵。了缘见其神色尽是睥睨,不禁也是生出一点暗叹之意,一摆手,场上一十八人将白衣男子围在中间,其余人等全都退在一边站定。那玄色劲装的少年与那女子竟是毫无担心之色,退了开去。
待得闲杂人等全都退开,场上一阵大喝,那十八个筋强骨健的僧人齐齐挥动手中长棍,虎虎生风。棍影将场中之人的身形都舞得看不甚清楚,但那身影丝毫不为周身气势所动,凝立如山。众僧人齐齐爆喝一声,十八根长棍同时捣向夏雪歌,将他全身各处都罩在里面。
只见夏雪歌仍是不动,待得棍尖及体的刹那,倏地身子一转,十八根扎来的长棍全都擦着他身体过去,那十八人意外之下不及收手,棍子几乎都捅到己方人身上,均是大骇,忙变换手法,错了开去。少林也是名不虚传,众僧人一慌之下立时稳定下来,再次阵型重整,预备下一轮攻击。
然而,一直采取守势的夏雪歌忽的提足冲天而起,竟就那般硬攻过去。
这少林罗汉阵实为少林寺的镇山之宝,阵势发动,变化无穷,精妙奇诡,行云流水,要想从中间突围出去,实难比登天。这种阵法如蟒蛇盘成蛇阵,首尾相应,据说绝无破绽。数百年以来,还从未被人破过。当年夏鸣风以“修罗**”用内力硬将阵中之人震伤,才得以闯出罗汉阵,但是他自身也受伤颇重,当场吐血。
了缘一见夏雪歌主动出击,暗道此人好生狂妄,今日便将他留下,好好教教他如何做人!下一刻,了缘却大叫不妙了。只见夏雪歌身形愈动愈快,最后化为一道白影,在场中飞速行动。身法上,远远快过那十八人催动的阵势。而夏雪歌伺机出手,转眼间打伤三人,罗汉阵顿时有大厦将倾之危!
了缘大声道:“施主好功夫,老衲便向施主请教请教。”言罢身形一动,飞进阵中,与疾行中的夏雪歌对上了一掌。
这一招乃是当年寺中那武痴了心无意之间想到的,在十八罗汉阵的基础上,再加进一人,集阵法之势蓄势一击,威猛至极,大大增加了罗汉阵的威力。
阵中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了缘于阵外发难,但感老僧双掌大力击来,直如排山倒海般,让人顿觉气息一滞。夏雪歌身形骤停,双掌推出,欲要将了缘击退。
一瞬之间夏雪歌就已察觉了缘一出手,就将阵势全都聚集起来,才会有此般威势。若被他这样击退,则后面变招层出不穷,更难应付,再被卷进那罗汉阵中,自己后力难继,定然溃败。是以,他一招出手,竟是舍身相搏的绝招,全身真气狂涌,聚于掌间。
四掌相对,场外人顿觉沙石飞走,烈风刮骨,睁不开眼来。一瞬之后,重归平静,却见那十八个僧人尽数倒在地上,神色痛苦,显是受伤。
了缘与夏雪歌相对而立,沉默不语。突然,了缘嘴角流出一条血线。老僧讶然道:“你……竟然也学了‘修罗**’!”
对面的男子笑了一声,淡淡道:“看来罗汉阵也不过如此,我终不算辱没了先父威名。”言罢朝着山下走去。
冰月炎枫二人冷冷地四望了一下少林的人,跟着离去。
在场众僧见了缘受伤,数十个人同时悲叫,将三人拦住。
了缘擦去嘴角的血迹,喝止道:“你们退下,让他们走。我少林以名门正派自居,既然一次出手不成,绝不会倚仗人多,厚颜二度出手。”其实,与夏雪歌一交手之后他也没把握能够将三人留下的。
众僧垂首让路。
三人长笑着离去。了缘微一闭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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