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东上厕所时，正好看到林锡文上楼，要求钱于明马上通知各党委成员开会。
杨天云一想，好像听他们说过，在党委会上会讨论自己的任命，笑道：“开会便开会呗。”
二楼小会议室里，秀石乡党委委员们依照位次，纷纷坐定。
林锡文最后一个步入会场，面北朝南，居中而坐，沉声道：“现在开会。”
“第一个议程，关于今天下午发生的黄艳自杀未遂事件，我与邱乡长实地查看并走访了解，该群众家庭确实困难，乡党委决定每月给予其100元补助金，并负责其女黄悠悠到大学全部学费，大家是否有异议？”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赵明凯是乡长，由他主管财政，大家都朝他望去。
赵明凯咳嗽一声，道：“锡文书记的意见我赞同。”
乡长都同意了，就没有讨论下去的必要，于是该议程就算通过了。
“好，那进行第二个议程。”林锡文说道。
会议正常有序地进行着。
“最后一个议程。”林锡文清了清嗓子，“建议杨云天同志担任乡党政办副主任，大家可有异议？”
在座的都知道，这杨云天是林锡文从联防队一手带到乡政府来的，况且党政办副主任又不是实权职务，就随林锡文折腾去吧。
组织委员任丽分管组织、人事工作，正准备发表赞同林锡文的看法。
“我觉得并不妥当。”大家一看，居然是赵明凯抢先发言了。“杨云天原本是招到联防队的临时人员，如何能够担任乡党政办副主任？”
赵明凯向来与林锡文不和，秀石乡政府人尽皆知。不过，党委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即讨论时按位次由低到高来发言，赵明凯打破常规，抢先发言，那其他人便不能再说话了。
林锡文知道，赵明凯上头有县长撑腰，本来他也有县人大主席这一靠山，但那主席上月刚刚办理退休手续。赵明凯趁林锡文失去靠山的时机，拿杨云天为靶子，趁机发难，削林锡文的威信。
众人原本昏昏欲睡，见气势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纷纷大感兴趣，有好事者正想看笑话。
林锡文转向任丽，说道：“任丽，你分管组织、人事工作，你说说看。”
任丽见林锡文点将，挺直腰板，道：“经查看人事档案，杨云天，大专学历，有一定文化层次。党政办副主任该职务，组织部门并没有明确一定要公务员担任。我们认为，杨云天担任党政办副主任这一职务是合适的。”
大家知道任丽是林锡文爱将，如此解释不足为怪。
林锡文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钱于明，你是党政办主任，也说说。”
钱于明心领神会，道：“各位委员，杨云天同志任党政办副主任，我认为是合适的，为我们秀石乡注入了年轻活力啊。”
“哦？钱主任意思是我们都老了，不中用了？”党委副书记高严军接上话头，道：“经我了解，杨云天在联防队工作不到一个月，即调到乡政府，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我认为，在杨云天尚未了解乡政府工作状态的情况下，将其提任党政办副主任，是不合适的。”
众人纷纷惊奇，高严军什么时候和赵明凯站在一条阵线上了。
高严军能做到党委副书记这一职务，自然上头有人，消息灵通。他风闻县委已打算调整秀石乡领导班子，林锡文靠山已倒，据说要被调走，而赵明凯正值上升期，有极大几率出任乡党委书记。若能推荐自己出任乡长，那便是极好的。于是，高严军坚定地站在赵明凯这边。
林锡文见组织委员、党政办主任站在自己这边，但乡长和党委专职副书记却持有异议，知道现在不能贸然决定通过议程。
于是，林锡文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汪宇宙，说道：“汪主席，你来说说看。”
汪宇宙是秀石乡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团主席，名义上仅次于林锡文和赵明凯，但人大主席一般被视作二线职务，只混到退休便是。
汪宇宙见林锡文把他扛出来，便是由他的意见来左右该议程通过与否了，说道：“各位，党政办副主任这职务，与人大职能没有牵连，我弃权。”
管你们两派斗得天昏地暗，我只求熬到退休即可。
林锡文见汪宇宙找了个理由，不予表态，心里痛骂老滑头，只好道：“那这样，大家意见暂时不统一，这个议程就放到下次党委会上再进行讨论，散会！”
自林锡文任党委书记以来，第一次出现党委会上无法通过的议程，赵明凯心情大好，与高严军打了个招呼，回办公室去了。
回到办公室，林锡文破口大骂：“你赵明凯是个什么玩意，老子想动个人你都敢作对。还有那个高严军，谁是秀石乡的党委书记，只要老子在一天，你休想往上面爬一步。”
林锡文敲得桌子登登响，确实，他从县里下派到秀石乡，已经有六个年头，当乡长的时候就以强势闻名，这座新办公大楼地址就是在他力保下才敲定的，为此，他不知道跑了县领导那边多少次。如今，这帮手下，明显是听说县里的人事变动，才敢在老虎头上搔痒。
钱于明跟着书记来到办公室，见书记如此大火气，忙道：“林书记，这赵明凯、高严军摆明了不识抬举，有恃无恐，要不要查查他们？”
“还有那个汪宇宙！老子让你们这帮二线干部出来发挥余热，都他妈一群老狐狸。”林锡文见一向唯唯诺诺的汪宇宙，居然也不附和他意见，更是气愤。
“说！你有没有跟他们事先通气。”林锡文见到老跟班钱于明，质问道。
“……通……气……了。”
“到底有没有！”
“……没……有……”
“好你个钱于明，亏我这么信任你。”
这钱于明就纳闷了，按常理，党委会前，会事先开个书记会，党委书记召集几个副书记，把党委会上的议题先拿出来说说，统一下思想，这样才能确保党委会上通过，毕竟书记加副书记都同意了，那帮党委委员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但这几年，林锡文在秀石乡威望越来越高，书记会也没开的必要了，就让钱于明跟乡领导们说下，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就行。
钱于明确实通气了，当时赵明凯、高严军都只是笑笑，没表示什么，钱于明按往常一样，没有向林锡文汇报。
不过，钱于明发现，林锡文确实在气头上，六年来，没人敢质疑他在秀石乡的领导地位，但是今天，三个党委副书记明显都不站在他这一边。一个好下属，既是领导的办事员，也是领导的出气筒，钱于明只好说自己没有通气，他知道林锡文心知肚明，不会真的对他不放心。
若是连钱于明也不放心，看今天的情形，林锡文基本就是孤家寡人了。
刘若雨蹭蹭跑回党政办公室，先跑到任威那里低声说了什么，又跑到程东旁边嘀咕着，眼睛还不时往杨云天那边晃悠。
杨云天正翻着报纸，不知道刘若雨搞什么名堂。
任威听完，呵呵一笑道：“还是太嫩了啊，我们老同志难道都是吃白饭的。”
杨云天隐隐约约发觉，这任威是在影射自己。
程东听刘若雨一说，大吃一惊，居然杨云天的任命没有在党委会上通过，而且几位副书记联合出来抵制，觉得实在太奇怪了。程东是个热心人，也不顾刘若雨、任威的眼光，转身来到杨云天身边，把刘若雨刚说的小道消息告诉了杨云天。
杨云天一听也糊涂了，除开赵明凯，他曾经在派出所获表彰的时候见过，其他几位都素不相识，怎么会联合起来挤兑他。又仔细一想，怕是这几个副职是与林锡文作对，把他作了靶子，杨云天以前在天城职大的学生会当过干事，用学生会的思维去思考官场，得出这个结论。
但这个结论有个破绽，副职是给正职捧场的，就像象棋里车马炮是用来保帅的，怎么会突然掉转方向，把帅旁边的士整死呢，饶是聪明的杨云天，也是想不出来这里面的诀窍。
一晃，下班时间到了，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回家去。杨云天跑到三楼，打开乡政府配给自己的宿舍，打算今天就住在乡政府里。
正等着食堂通知开晚饭，程东却走进门来，左手提着两个方便袋，右手拎着一扎啤酒。
“杨主任，请你喝酒，肯赏脸不？”
“哈哈，肯定奉陪到底啊，不过程东，你叫我云天就行，我现在已经当不成主任了。”
“不好意思，云天，我不是有意的。”
“哈哈，主任这职务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交了你这朋友，我一辈子都开心。”
“哈哈，云天，来尝尝这猪头肉的味道，这可是我们秀石乡的特产。”
大热天，杨云天和程东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顿时想起了还在天城的死党田耀东，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酒饱饭足，杨云天起身方便，正好遇到了同在厕所里的林锡文。
“小杨，咋没去食堂吃晚饭啊？”林锡文笑着问，像是丝毫记不得党委会上的事情。
“林书记，刚我和小程在宿舍里自己解决了。”杨云天放开水闸，真舒服。
“那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县里。市里有个现场会，乡里党委书记、乡长都要去的。”林锡文也一边放水，一边布置任务。
“好，书记，那我先走了。”到底年轻就是好啊，杨云天排量、排速明显比林锡文快多了，提着裤子，回宿舍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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