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灰蒙蒙的云层压在头顶,天空低得似乎触手可及。黑斑贝号像一位年迈的老妪在凉飕飕的雨丝中缓缓驶入雾岛的前港。残破的船帆和折断的桅杆向人们述说她曾经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风暴。独腿船长维拉每次进港时都站在船头。他热衷于接受码头上人们的注视和崇拜。而此刻他的笑容更是深得难以自已。这次他可是给道格拉斯家族送来了一件上等货。在即将到手的巨额的佣金面前,船身的损伤显得微不足道。
格林希尔早已收拾好行囊,只等船靠岸便会迫不及待地冲出被佣兵们吃喝拉撒得一片狼藉船舱。坐在她对面酒桶上的休伯利安装作不认识地默默擦拭着静默弯刀。约修亚和葛里菲兹从货船里抬出一个用稻草铺底装满箭矢的大箱子。这箱箭矢名义上用于在佣兵中贩卖,实际里面藏着他们的兵刃和铠甲。其他佣兵也都各自在收拾行装,检查兵刃。水手们进进出出忙于卸货。葛里菲兹走过格林希尔身边时低语了几句,再次确认了碰头的时间。
事情比想象中更加顺利。黑斑贝号没有停靠卢安,而是被海涯当局安排直接驶进雾岛。这使得格林希尔等人距离水晶宫更近一步。
如今的海涯处处弥漫着战争的味道。码头工忙碌地从各条入港的船上搬下货物,运到仓库中。随船而来的佣兵由专人集中到一起,统一带往零时军营。军营就在海港边,是一片绵延数里的帐篷。格林希尔从码头工的交头接耳中听闻这片营区还只是用作零时中转。在各港口码头登陆的佣兵经过整编后会被集中送往库尔利夫和卡提。格林希尔从军营的规模估算,从大陆各地汇集到海涯的佣兵已多达数千人,其中不乏战斗经验丰富的职业佣兵团。看来海涯为即将爆发的战事下足了本钱。
目送休伯利安、葛里菲兹和约修亚随其他佣兵离开后,格林希尔背着行李,牵着冬焰,走入港口边一条鱼龙混杂的酒巷。在臭气熏天堆满大男人的船舱里窝了三天,她也变得衣着凌乱浑身酸臭,着实像个难民。
啊~和平也好,战乱也罢,如果能跳进一个盛满微微有些烫的热水的橡木大桶中美美的泡个澡,再缩进柔软的被禄里沉沉的睡上一觉,爱怎么样都行!她不负责任地想着。
酒巷蜿蜒曲折,两侧都是供水手们喝酒打闹的小酒馆。格林希尔领着冬焰走了很深才找到一家还算气派的旅店。她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一枚金币,要了间带壁炉和浴室的豪华房间。壁炉是给冬焰用的。当她将湿漉漉的银发顺在一侧,用宽大的浴巾包裹被热水蒸得微微泛红的雪白肌肤,从浴室里出来时,炎发男孩已经在熊熊炉火中睡得香甜。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无月的黑夜。冰冷的雨水打在窗上乒乓作响。格林希尔换上深色的短衣襟,盘起头发,把自己收拾得简洁利落。
冬焰也醒了。“姐姐,要出发了吗?”他从炉火走出来,身上自然而然多了一件飘逸的橙红色长袍,魔杖“破晓之曦”也已经拿在了手上。
“你还是别去了。外面在下雨。”格林希尔怜爱地抚摸着弟弟苍白而稚嫩的面颊。在海上漂泊的这三天对于他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看他的样子现在还有缓过来,应该让他多休息。
“可是……”年少的火焰精灵王的确对窗外的雨水有些畏惧。虽然远远不至于危及生命,但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一想到会淋得透湿,他就浑身打颤。“那好吧。”他顺从地点点头,拉过格林希尔的手,在她掌心上画下一个火红的咒文。“遇到危险将手时设法将手伸进火焰里。即使是微弱的烛火也可以。我会立刻赶过去的。”
“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吧。”格林希尔轻轻吻在冬焰的额头上,将他送回温暖的火炉里。在冬焰略有些忧虑的目光中,她拿起“北极星”,披上防雨斗篷,攀上阳台,纵身跳入漆黑的夜。
沿着坑坑洼洼的无人酒巷小跑向沿海大道,格林希尔看到在三位好友已经换上平日的装束,披着黑斗篷等在了巷子口。在他们背后,雾岛的前港灯火阑珊。海涯的战争系统已在超额的运作中……
***
晚餐很丰盛,可是莫雷一点儿也吃不下。虽然前日在水晶议事厅的家族会议上,因为风暴来临海水突然犯浑,道格拉斯公爵最终没有明确表示要起兵与帝国对抗,可他现在正和弗雷德高声谈论着军队的部署情况以及募集佣兵和建造新战舰的资金问题。莫雷不禁怀疑他昨天向他做出的许诺——如果葛里菲兹能够现在他面前,他就给他一个议和的机会——是不是还会兑现。
本是每周一次的家族晚宴,罗米·道格拉斯伯爵却没有列席。莫雷能够体会他这位二叔的心情,他是个耿直的人,想必还在为前日的争执而不快。莫雷所不能认同的是原本属于他二叔的位置被沙火部落的特使贾维尔·阿圭罗所占据。他正和詹德利侯爵把酒言欢,大谈特谈战争胜利后的双方所能得到的好处。
从他俩身上移开目光,莫雷看到佩妮夫人正推着刚出炉的柠檬派走进餐厅。“皇眼”已经三次送来消息,但关于他的身份莫雷却至今还没有头绪。莫雷心中最期待的人选是佩妮夫人。偌大的水晶宫,只有她理解他,安慰她。可她不是!她已经年近花甲,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送到他的方面前,更不可能杀得了保罗·罗德军团长。
会是谁呢?莫雷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一张瘦削的好似刀削出来的脸,一张让他极度厌恶的嘴脸。哑巴奎宁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哥哥弗雷德身后。他对弗雷德忠心得像一条狗。弗雷德这段时间让他这段时间负责保护莫雷的安全,实际上是对莫雷进行贴身监视。一旦莫雷有走出水晶宫的举动,他会不择手段地制止他,甚至不惜杀死他。莫雷如要在今晚将葛里菲兹偷偷带进水晶宫,必须设法避开奎宁的监视。是谁都无所谓,拜托,先帮我杀了他!莫雷在心里向素未谋面的“皇眼”祈求着。
用过甜点后,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至少对于除莫雷以外其他人来说是这样的。海涯二公子离席时,奎宁像影子一样贴上来。莫雷不悦地撇撇嘴,在餐厅门口驻足说道,“你不用跟大哥去雇佣兵的军营视察吗?”
弗雷德确实在晚餐时提到餐后要去码头边的雇佣兵军营看看。莫雷祈祷着奎宁也会跟他一起去。可尖下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他的打算。莫雷在心里咒骂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隔断奎宁那阴冷的视线,他坐在钢琴边绞尽脑汁,只为了设法将守在门外的哑巴支开。指尖不自觉地在琴键上划过烦乱的鸣奏。
挂种敲打了十下,佩妮夫人准时送来了临睡前的鲸鱼奶。这是莫雷自小养成的习惯。
“奎宁还在外面吗?”给佩妮夫人开门时,还没想出办法的莫雷随口问了一句。奎宁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盯着他。要不然“皇眼”也没办法把字条送过来。莫雷只能祈祷今天也是如此。
“他把您送回房后他就能弗雷德少爷一起出去了。您找他有事吗?”
“不!当然没有!”莫雷喜出望外,“我要睡觉了。突然觉得很累,想一觉睡到天亮。”
佩妮夫人屈膝行礼后退出房间。莫雷立刻吹灭油灯,裹着毯子坐在床上,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十一的钟声响起点,他跳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走廊外漆黑一片,他起初很害怕,生怕奎宁会突然从哪个角落跳出来,像鬼一样缠上他。不过当他安然地下了两层楼后,他确定没有人在监视他。
太好了!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大厅,登上右侧的矮塔,从塔与塔相连的天桥走到水晶宫左侧的高塔,再从旋梯下到马厩,穿过后庭便是水晶宫的后门。这条线路是他以往摸黑出外找酒喝时试探出来的,能够避开宫内巡逻的卫兵。而负责把守后门的霍顿爵士对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每次他喝酒回来都不忘给老爵士带上一壶。
“谁!”在后门的石柱间来回踱着步子的老爵士忽然长剑出鞘。士兵们的长戟随着他的剑尖齐齐指向幽暗的庭院。
莫雷从喷泉后绕过来,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是我。肚子里的酒虫又动了。”
看到是莫雷,霍顿爵士将“鲸歌”长剑收回剑鞘。莫雷胸口的大石也放了下来,大大方方的往门外走,却被霍顿爵士身手拦住。
“公子,今次恐怕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外面乱得很。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向您父亲交待。”
“别说得那么吓人。我那几个酒友你又不是不认识。能出什么事?放心,我会给你带酒回来的。阿梅利安的樱桃红,是不是?”莫雷故作轻松地推开霍顿爵士的手,一只脚踏出水晶宫的后门。霎时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老爵士的长剑已经压在他的肩膀上。
“公子,恕在下冒犯。公爵的大人的命令,您不能离开水晶宫半步。如果您执意要出去。在下只能抓您去见公爵大人。”
“好吧,好吧,我回房就是。”莫雷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已经踏出门的那只脚。霍顿爵士也松了口气,示意士兵们不用太紧张。“谢谢公子体谅。等这段该死的日子过去了,在下陪您喝个痛快。”
就在老爵士警惕性有所下降的那一刹那。四道黑影从夜色中蹿出,想四个游荡在漆黑雨夜中的鬼魂插入士兵中间。莫雷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瞬息之后一队士兵就全部倒在地上。霍顿爵士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勒住脖子。一柄银色的弯刀抵在他的咽喉。
怎么回事?!莫雷吓得向后退去。另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一把抓住了他。
“是我们,莫雷。”葛里菲兹掀掉斗篷上的帽子,让海涯的二公子看清楚。
莫雷看到的还有眼神傲然的约修亚、平静如常的休伯利安和笑盈盈的格林希尔。“你们真的来了!?”
“是的,为和平而来。”葛里菲兹答道。
“可你们,杀了他们。”莫雷望着躺倒在地上的士兵。这些人都曾经和他喝过酒开过玩笑。
“放心,用的是刀背。”休伯利安说着用刀柄狠狠捶了霍顿爵士的后脖根,把老骑士打晕在地。“不过待会儿要是打起来,我们就不敢保证不见血了。”
“快带我们去见公爵吧。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才行。一旦战争爆发,将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王子殿下也说道。
莫雷点点头,“那快走吧。”
“哪儿也别想去!”
随着这晴天霹雳的一声吼,一大队士兵冲出宫殿涌入后庭。明晃晃的枪尖把葛里菲兹等人围在当场,后排的士兵更是张弓搭箭。燃烧的箭头打消了他们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
士兵们让出一条小道,海涯的大公子、碧海军团军团长兼海啸骑士团团长弗雷德·道格拉斯从后排走上来,身后跟着哑巴侍卫奎宁和黑斑贝号的独腿船长维拉。
“王子大人,您看我给您送来的这份礼物如何啊?”维拉向弗雷德献媚道。
“一个高德佛里,一个赫伯和一个背叛家族的道格拉斯,船长你这份礼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们道格拉斯家族不会忘记你的心意的。你先回去吧,我们回头再谈。”
“好,好。”在格林希尔等人愤恨的目光中,维拉笑着从他们身边绕过,消失在后门外。
“弗雷德,让葛里菲兹殿下去见父亲。他为和平而来。”莫雷恳求他的哥哥。
“闭嘴!你这个叛徒!”弗雷德大吼道,“你的心太柔软,不配姓道格拉斯!”
“父亲昨天答应过我,如果葛里菲兹殿下前来水晶宫,他就给他一个和谈的机会!”
“弗雷德,让我和道格拉斯公爵谈谈。我知道所以的一切都只是误会,是有人在有意挑拨帝国和海涯的关系。我会为你们澄清的。”葛里菲兹也说道。
“不用了!海涯现在很好,不需要理解和同情!”弗雷德斩钉截铁道。“奎宁,把他们压入水牢。包括莫雷。我去见父亲!”
弗雷德甩动披风走进水晶宫。奎宁指挥士兵把葛里菲兹等人五花大绑,压向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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