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远方——双千年战记 > 第十六章:猜猜谁来吃晚餐?

?    脏兮兮的行囊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脏兮兮的外套下面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身躯。他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擦身而过的行人都用看笑话的目光打量他。半百年纪,身无长物,活像个叫花子。

    他毫不在意,走上幽静的小山岗,用明亮的左眼远眺圣弗洛伊丁那宽厚的城墙。城墙外的小村庄是他三十年都不曾回过的故乡。

    他曾经很有钱,他曾经很有故事,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当他发现那片曾经任由他纵横驰骋的草原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地域,才明白一直以来整个世界也都是属于年轻人的,而他却已经老了。他将所有的身外之物连同那柄珍惜如生命的利剑一同留在草原上,然后沿着当年离开的道路走回到故乡。故乡已经没有亲人,他只想再看一眼心爱的姑娘。

    ***

    圣弗洛伊丁的早晨刚刚下过一场雨。山间小道满是泥泞。艾伦特夫人每走一步都需要十分小心,但是心情却和雨后的天空一样清新。她这样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除了要抚养孩子,还要干农活,这些年来都过得非常辛苦。不过最近几个月,家中的情况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也许是神明终于听到了她诉求吧,她的儿子拉比因为一场致命的疾病,结识了好心的女巫蜜莉恩。女巫小姐不但治好了拉比的病,还认拉比当弟弟,拿出卖药的钱来接济他们母子的生活。现在艾伦特夫人已经将蜜莉恩看成是自己的家人。女巫小姐也大大方方地过来蹭饭吃。艾伦特夫人并不觉得自己做的粗茶淡饭有什么好吃得,但看着蜜莉恩吃了一碗还要一碗,心里就如蜜糖般甜蜜。

    夏季是野茶菇生长的季节。艾伦特夫人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到山里采了满满一篮子,准备晚上给拉比和蜜莉恩做他们最喜欢了野茶菇炖肉。回家的路上,她绕了一段路,走进山岗上幽静的墓园。以往如果不是有人下葬的话,村里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在人们的观念中总觉得死人待的地方很晦气,说不定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只有拉比和蜜莉恩经常来给墓碑做打扫。他们说看着这些墓碑,更能寄托对死者的思念。在儿子的影响下,艾伦特夫人渐渐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偶尔也会和儿子一起过来。拉比这段时间都忙着跟一位骑士学习剑术,她就抽空替儿子过来看看。

    山岗上的墓园很安静。附近几个村子里过世的人都安详地睡在这里。艾伦特夫人轻轻走在碎砖铺成的小路上,每经过一座墓碑都微微欠身致意。她拜访的第一座墓碑是她丈夫的。十九岁那年她爱上了这个名叫艾伦特的男人;二十三岁那年她家给了他;又过了三年,她给他生了个男孩叫拉比,往昔的幸福日子她从来都不曾忘记过。可是就在拉比四岁的时候,艾伦特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抛下了他们母子。再往后的七年时间里,她都背负着艾伦特夫人的这样一名字,辛辛苦苦地支撑着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抚养着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对于他那样不负责任的离开,她怨恨过,却从没有动过改嫁的念头。如今拉比长大了,而且很懂事,再过几年就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担负起生活的重担,同村人已经开始习惯叫她“拉比的妈妈”。今天她来见他,只是想让他也能为儿子感到骄傲,让他在沧海之海的那一边也能安心。往后的日子里,她还会经常来看他的。她有很多时间向他述说他欠了她多少,她又多么希望他能够活过来,再次拥抱他,即便知道这都只是空想。

    告别了丈夫,艾伦特夫人又向墓地深处走了一段,去看望她的亲生姐姐。她惊讶的发现在她姐姐的老旧墓碑前居然摆着一束花,依稀记得这种细小的野花是她姐姐生前最喜欢的,因为有一个男孩子经常采来送她。

    一声清脆的鸟叫,艾伦特夫人被吓了一跳。她还没有完全克服心理面对亡灵的恐惧,今天拉比没有陪在她身边,她多少有些害怕。

    “是你经常来打扫吗?”鸟叫之后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从墓碑后传出来的。艾伦特夫人吓得连退数步,瘫软在地上,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墓碑的后面走出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背着脏兮兮的行囊,右眼的位置是一块恐怖的伤疤。是人是鬼啊?!艾伦特夫人不敢正眼瞧他。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吓你的。我刚刚就坐在墓碑的后面。”独眼男子赔礼道歉的口吻很生硬。

    “请问您为什么会坐在我姐姐的墓碑边?”艾伦特夫人问得很小心。在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墓地,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谁撞上这样的事情都会害怕的。不过她现在至少不会认为面前的男子是鬼魂了。这男子虽然瞎了右眼,但余下的左眼却充满着生气。那淡淡的带着轻微波动的目光莫名地让她哀伤。

    “我认识她。”简短的,生硬的回答。他有心事不想被触碰吗?

    “您说您认识她?可是玛丽安她已经死了有三十多年了!”

    “她曾经活着,就一定会有人记得。”男子低沉的声音更像是在说个自己听,“忘记了她,就等于否定了曾经的自己。”

    “你是,维克多哥哥?”艾伦特夫人的声音在颤抖,因为她不敢相信这个人还活着。人们都说在玛丽安病逝的当头晚上,他就投河自杀了。

    “维克多?维克多?”小声念着自己的名字,男子自己也感到陌生。他的外号在草原上让人闻风丧胆,时间一长就取代了他的名字。到底有多少年没有人直呼他的真名?他记不清。

    点了两下头,男子承认了。艾伦特夫人的眼中透漏着一丝惊喜。“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你没参加姐姐的葬礼,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月后村里人又在河滩那边发现了一具认不出身份的尸体。他们都说,都说你投河自杀了。”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很没礼貌,艾伦特夫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哼!那具尸体是嫌钱少,不愿意给玛丽安看病的胖大夫。”

    艾伦特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看到维克多左眼中一闪即逝的凶光,“你,你杀过人!”

    “很多!”维克多并不隐瞒,只是转过身看着玛丽安的墓碑,小声地忏悔。他自己不怕下地狱,只怕他的罪过会牵连到心爱的女孩。

    好一阵沉默,艾伦特夫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云淡风轻,阳光和煦,昨天的一切阴霾都已经散去。“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回来就好了。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依旧看着玛丽安的墓碑,维克多没有回答。今后去哪里他还没有决定,外面已经是年轻人的世界,而家乡是否又容得下他。

    “我会帮你的。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艾伦特夫人和拉比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已经非常会猜男孩子的心事。在她看来,维克多还是三十年前那个聪明的有些固执的男孩子。“村西头有间空屋已经空了好几年了。如果整理一下的话还是很好的。你愿意给我帮忙的话,我家的存粮还多。”

    “谢谢,让我在单独呆一会儿吧!”

    艾伦特夫人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

    皇城之中,雷纳德皇帝的眉头这段时间以来始终没有舒展过。眼看双千年庆典越来越近,帝国周边的局势却变得愈发紧张。云岭军部报告,老对头纳斯帝国的三大骑士王轮番带重兵威胁截云要塞。耶鲁军部报告,四个月前被击溃的蛮族又因为一股新势力的崛起而蠢蠢欲动。伊西斯对贺坦德嘉的企图已经是路人皆知。两个月前,双方在边境上已经发生了几起小规模的冲突。最新消息又说贺坦德嘉的军队已经撤到易守难攻的丘陵地带做龟缩防御,相信再过不久贺坦德嘉的国王就派使节前来求援了。

    不过比起上叙这些,最让雷纳德皇帝揪心的还是帝国和海涯之间的关系。西榭尔纵火事件发生之后,刚刚出现的转机又被扑灭。雷纳德皇帝雷纳德皇帝犹豫再三后还是主动派出使节和海涯联系,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了,可是海涯方面却迟迟没有回音传来。看来丧子之痛已经在培迪·道格拉斯公爵心头造成了难以抚平的伤口。难道这第两千个年头真的会是高斯帝国的一道大限吗?

    在这危机四伏的关键时期,雷纳德皇帝遍观朝中众臣,却发现武将太过生猛,而文官有太具书生气,没几个是能够商讨大事的对象。一直以来他都对政务卿德华·格里格(edvard·grie)器重有加。可爱德华偏偏在这时候告假回老家看望重病中的父亲,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虽然每隔几日他和雷纳德皇帝便会用灵隼互通消息,但还是不如面对面的交谈来得细致。苦恼中的文皇帝除了和自己的哥哥戴克斯特亲王商量政局,时不时还会请为了参加双千年庆典而提前来到圣弗洛伊丁的云之领主欧瑞斯·赫伯到皇城里谈心。在高斯三大家族中,还是赫伯家族最受皇家的信任。

    “公爵觉得一旦伊西斯对贺坦德嘉的战争全面爆发,贺坦德嘉能否独立抵挡?”今日,雷纳德皇帝干脆就把云之领主请到了皇城中的军事会议室。五十尺长三十五尺宽的沙盘上详细刻画出贺坦德嘉极其周边的地貌,以及大致的兵力部署情况。制作这样一个沙盘花去了工匠们三天两夜的时间,而相关信息则是很多密探冒着生命威胁收集起来的。

    欧瑞斯·赫伯站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着茶杯站在沙盘边凝视了很久。传统军事家的严谨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在思考周详之前,他从不轻易下定论。雷纳德皇帝也知道云之领主个性沉稳,并不追问,安静地陪在旁边。

    喝光了杯中的茶,赫伯公爵开口道。“从兵力对比上看伊西斯占据绝对优势。贺坦德嘉的军队包括南,北,中三个兵团和一万人的皇城护卫队,总兵力不过十二万人。即使征集民兵和雇佣兵,折合后的总兵力也就只有二十万左右。这其中至少要留五万监视北方领国艾尔迈先,因此真正能够投入西线的作战部队只有十五万人。可是伊西斯方面现在就已经将十五精兵压在边境线上了。这还只是沙火部落的第一梯队。据说第二梯队还有十万人。如果伊西斯各部落最终达成一致,不计算中小部族,仅仅清源和图塔两大部落还能再添上四十万人。”

    雷纳德皇帝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贺坦德嘉没法独自与伊西斯抗衡。我国还是要派兵参战。”

    “是的。要解贺坦德嘉之危,我国至少要出兵二十万!”赫伯公爵从侍从手中取过木头叉杆,将沙盘上高斯帝国一侧的两面旗帜移到贺坦德嘉境内,“铁三角军团和暴风军团全军出动,另外还需要征集十万民兵。”

    “十万民兵?”文皇帝陛下苦着脸。多十万民兵就意味着少十万精壮的劳力。帝国西部的农业和商业会因此而衰退,而战后的抚恤金也将是一笔天文数字。阵亡将士所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们更会是今后的三十年里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为什么不用南十字星军团或是光明军团顶上去。职业军人应该先于平民上战场。”

    “陛下,请恕臣直言。”赫伯公爵对着雷纳德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皇帝陛下知道接下来云之领主要说的话将会很严肃,连忙挥手屏退了在场的侍卫和侍从,只留下皇城总管鲁滋。

    “大国之间的战争很可能会持续数年,比拼的是双方在物资和人员上的储备。如果我们在战争一开始全部派出一线军团作战,会导致有经验的基层指挥官大量损失。由民兵和二线军团组成的预备队,即使人数依旧很多,战斗力却不能得到保证。臣建议以光明军团为班底构建战争预备队,驻守在国境边,随时和前线部队做轮换。至于南十字星军团(注8),您知道的,他们还有其他任务。”最后一句话,赫伯公爵说得很隐晦。高斯皇家和三大家族间的关系容不得挑拨。但在海涯态度不明的情况下,帝国必须保留距离海涯最近的南十字星军团监视碧海军团的行动。云之领主提点到这一程度,雷纳德皇帝应该听得出来。

    “公爵说得有道理。明天我再和戴克斯特商量一下。”

    “陛下不用着急。”赫伯公爵搬来两个凳子请雷纳德皇帝和他一起坐在沙盘边,指点着沙盘上的各方势力说道。“陛下。现在还不是我国出兵增援贺坦德嘉的最好时机。伊西斯要入侵贺坦德嘉还面临着主观和客观上的两个问题。”

    “主观上的问题应该是伊西斯个部族之间的意见不统一吧?”雷纳德皇帝亲自拿起茶壶给赫伯公爵的杯子加满了水。“到目前为止的全部举动都是沙火族长米哈尔·卡利里一人所为。伊西斯王萨克利·伊登(zachary·eden)还没有最后下决心。但是伊西斯的水荒不解,萨克利王迟早要向主战派低头。”

    “是的。客观上的问题是自沙漠的勇士们并不适应在丘陵和山地间的战斗。占伊西斯骑兵部队五成的驼骑兵更是无法在山地环境下作战。伊西斯最绝密的两个骑士团也因为同样的原因不能参加这场战争。伊西斯军队的做战能力要先打一个折扣。反观贺坦德嘉方面,现在统领军部的是最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军事天才,三十岁不到就将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墨菲挤下帅位,确实是个人物”

    “记得叫兰斯洛特(Lancelot)吧。我听说他是老国王罗格的私生子。”

    “臣也听说了。难得罗格国王年近五十还能这么坚挺。”云之领主笑了笑,“这个兰斯洛特也很厉害。他主动收缩兵力,依靠在丘陵和山地的交界处的大小要塞构筑防线,可以最大幅度削弱伊西斯的兵力优势。如果他狠得下心的话,下一步对策就是坚壁清野!”

    “好了。我的大军事家,你快把我说糊涂了。直接一点,贺坦德嘉还能支撑多久?”

    “三到四个月。也就是说,可以拖到双千年庆典之后。”

    “但是拖不过秋收季节啊。”撇开军事,雷纳德皇帝考虑得更远。双千年庆典关乎到帝国的颜面,而每一个收获的季节则关乎到帝国的生计。在秋天参战,不论胜败都会损失惨重。

    “陛下考虑得深远。但关乎整个局势,臣还有一点可能性不敢讲出来。”赫伯公爵第二次对雷纳德皇帝行了一个骑士礼。皇帝陛下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外姓兄长,理解地点点头。“我替你说吧。一旦海涯和伊西斯勾结在一起,战火很快就会烧到帝国境内。”

    “陛下明鉴!”云之领主不再多说。他的身份约束了他在海涯和高斯皇家的关系上的发言权。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老朋友培迪·道格拉斯走上反叛的道路。

    “我会进一步关注海涯方面的动向。若没有确作证据,我决不会向海涯开战。你要相信我。”雷纳德皇帝握着赫伯公爵的手,神情极其哀创。他也不想成为高斯帝国历史上第一为遭到大贵族反叛的君主。

    但,有些事情,经过千年的积累,冥冥中已有了定数!

    ***

    注8:南十字星军团:包括。四个标准兵团,两个预备兵团,南十字星骑士团。南十字星骑士团三千人。驻扎在坎比亚行省和塔伯纳行省的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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