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4月，美国海瑞根大学物理研究组提出了一个课题：为什么人类的声音在电话中和在现实中相差那么大，但是聆听者依然能轻易分辨出电话中说话的人是谁？
经过长达八个月的研究和超过百万美元的耗费，这些伟大的研究者得出了两个均具有高度可能性的结论：
A.在声音经过谐波失真之后，负责听觉的脑神经会本能地感觉出声音的变化，然后会自动开始和记忆中的人声做比对，从而分析出最相近的结果。
B.哦……可能就是之前听过了太多，太多次了。
关鑫的情况显然就是后一种，他和孙芊芊之间已经在电话里通话过无数次了，所以他才能从一句简单的开场白里得知这件事。
倒不是说他们真正交往过，关鑫曾经苦苦追求过孙芊芊，结果无果而终。
世事不外如此，所有让人觉得很苦很努力的事，仅仅都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真正要的是什么。
而更痛苦的一层是，即使知道了对方要的是什么，却因为自己条件限制而根本不能企及。
孙芊芊无疑便是这他不能企及的典型。
芊芊是孙老市长的嫡出孙女，她的父母在灰市八十年代的一次爆炸事故中丧生，从此她就和孙老市长相依为命了。
老市长把她看得比性命还重，因此也严格对芊芊的交往对象有严格的筛选要求。
关鑫从没有机会得知那些筛选对象的细节，因为他从来没有任何机会，他深知他和孙芊芊根本不是一类人。
但这并不是说上天没有给过关鑫任何机会，在初二一次晚自习后，孙芊芊主动走在了关鑫身边。
当时关鑫身边有十几个吵闹不堪的同学，但在他心中，天地之间安静到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
“关鑫，你在听吗？”孙芊芊清甜的声音把关鑫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啊，嗯。”关鑫急忙应道。
“我这次中考没考好，爷爷要给我找个大学生做家教。看小说最快更新)”芊芊轻声道，“面试了好几个了，我都不喜欢。”
“我家附近就有好几个家教中心，我去看看有没有做上门兼职的。”关鑫道。
其实正常人都能领会孙芊芊的意思，孙芊芊也转过头来，讶异于关鑫竟然能脱线至此：“我看你成绩这么好，想让你辅导我。”
“上，上门吗？”关鑫心花怒放，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行，你是我同班同学，我爷爷会怀疑的。”孙芊芊咬着唇说，“如果我有不会的问题……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从那天开始，孙芊芊就不定期地给关鑫打电话，而如果关鑫主动致电，孙芊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
他们一开始交流的的确全是功课方面的事情，随着时间他们也开始慢慢讨论时事，明星和电视剧。
关鑫感觉自己对孙芊芊存在着难以形容的情感，他几乎没有任何一天不在自己对她的思念中度过，也无法控制自己对她一言一行的关注。
关鑫开始竭尽全力帮助孙芊芊的功课，他知道如果孙芊芊的成绩下滑了，那么她爷爷就会帮她找上门的家教，而这一点点电话情缘也行将终结。
所幸，孙芊芊的成绩一直在稳步成长，老师们和同学们对此相当侧目，而孙芊芊一直不肯分享她的成绩变得优异的秘诀。
很快他们升上了初三，面对中考的压力，孙芊芊给关鑫打电话的频率也在增加。
电话中，他们曾有的讨论生活琐事的热情也被学习内容完全替代了，敏感的关鑫感到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交谈的氛围也越来越严肃冷漠。
终于有一天，关鑫忍不住在解答完一道物理题后多问了一句。
“你高中想要报考哪一间？”
孙芊芊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告诉我，我就知道自己高中要读哪里了。”关鑫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这其实就已经是等于**裸的告白了，电话两边的少男少女都明白这件事。
“关鑫。”孙芊芊的声音有些迟疑，“我真的觉得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我们考试过后再说，好吗？”
关鑫只得默然，然后低声道：“好吧。”
中考结束了，关鑫的心也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漂浮在灰市的黯淡天空。
在毕业典礼上，关鑫又见到了孙芊芊，她一直垂着眼睑，谁都不看。
尽管孙芊芊平时在学校里也没有经常和关鑫交谈，但关鑫却感到了异样的决绝。
当天晚上，关鑫给孙芊芊打了电话，前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打第三次的时候，孙芊芊接起了电话。
关鑫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孙芊芊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关鑫？”
她的声音有一点气喘吁吁。
关鑫道：“是我，你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孙芊芊报出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
关鑫大喜，这简直是歪打正着。
中考那几天，他一直挂念着孙芊芊的状态，心不在焉，他没有考好。
所以分数出来，他的分数竟然和孙芊芊差不多。
关鑫压抑着激动的声音道：“我没考好，分数差不多，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
“我已经被保送进灰市一中了。”孙芊芊打断了关鑫的话。
“什么？”关鑫道，“为什么？”
“我爷爷安排的，他认为我在一中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可是，我……”关鑫急了。
“关鑫，我很高兴遇见你，这一年多来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孙芊芊道。
关鑫一下子爆发了，他对着话筒大吼大叫：“你很‘高兴’？这样，就这样子结束，你说你很高兴？”
“我并没有那么说。”孙芊芊平静道。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对吧？”关鑫失控道，“什么上门家教，什么大学生都是骗人的，你就是拿我做个幌子，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认真过！”
孙芊芊不做声了，关鑫以为她会把电话挂掉，但是她还没有，于是关鑫继续发火。
“你在学校里，从来不和我聊天谈论；上实验课时你总是选择坐的离我很远，当别人传你和班里那些富家公子的闲话时，你也从来不争辩，你顾及过我的感受吗？”
“是的，我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我没资格和你做……朋友，但是既然你选择了我帮你提高学习成绩，我还以为能得到你最低程度的尊重。”说着，关鑫哽咽了。
“说到选择，关鑫。”孙芊芊淡淡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会被保送到灰市一中的吗？”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关鑫仍然在气头上。
“是初三上学期结束的时候，爷爷希望我在初三不需要那么紧张和辛苦。”孙芊芊道。
“你！”关鑫咬牙道，“那都是六个月前的事了！你竟然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好傻，一直竭尽全力地帮助你。”
“关鑫，你真的好傻。”孙芊芊轻轻道，“如果我那时候就告诉了你，这半年来我还有什么理由给你打电话呢？”
关鑫一下子怔住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气氛变得越来越绝望，孙芊芊终于挂了电话。
这一挂，就是三年多。
这三年来，关鑫无数次地想鼓起勇气给孙芊芊打电话，但是都不能接通。
他给孙芊芊写了几封情意绵绵的长信，但他从不知道那些信件孙芊芊有没有收到，后者从未回信。
父亲从医院七楼跳下来的时候，悲痛欲绝的关鑫再次给孙家拨号，可是电话传来的声音告诉他这个号码是空号——孙老市长退休了，他们从政府大院里搬了出去。
现在，关鑫再次从话筒里听到孙芊芊的声音，他心中或怀念，或激动，或感伤。
但是从他嘴中，蹦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冰冷的三个字。
“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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