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突然有了光,然后有了色彩。就像时间之神停下来他的钟摆,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耳边是如此的静谧,如此的不真实。
当突然某一刻,有了风吹过林间树叶的沙沙声,云风睁开了眼睛。
女人将青碧色的长发盘在脑后,挽成一个盘云髻,她穿着初见时那身素白的长裙,抱着怀里小婴儿轻轻摇晃着,眼神温柔。
“妃雅~”云风呢喃出声,一副迷茫而不可思议的表情。
妃雅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俏皮的笑道:“你醒啦,村里人刚刚送来一点小甜饼,要不要吃一点?”油纸包装的口袋被她提在手上,奶油和麦子烤熟的香气随着森林中野花的味道窜进云风的鼻子。他一下就闻出那是新鲜的麦子,藏着阳光所散发出幸福的味道,奶油是上等的草原牛所产,那些啃食野花的奶牛就连牛奶中都带着自然的芬芳。
何等美丽的地方。
少年抬起头,一座小小的木屋就在他身后,森林中的空地里开满了鲜花,一条小溪推动着水车,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向森林之外。
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妃雅奇怪的问道,忽然恍然大悟的模样。“想要用这种方法逃课吗?那可不行哦。”
云风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妃雅,你活着,真好。”
女人眨了眨眼睛,某明奇妙的表情,干脆接着说道:“好了,快开始吧,今天我要教你水元素的构架与引导,水性至柔,变化多端,可是很难学的。”
“妃雅。”少年轻叹一声,无奈的看着女人。“我无法沟通魔网,是学不会元素魔法的。”
“什么啊?这个借口太差劲了,你明明——”
“妃雅。”又是叹了一声。“我该走了。”未等女人张口反驳,他就接着说道:“我得回去,我有朋友在等我。”
女人一下愣住了,不解的说道:“朋友?小汉克吗?”然后她又有些生气的说道:“他又让你去给他的餐馆做菜?你现在是学习的最好时间,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
“而且我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的话,红衣该着急了。”
“你说什么啊?”她娥眉蹙起,晃了晃手中的小婴儿。“红衣不是在这里吗?”
“妃雅。”少年笑了起来,带着惆怅和悲伤。“红衣的名字,是我起的。”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没来得及。”
女人的笑容淡了下去,无奈的表情爬上了她的脸颊:“呆在这里不好吗?明明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所有人都可以幸福的。”她这样说着,叹了一口气。“真实和虚幻,又有谁分得清呢?活在梦中,也是一种幸福啊。”
但是少年倔强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人遗憾的笑着:“本来以为可以多留你一段时间的,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云风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
“这样啊。”她歪着头,轻轻的挥手。“那么,永别了。”
她的声音像微风一样传来,云风转过身,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永别了,妃雅。”
世界崩塌,就像画布从展台上被抽走,立刻换了模样。
这是一个古朴的石质大厅,周围刻满了精美的壁画与象形文字。大厅的周围是空旷的,在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口草茎与花瓣编织的灵柩——草原上的兽人信仰自然的轮回,它们会用死者的血液绘制下他生前的相貌并写下姓名,它们称之为魂牌,认为这是灵魂通往先祖国度的路引,在那里死者将获得永恒的安宁。(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而留下的躯体,会被包裹在野草与鲜花的灵柩中,成为野兽的食粮、大地的养料,而在富饶的土地上,新的一代将会在祖先的庇护下健康成长。
在那灵柩之前,跪坐着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头琥珀色的长发披到臀部,而她的身上,却是一丝不挂。她双目静闭,双手合十,静静的唱着圣洁的歌谣。那无限广阔的旋律,伴随着隽永和缓的声音,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带往另外一个世界。
云风站在大厅的边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在他的心中,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那声音清澈成熟,却带着浑然天成的魅惑,让云风的心都随之柔软起来:“你好,能帮个忙吗?”
少年茫然四顾,却没有看到另外的人影,这个声音与面前的小女孩所唱颂的歌谣的声音完全不同,少年心生疑窦,轻声问道:“谁?”此处是灵魂安息之所,虽然他本能的放低了声音,但在这空旷的地方还是如此明显,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声音完全被安静得多的歌声所包裹容纳,没有一丝突兀。
就算一头巨龙在此咆哮,也会被那轻柔的歌声所包容。少年心中忽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且令他完全相信。
“很抱歉我无法在你面前现身,我叫依文依娜。”那个成熟的声音继续说道。“本应在这里安息的,是我的养父,但他一直为我的死所困扰,久久不愿去往先祖国度。我只能一遍遍的颂唱安魂之曲,但也只能稳定他的心神,但若有一天我的灵魂不能继续歌唱,他迟早会化为永不安息的缚灵。外来者,我请求帮助我,让我的养父得以安息。”
说完这些,这个声音便沉寂下来,云风环视这个没有出口的房间,又想了一会,才说道:“如果我不答应的话,是不是出不去?”
“是的,虽然很抱歉,但我没有多余的力量送你离开。这是独立于主位面的世界,是养父为了能使我灵魂不散而制造的容器,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来此陪我。”
一个独立的世界?!
云风被吓了一大跳,忽然感觉依文依娜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你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而且我之前是在血色盆地的地下吧,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无语:“在我的那个年代,我被称为血狐圣女。至于你所说的血色盆地,应该是我死前自爆所造成的坟场。”
自爆?!炸出一个小国大小的盆地?!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等等,血狐圣女?这个称呼好像听黛雅说过。
“血狐圣女?!一万年前?!混沌战争?!”云风惊叫出来,忽然回过神来,惊讶的指着中央那个灵柩。“那你的养父,岂不就是——”他的声音变得低哑,那个名字是如此的伟大,万年传唱的力量宛若厚重的历史压在心头,让人肃穆。
“白金狮子索隆克,元素之环的大萨满,兽人领袖,七圣者之一。”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与传说中的伟大者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就好像置身于那一段史诗中。那一段艰苦奋战,整个世界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伟大历史。正是有了这些先人的存在,文明才得以延续,如今的人才有着幸福的生活,这种伟大的意志一代代传递,到了今天,却更像是浪漫的传奇了。
云风摇着头,唏嘘不已:“虽然知道混沌战争是真实的历史,但老实说黛雅讲这个的时候我都是当做故事来听的。”
“你相信了?”
“不是相信。”云风皱起眉头,在思索一个恰当的词。“而是无法怀疑。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当你介绍自己的身份还是意识到长眠于此的是那位伟大的长者的时候,我就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真的。好像没有人可以在这一点上撒谎,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神明之名,不可置于妄语。’”他呼出一口气,低声叹道:“在谈到尘世巨蟒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忽悠人的呢。”
“尘世巨蟒?那是半神,与圣贤是不一样的。”这个声音继续说道。“圣贤是获得世界认可,得以将真名写入法则之中的强者,虽然同样受到《秩序真言》的庇护。但我们没有神性,终究还是凡人。”
我们啊。这位圣女大人果然也是一位圣贤,比家里那只混吃等死的灰毛仓鼠强太多了。
这样想着,他又指向跪坐在大厅中央正在低声吟唱的小女孩:“圣女大人,您应该是狐女吧?”
“不要这么叫我,听着真别扭。”这个声音里突然有了一些笑意和无奈。“我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灵魂苏醒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我的**早已化为灰烬,多亏了有她才能继续歌唱。”
“那么,好吧,再问几个问题。”云风也发现这位圣者倒是非常的随和,也不再拘谨。“你怎么知道我能够帮你?还有我的那些同伴,他们怎么样了?”
说完这个云风屏住呼吸,他猜测其他人应该是被困在幻境中,但真的害怕听见可怕的噩耗。
“对不起。”这三个字让云风心中一惊,谁知还有后半句。“我不知道。”
“我从苏醒开始就未曾离开过这里,对于外界的环境,我一无所知。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很抱歉。”
“这个世界是养父为了凝聚我散落的灵魂而创造的,他死后亦安息于此,自然不会允许他人扰乱此处的宁静。”
“无尽的岁月流逝,你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此地的外来者。”
“你既然能够进入这里,必然有不凡之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也许再过十年,也许就在明天,我就会因为灵魂虚弱而无法维持安魂曲,所以,拜托了,帮帮我。”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温柔而诚挚,云风竟生不起一点抗拒的心思,况且这似乎也是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了。他诚恳的说道:“我该怎么做?”
“请你走到那位女士面前。”
女士?是指那个跪坐在那里的小女孩吗?虽然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但恐怕是与依文依娜一个时代的存在吧。
他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这才看清她的面孔。
就像日出时,晨曦中的光。
她的眉毛也是琥珀色的,皮肤如玉,干净的不可思议,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鼻子小巧,微微翘起,粉红的嘴唇一开一合,颂唱着安宁人心的歌曲,那感觉,就像流动的光。
圣洁。
云风的心中忽然出现这样的词汇,却发现是如此的合适,他见过薇儿释放光明之泪时的样子,其气质与眼前的小女孩是如此的相似。
“准备好了吗?”
云风点头,然后面前女孩睁开了眼睛。
那是星蓝色的双目,眼神温柔而宁静,充满了诚挚的笑意。那双眼中好像存在一个黑洞,将他的意识悄然吞噬,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漆黑世界充满了焦躁与不甘的暗流,而隐约可闻的歌声像温柔的手安抚着这个世界的躁动。云风转过身,那里有一只白金色毛发的狮人单手托腮坐在地上。他穿着一身不知道材质的铠甲,身上纹满了美丽的图腾,长长的鬃毛扎成一个个麻花辫,上面穿着小小的装饰。他的身材并不魁梧,但却非常匀称,表情安详,似乎睡着了。
白金狮子,索隆克。
云风肃然起敬,而在这时,面前的狮人睁开了眼睛。
没有侵略性的杀意,只是带着温和的威严。沉睡了万年之久的王者再度苏醒,眼神却是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看见面前的云风,转而疑惑起来。
“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老朋友的味道,但是,不是啊。”他疑惑的自言自语起来,完全忽视了面前的云风。“继承者?不对,不会选你这样的人做继承者的。那可是自称与天地同寿的家伙,如此耀眼,如此狂妄,再没有更加自大而自我的人了,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子。”
他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云风:“好吧,人类,你应该可以老实交代了吧,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突然有些坑爹的发现,这位历史上最强大的萨满,好像有点情商上的障碍?
我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好吧,你要我交代什么啊?!
“抱歉,养父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于自说自话。”依文依娜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响起,索隆克的眼神中充斥着狂喜,直接跳了起来:“依娜?!依娜?!是你吗?依娜?!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呜……”
“好了好了,哭什么,真是的。”这样娇嗔着,忽然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走到狮人面前,靠在他的怀里。“再说我早就醒了,是你一直在睡啊。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如果不是有人帮忙的话。”
云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感人的再会。历史记载,依文依娜乃是索隆克的养女,但面前这两人怎么好像是姐弟恋的情侣。成熟稳重的大姐姐用自己的爱包容着不善交际爱哭鼻子的小弟弟?
双手捂脸,他突然觉得历史中的浪漫与传说就这样崩塌在自己眼前,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索隆克大步走过来,行了一个礼,庄重道:“谢谢!”想想觉得这似乎不足以表示自己的谢意,毛茸茸的手掌一下拍在少年头上。
轰。
云风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被塞进了一座山,顿时天翻地覆,支离破碎。他本想有意识的去梳理这无比庞大的信息,但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只麻雀般自身难保。开始还能保持清醒,不多时就已经浑浑噩噩。他忽然听到索隆克认真的声音:“可能会有一点难受,忍一忍就好了。”
操!这种事你应该早说!云风在心里暗骂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然后注意到索隆克和依文依娜走到了一起,而狐女的身形也从模模糊糊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
窄窄小小的皮衣皮裙勾勒出性感的身材,成熟宁静带着一点魅惑的气息。云风抬头望去,一条火红的尾巴在她屁股后面轻轻摇摆,头顶上两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分外可爱。这绝对是祸水一级的尤物,但让云风心神巨震的却是她的眼睛和头发。
血红色,纯净剔透,没有丝毫杂质。
这样的颜色,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红衣。
等等,依文依娜是自爆而死的,身躯焚尽,灵魂破碎,难道说?!
他努力抬起头,徒劳的张开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等等啊!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啊!等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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