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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口中不说,心里却暗暗埋怨父母:为什么将我生得象水浒传中所写的“标准男子汉”“武大郎”?虽然人们常说:“人不知自丑”,但是我却颇有点自知之明。(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我对着穿衣镜千百遍地端详过自己的“尊容”:又黑又矮小。我虽然把头发梳得故意朝上高高耸起,又穿上了特制的男士增高鞋,但是,这一切苦心孤诣的妆饰都丝毫无济于事。一天上午,我这样打扮着上街,后面就有两个蓄着乱蓬蓬的“金发”,穿上奇装异服的“水老倌”明目张胆地指着给我送了个“雅号”:非洲侏儒。
看来,不但我自己不行,恐怕连世界上最高明的化妆师也无法掩盖我这致命的弱点吧?
由于其貌不扬而自惭形秽,所以,到了应该求凰的年龄,我的性格反而变得古怪孤癖起来:除非为了工作,我总不愿意在公众场所露面,更不愿和妙龄的摩登女郎接触。因为我知道,自己又黑又矮,哪里能得到姑娘们的青睐呢?
然而,有些情况却和我想象的恰恰相反:在我们家居住的县委机关大院里,我这个农机厂的二级电工竟然成了名噪一时的美男子,岂止是美?还有一副大富大贵的“福相”哩!就象有的国家以胖得臃肿滚圆为美,有的国家以脖子细长为美一样,这里的审美观仿佛也是别具一格的,真叫人大惑不解。
在称赞我美和有福的人里面,要算住在我家对面二楼的新姨最喜欢我了。攀起亲戚关系来,新姨和我妈是“共姓各祠堂”的堂姊妹,可她叫我妈“姐姐”却叫得最亲、最甜。
在我小时候,新姨到我家做过几年保姆,后来,爸爸介绍她参加工作,在县委招待所当了服务员。她现在已经四十开外,凸颧骨,薄嘴唇,小眼睛,尖下颏。虽然这般年龄了,穿着却颇讲究,衣服既时髦又剪栽得合体。做事动作麻利,浑身上下透着精明,干练。她的性格和她丈夫完全相反:她丈夫是一个整日闭着嘴不苟言笑,老实得树叶子掉下来都怕砸了头的人,在县政府守传达,只知道默默地工作,领了工资就往老婆那里“上交”。新姨大胆、泼辣而又能说会道,自然成了他家的外交部长和全权代表,一切出面的事,全是她一手包揽作主张。新姨大概得过什么名师指点,很懂得一些“看相”的要诀。她经常瞅着机会当着我爸爸和众人的面称赞我:“你们看,小丁长得多好呀!丁书记,我倒不是为了让您老高兴,故意编法子夸赞您的宝贝。这孩子气宇轩昂、富富态态、仪容不俗,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之人,硬是和一般和孩子大不一样。丁书记,我懵懵懂懂说句不知进退轻重的话,小丁是一副跨灶之相,将来名位还要超过您老咧!”
听到这些赞美,我真想脚下立刻出现一个地洞钻进去。新姨呀!你真是!哪些话不好讲呢?为什么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人洋相?明明我丑陋不堪,又黑又矮小,做么子要牛头不对马嘴地乱吹啊!
由于新姨每次夸我时态度是那么真诚,语气是那么恳切,完全出似肺腑,久而久之,我竟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是不是自己在审美方面有问题?把自己估计得太低了?可是,对着穿衣镜久久窥视:镜中出现的确确实实是一个又黑又矮小的“非洲侏儒”,于是又垂头丧气了。(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我只好这样来解释:小时候,新姨带过我很久,我还吃过她的奶,她可能对我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太喜欢我了而这样说的吧?
新姨待我妈更是比亲姐姐还要亲。一天晚上,大家在院子里乘凉,新姨坐在我妈身边靠得很拢。她左手提起衣襟不停地抖动着,右手使劲地摇着蒲扇,嘴里一个劲地埋怨:“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哎呀..”但是,她那扇子的风却绝大部分落到了我妈身上。她一双小眼睛笑眯眯地望着我妈,突然轻轻地用蒲扇拍打了我妈一下,无限羡慕地说:“老姐呃,我真眼馋你命好,生下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大家都夸你家小丁长得好,有福相..”“唉!你呀!一开口又是什么相来了,他那个又黑又矮小的样子,只怕将来连一个对象都不容易找到哩!还讲什么福?而且相那个东西是迷信,我从来就不相信的。”我妈大概是听得多了,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新姨的话。新姨却笑了,颇自信地说:“姐姐,莫看你是教书的,咯你就不晓得了,相可不象算八字,这不是迷信,连猪、牛都有相的,何况人呢?相完全是有根据,有科学的东西。你别看小丁黑一点,矮一点,正是好在这上面哩!你看古时的晏子、包公、解缙那些人,不是矮子就是长得黑,但个个都才智过人,流芳百世。特别是当代的伟人邓老同志,个子不是也不高吗,可他老人家带领改革开放,让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来复去的变化..”接着,她又列举了好一长串从古到今矮而有名黑而出众的伟大人物来。然后她又进行了“科学”解释:“有科学家研究过:认为体形高大的人,四肢、身体发育快,营养主要消耗在这些方面;而矮小的人,营养主要长了脑子,所以都特别聪明。你看你家小丁,上次在厂里搞的那项技术革新成果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人家二个大学生搞了半年多都没搞出来哩!这孩子一下就搞出来了,真是聪明过人,了不起。”经过旁证博引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既实在又动听。真不解新姨的知识为什么这样渊博?想象力为什么这样丰富?她这一番“科学论断”把我妈逗笑了。
又过了几天,新姨来我家闲聊时提起了她在湘西教初中的独生金枝女来了:“我们家小丽,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师范毕业后,许多人争着给她介绍朋友,有大学生,有军官,她都没同意。她想在这县城里找一个。她若是能找到象你家小丁这样好的呀,我非成天打着哈哈过不行。”很明显,她和女儿商量过了,想选我作“乘龙快婿”哩。
这以后,新姨便紧锣密鼓发动全面攻势,托了好几个“月老”来作伐。
本来,我和小丽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出落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而我却越长越丑,由于怕人家嫌,不愿自己作践自己,自尊心驱使我经常故意疏远和回避她。现在,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又拉了爸爸几个有颜面的同事牵线,人家不嫌弃,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婚事很快就定妥了。
谈到小丽,确实很美。她不但有着弯弯的秀眉,比我高两公分的正合妙龄少女标准高度的苗条身段,还有一对特别惹人喜爱的大而圆的会说话的眼睛,闪烁着聪慧和天真的光芒。要相貌有相貌,论水平又是中师毕业,能得到这样的佼佼者,我当然心花怒放称心如意了。特别难得的是我俩兴趣竟是那样相近,都热爱。暑假回来她带了好多的小说和杂志。我们时常一起看书、讨论,一同看电影、散步。在那静谧、幽雅,芳草萋萋,树木成林的望郎河边,我们偎依着坐在草地上,对着倒映在水中的皎皎明月,谈事业,谈理想和那绵绵不断的情话,经常一谈就是深夜。望郎河边的小路以它慷慨的胸怀,天天迎送着我们这对情侣。小路上的每一颗鹅卵石,每一片树叶,河边每一株萧萧作响的小竹,就连水中的游鱼都在静静地聆听我们的心声,为我们祝福。
平时走在路上,看到我的身边挽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许多青年朋友向我投来了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使我这个从来不崇尚迷信的人,也不得不认为自己真是有大福大贵的福相了,不然,我何以能有这样的艳福?
能找到这样的知音,我是多么感激新姨这位未来的岳母娘啊!不是她,谁能赐给我这样美满幸福的姻缘?
人一高兴,时间便飞一般地过去,转眼间暑假就完了。小丽返校时,我一直把她送到长沙上了去湘西的车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小丽带着我一颗属于她的心走了,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我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
从长沙回来还在车上,我就接到了小丽的电话。原来她太想念我了,趁车子在路途停顿,就赶忙给我打电话。以后,我们的“电话粥”越煲越久。我的电话费就象是温度计放进了热水中猛然上升起来,由原来的每月几十元,一下增加至八百多。但这样的钱愈花得多愈使我高兴。从电话中听到小丽那带着娇气的银铃般的声音,我似乎闻到了从她那樱桃小口中吐出的馨香,幸福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征得双方父母同意,约定好了寒假就举行婚礼。经过新姨、我和我妈几方面硬缠软磨,我那个“死革命”爸爸也终于答应了我们结婚后,就设法把小丽从湘西山区调到这个县城来工作。一切都这么顺利,生活对我来说永远是灿烂的阳光,永远是暖烘烘的春天,永远是开不败的鲜花,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充满着欢乐和幸福,连空气吸进肺里都是甜丝丝的,未来的一切是多么美好啊!
正当我乐不可支的时候,讵料晴天一声霹雷,一场弥天大祸降临,我父亲不幸得急病溘然而逝了。就在我痛苦不堪的时候,得到了同情和安慰,但也尝到了突然而来的冷酷。有些人比训练有素的说笑就笑,要哭就有眼泪的演员演戏时的脸面变得还要快。以前对我亲亲热热赞不绝口的新姨更是明显地变了,过去和我一天见几次面都有说有笑的,现在见了面总是不言不语,还常常走远一些避开,似乎是我得了什么传染病。有时实在避不开免强打个招呼,也象是牙痛病人哼唧一样皮笑肉不笑,难看死了。特别令人惊奇的是,她在“看相”方面的造诣更深了,理论又有了新的发展。你听她现在对别人是怎么讲的:“唉!小丁这孩子生下来不久我就带他,他还吃过我的奶,我一向很喜欢他。只是最近听几个人给我讲:丈夫矮了要不得。相书上说‘丈夫矮妻子高,不过三十便相抛’,‘妻子高过夫,不是贫穷就是孤’。唉!这话虽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我就这么一个女,我老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二人相上有冲克,将来闹不好出了事,大家都受害,那时后悔就迟了。退一步讲,就算这个是迷信,是眼下看不见摸不着的事,可外边一些议论也真难听哩!大家暗地里都说我们小丽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将来要带着个‘吃奶的小孩’睡觉。我家小丽听了气得一连哭了好几场,昨天还来信把我扎扎实实埋怨了一顿。唉!这也难怪她,都是我那时只顾自己喜欢小丁,思量不周到。现在的姑娘都时兴找高对象,要求男子在一米八左右,哪个愿找比自己还矮的丈夫呢?走在街上,多难看呀!”听了这些话之后,我能说什么呢?唯有恨自己的脑垂体太不给我争气了。
几天之后,我收到小丽发来的手机信息,信息是这样写的:“最近,不知这里的人怎么突然晓得了我们的事,一些同事甚至个别跳皮的学生都在背后讥笑我将来会带一个‘齐奶高’睡觉,我听后气得一连哭了几个晚上。受人嘲笑是什么滋味,相信你是深有体会的。照这样,我们的爱情发展下去,永远只能是苦恼的无底深渊。请原谅我吧,我..”
俗话说:三百斤的水牛,不愿喝水不能按倒喝。人家既然抛弃了自己,我当然只好忍痛割“爱”。
不久,新调来的县委邓书记上任了,听说他有一个儿子安排在新华书店工作。
一天晚上,大家坐在地坪里看月蚀。开初月亮的颜色象落日一样橙红,渐渐地就变成了一钩血月,弥天的乌云怒涌着,翻滚着,显出一层险恶的光景来。人们三个五个地坐着,一边观月蚀,一边谈论着生活中的各式各样的事情。突然,我远远听到新姨那薄嘴唇发出的高嗓门在赞不绝口地对身边的人说:“住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的几十个青年,依我看呀,还要算新来的邓书记的儿子长得最好,又诚实,又聪明,虎虎势势,一表人材,真是天生一副富贵相,将来恐怕最少也要当个省委级干部。”她说话的声调仍然是那么真诚,那么亲切,完全出自肺腑,象是在为小邓虔诚地祝福。但我听着却很不是滋味,连忙走开了。
不久,就听说小丽和小邓好上了。没过几天,小丽放寒假回了家,据说正式调回本县来了,但这次没登我家的门。
春节前二天,我陪妈妈去看电影回来,走到县委会门前那条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挽着手往县委会走去,二人耳鬓厮磨,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那个亲热劲真叫人看了眼馋。是小丽和小邓!我虽然与小邓这位天之骄子从未谋面,但根据小丽那熟悉的身影,凭感觉判断出来了,并且这判断立即得到了妈妈的证实。于是,我下意识在后面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窥视他们:小邓穿的是一双男高跟皮鞋,小丽穿的是一双平跟布鞋。往上一直瞄到头顶,便看到了二颗不整齐的头。根据我满有把握的精确目测,小邓比小丽至少还要矮二公分以上。
走进县委会大门的时候,小邓和小丽反转身向传达室的老周打招呼。就在这一转身的当儿,我惊奇地发现:小邓的脸色竟和我这“非洲人”毫无二至,有区别的只是他的左脸中部明显地多了一道十分刺眼的,象是经过斗殴后所留下的一寸多长的刀伤疤痕。
我不竟沉思起来:福相是什么?小邓的“福相”又从何而来呢..
作者:28869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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