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葛头一马当先在前开路,王小四抄起孟雪直接将她背到身后,不管她愿意与否情愿不情愿,跟在师傅身后就往山洞方向狂奔。孟雪见人炸了窝似地纷纷逃窜,先是一愣,虽然跟在干爹身旁,却并不知道老葛头和王小四如何打算。突然被王小四抱住,紧接着抡到身后,开始吓了一跳,还以为王小四要对她非礼。待到了后背,下意识地伸手搂住王小四脖颈,方才知道他这是要带着自己跑。
师徒二人毕竟武艺在身,何况修炼的还是特别适合逃跑的功夫,不一刻便跑到人前,很快钻进山洞。孟雪趴在王小四身上,虽然没人注意,众人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此时皆顾着自己逃命,哪儿还去注意大小姐的行为举止,可她仍觉得羞臊,不敢抬头看人。古时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孩子光天化日之下被男子又抱又背,若在平常时候非让人笑话不可,甚至没法再找婆家,甭管这人是大是小是老是丑,让人沾了身子就算名花有主,成了那人的“囊中之物”。故而女孩子在这些事上特别小心,素来洁身自好远离是非,生怕坏了名声落了把柄,毁了自己的一生。此时骑在王小四背上,尽管他还是个小孩也感觉极不自在,心里暗叹,到底让干爹算计了,明着保媒没有成功,干脆暗下黑手霸王硬上弓,这是打定主意非要让她嫁给丑八怪。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都到啥时候了,祸在眉睫生死存亡之际,她还自怨自艾胡思乱想,以为师徒两个暗地里密谋算计与她!要是老葛头王小四知道她是这般心思,师傅不说啥,王小四也会把她扔到地上,让她自生自灭。
码头上尚还停留着五六只小木排,大多刚绑扎成功新近入水。先头木筏上站着一人,举着火把,光影下王小四一眼便认出来,正是早上看守码头,后来又被蔡宝喊走叫做狗子的年轻土匪。
狗子本来和蔡伙长驾驶舟筏已过了平台,听到官兵放火沤烟,生怕后面众人被堵在洞里,执意返会报信。狗子跟随伙长日久感情极深,不舍得蔡宝一人冒险,坚决要求同来。蔡宝自己往上驶船颇觉吃力,自然希望有人能够帮衬,就这样两人溯河而上,紧赶慢行,废了老大气力,也耽搁了不少时间,方才驶回码头。蔡宝让狗子留下守舟,自己跑去招呼李大头他们。
老葛头当先登舟,王小四背着孟雪紧随其后,而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竟是邱胡子那厮,连蹦带跳一路急窜。看小说最快更新)此刻火烧眉毛间不容发,哪儿还顾得上细问他为何不趁此良机带着侯大拿投靠官军,却中途变卦改弦更张的旧帐?几人慌忙蹬上狗子的舟排,尚未站稳,后面人群已经呼呼啦啦陆续逃进码头。
“过山虎”胡四跑在人前当先进了码头,立刻抢到一只木排,冲后面三个兄长可劲招呼:
“你这三个笨虎,咋还不快点?这么慢慢腾腾,非让官家逮了你们去关进黑屋子,那里面可尽是老鼠苍蝇蚊子臭虫,喝干你仨的血,吃净你仨的肉,光剩一堆烂骨头!到时俺可不给你仨收拾尸首。”
王小四问他:
“你那‘银子’呢?——你四个都跑进来,银子不要啦?”
胡四得意洋洋:
“那坨银子忒重。还是俺有主意,削腿去胳膊,只提留脑袋和身子,让俺三哥拿着。谁让他叫‘撼山虎’?一座山都能搬动,何况去了枝枝杈杈的半截木头?——咋样,俺机灵吧!”
王小四一听,我的个娘哟,你这不是要了侯大拿的老命!想那侯大拿,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等来了官军,以为终于熬出头来,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是没能逃出生天。哎,能怨得了谁?真应了那话,出来混早晚得挨刀,自作孽不可活。你一个破落地主、行骗郎中,不安分守己混吃等死,非要投机取巧跟在人家后面祸乱。咋样?最终落了个支离破碎成为**的下场!
王小四方在感叹侯大拿的悲惨结局,小舟已经启动。原来后面人群乱糟糟地涌进码头,开始争抢船只。老葛头见此光景不敢继续停留,解了缆绳放舟而下。随着他们船只的起锚,胡家四虎的木排紧跟着也驶动起来。
狗子急得大叫:
“再等等,再等等,伙长还没上来呢!”
邱胡子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听狗子不停叫嚷,一把抓住他脖领,抬手就将他掷到码头上面。
“你下去等吧,等到天荒地老白了鸟毛也不碍老子的屁事!”
小舟眨眼向下游飘去,远离了岸边。
待李大头、“菜包子”赶到码头,老葛头、胡家四兄弟的船只早已隐没在黑暗之中,唯有河面上尚飘着四虎的拌嘴吵斗声,隐隐约约余音袅袅,很快连这点声息也消失的无踪无影。
李大头气得跺脚,连声咒骂:
“混蛋,王八蛋!他们才几个人,一下抢了两只船走,剩下这么多人咋挤得开?挨千刀的鳖孙王八盖子,光顾着自己逃命!前边就是阎王殿,抢先去点卯报道咋的?……”
蔡宝赶忙拉住他:
“别说那些不相干的啦,赶紧安排一下,再晚官兵堵了去路,咱可真就成了瓮中之鳖,死无葬身之地!”
等把人连挤带塞安排上了剩余船只,官军已逼近山洞,朝着洞内喊起话来:
“里面的土匪胡子,都乖乖放下手中兵器!我们将军说了,只要不反抗束手就擒,就不杀光你们,给你们留条生路。如果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就将你们当作釜中游鱼锅中之虾,统统炖巴炖巴都给煮喽,一个也甭想跑掉!——听清楚没有?”
李大头他们是啥人?都是老土匪!自然不会相信官家的许诺。真要丢了武器束手就擒,还不让沈大肚子活剥喽!
洞外还在不停喊叫:
“实话告诉你们,暗河前边已被封锁,你们一个也甭想逃掉!——现在出来仍有一线生机,还给你们留条活路!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不要怪将军言之不预不讲情面……”
李大头他们的船只已经走远,当兵的还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劝降。
官军的话虽然听在耳中,却谁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官军的鬼话。看守山洞的更是嗤之以鼻,他们已在此地呆了数年,暗河之中来来回回不下千遍,对这河道可说熟得不能再熟,从未发现另有洞口,又怎会被堵?不料,舟排前行不远,忽然发现情况大是不妙。渐行渐亮的洞窟,照耀得河水直晃眼睛,不用多想,下游定是被人点燃了火光。是谁?还用猜吗,肯定是官军!——难道真被官军堵住去路?众人将信将疑,不由皆紧张起来。
再前行一会,河边一块能立住人的大石上赫然站着俩人。待到了近前,原来是大小姐和那个从恶风谷拣来的傻小子!
王小四和孟雪咋在这里蹲着?
原来,他们两条木排行到此处,猛然发现前路有敌,明晃晃的火把将附近河道映得贼亮贼亮。不远处平台上方人影憧憧,隐约可见弓手密布,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箭矢对着下方河面。更有兵丁忙活着往河下顺梯,岸边浅滩处已有数人正在朝河底打桩,明显是要截断河道。若让官军筹备停当,甭说船只和人,鸟儿都别想飞过去一只!几人心中皆是一惊,娘的,还是晚了一步,让官军抢了先招。
没办法,看来只有硬闯,而且时机稍纵即逝,老葛头当机立断,让王小四带着孟雪暂时下船,先在岸边这块石上等待,他们几人过去冲阵,争取尽快杀散官兵,扫清危险后再回来接应两人。他可不舍得孟雪跟去冒险,看前面剑拔弩张刀山火海一般,注定将有一番惨烈博杀生死较量,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孟雪跟在身边碍手碍脚帮不上忙不说,还得分神照应,留在此处最为稳妥。
王小四虽然满心不情愿,也只得听从师傅安排。不过心里却想:果然是个累赘!弄得小爷也成了娘们,倒让师傅偌大年纪冲锋陷阵,自己年轻力壮的躲在后面享清福!女孩子跟着束手束脚,没有一点用处,除了麻烦还是麻烦。可一想到孟雪是师傅的宝贝疙瘩,他就没了脾气,不敢开口反对,置疑师傅的安排。不让他留下照应孟雪,还真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总不能将她交给邱胡子、胡家四兄弟吧?再说他毕竟还是个男子汉,保护妇女小姑娘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哪里敢去推辞?
他们设想的完美无缺,可惜时事易移祸福无常,谁也没有前后眼睛能够看清未来预卜先知,驱凶避祸化险为夷!三人此时谁也没有料到,这次分别竟是他们之间的最后相聚,此次分别也是他们之间的生死永别!
老葛头刚将两人安排下船,前边官军已经听见这边船筏的响声,因为不知是自己人还是逃窜过来的残余土匪,当即虚张声势出言恫吓:
“来着何人?此地已被封锁,未经允许不得再往前走!——如再敢前进半步,定将尔等射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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