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五代双龙传之帝国往事 > 第十四章 缘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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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威要带着青山一起安葬他的母亲,一脸不忍的守玉搂着青山不松手,她不愿孩子面对如此残忍的生离死别。郭威循循劝她,世道乱着,我们不是青山的至亲,怕是迟早离散,孩子需要早些懂事,最好不要像自己一样,会因为从未在亲人坟前磕个头上柱香而空落落地遗憾。

    郭威在半山腰挖好的坑里把陈虞的棺椁放平,上面盖上几张密实的草席,他从坑里上来红着眼圈嗡声说:“青山,亲手给你娘盖些土吧。”葬礼的路上,青山出人意料地安静,始终抿着嘴。他默默地用纤细的小手捧了土往棺椁上培,培着培着突然就哭出了声:“雀儿叔叔,求您别把我娘一个人埋进土里,我娘会害怕。王朴哥哥和神仙师父也不能救我娘了吗?求您找到他们,救救我娘吧。把她埋在这里,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柴守玉心疼地将青山揽在怀里,轻声劝慰:“青山别难过了,娘亲没有走远,她的魂魄还守着你,你这样娘亲会难过的。青山你要记得这个地方,如果忘记了,我们会替你记得,将来有一天你见到自己的父亲,一定告诉他你的娘亲还在这里等他。”

    “我恨契丹人!我恨爹爹!他不要我和娘了,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娘亲。”青山边说边抱着柴守玉放声痛哭,哭得守玉心像碎瓷般片片零落。

    郭威无力再支付客栈住宿的银两,便留下话带着青山住进了柴翁的居所。随着沙海娜和王朴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郭威和柴守玉的不安渐渐变成了夜不安寝的焦虑。郭威开始意识到为了搭救自己脱险,师徒两人定是遇到了被困或是更糟糕的境况。郭威知道两人都牵扯到李继韬的拥兵叛乱,事关重大,既然已经肯将自己释放,为什么沙海娜和王朴迟迟未归,如果不是两人帮忙,究竟又是谁从李继韬手里搭救了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连数日,他在军府周围暗中观察,却始终未敢冒然上前询问。

    这天时近晌午,未见打探消息的郭威回来,柴守玉放心不下,将柴荣托付给柴翁,自己去往军府附近寻找。柴守玉身后一队浩荡车马匆匆经过,停在不远处的军府门前。隔着车马队伍曳地旌旗飘摇的空隙,柴守玉和郭威几乎同时远远看到了对方,两人忙互相挥手致意。仪仗的排头骑坐一匹高头棕马,等待士兵通传的将领,金黄胄饰包裹着他健硕的身体,格外威武,他定睛看了看挥着手的郭威,确认并不相识,继而又百无聊赖地顺着郭威招手的方向回身扫了一眼,一扫之下,看到了清绾云鬓款步而来的柴守玉。这位一身戎装的将领竟忽然翻身从马上跃了下来,急急上前几步拦住了柴守玉的去路,激动地唤了一声:“玉娘子,是你吗?”

    柴守玉被忽然挡在身前的人惊得一愣,她仔细端详了来人,觉得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见柴守玉疑惑的表情,情急地拍着胸脯:“是我,李天下,那晚在魏州客栈与娘子古琴弹奏《阳关三叠》的李天下,娘子不记得了吗?那日娘子不辞而别,不想竟然还能在这里遇见,我们当真是有缘。”

    柴守玉恍然想起随母亲和柴守礼去往汴梁途中的一个夜晚,她偶然听到客栈的一隅有人弹奏《阳关三叠》,这首以王维的七言绝句《送元二使安西》为词谱写的琴曲,曾是自己最喜爱的,听到曲终,未闻弹奏者后三句的叠奏,她曾忍不住上前指正。

    当日弹奏《阳关三叠》的正是眼前这位自称李天下的中年人。柴守玉渐渐回想起来,自己当时是被李天下弹奏的古琴深深吸引,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琴,琴形饱满,玉徽、玉轸、玉足、龙池、凤沼异常规整,黝黑的漆面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李天下见她盯着琴目不转睛,便问她可识得此琴?柴守玉获准执琴端详,见琴底颈部刻“春雷”二字,行草书,填绿。龙池左右分刻隶书铭:“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谁其识之出爨中”,心中顿生羡慕,便答道:“这是前朝制琴世家雷威所制的‘春雷’,拜您所赐,今日得见了一把绝世名琴,实是三生有幸”。

    李天下更是喜上眉梢,难得在这荒僻简陋的客栈,偶遇一位古琴知音,他邀她试弹一曲,柴守玉忍不住技痒,自然不愿错过与名琴邂逅的机缘,在李天下的恳请之下她重奏了一曲《阳关三叠》。此曲经由柴守玉一双纤纤玉手奏出的是李天下从未听过的韵味,声调宛转凄断,淳朴而又富于激情,反复叠奏中的一次次推进,沉郁却不失澎湃,充分表达出了作者对即将远行的友人无限留恋的诚挚情感,又让听者感知到了隐含的刚毅诀绝之气,令他无比感动和震撼。一曲终了,李天下竟然失态地呆呆看着柴守玉回不过神来。

    遍寻不到柴守玉的柴守礼突然出现在客栈长亭的尽头,打断了两人的交流,柴守玉急忙起身,临行一再感谢李天下的施琴和倾听,随后匆匆闻兄长之声而去。被唤做“玉儿”的女子,连同她余音绕梁的琴声,和翩翩飘散的裙裾,从这天起,深深刻在了李天下的脑海里。等第二日一早,李天下想登门探访这位名唤“玉儿”的女子时,发现已经人去屋空,店家也说不清这一家人的去向。与这位弹了一手好琴的曼妙女子陡然错失,令李天下连日里好生懊悔,懊悔应该在昨晚向她通报自己的真名,那样或许,她对自己顿生钦慕也说不定,那样或许,她便可与自己有一段美好姻缘也说不定……

    他后悔没告诉她:除了小店宾客,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北方之主,晋王。除了李天下,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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