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正在这里对这里的草找找,那里的土看看。哪里有什么泉水?任什么也无!不过他有过那祭炼金鲤皮袋的烛火的经验,所以不气馁。在半亩大的一块地方翻来覆去地找。“找什么没完没了的……”风里面有人说。李四纪福警惕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人也没看到。是自己听错了吧?这山上一望十数里,哪里有一个人了?走了四天都没见到一个。
李四纪福坐下,想起心事来。他是没心没肺之人,哪里有什么心事?他是将出村以来的事再三回想,意欲找出其中对自己以后有用的东西。要是别人,早就想着加入一个门派正经学些修仙大道了。他慢,他到这时候心才闲下来想,不过却什么也没想明白。眼下就找这泉水好了,没用就没用,总能洗个澡吧?他就这么想的。家里怎样了?妈妈也许到处找了他几天,第一个会去姥姥家;弟弟还那么能吃?顿顿要吃到站不起来才罢休;黄毛丫头妹妹还每天疯跑着去玩?她爱吃腌杏板,那年自己辛辛苦苦捡了一秋天的杏核,砸了腌在坛子里,一天妈妈发现杏板少了,自己就说是自己偷吃的,于是挨打了……
雨下来了,李四纪福找了一棵大点的山树底下用大棒支起绿皮盾牌,裹紧鹿皮,眨眨眼睛睡了。天气不好,裹着鹿皮很要紧。长尾巴帘就息在那棵山树上。
清晨的第一声鸟啼唤醒了他,几缕曙光初现,天地辽远。他暗暗向鹿皮上一看,果然和自己想的一个样儿,红点正在泉水上!这回死活不走了。看还有没有大鱼来吃我!
“你个不要脸的,看人家男子穿衣服?”“妖精,过来受死!”李四纪福正要收起盾牌,忽听有两个女子对骂起来。就在他下面十丈开外一棵山甲果树下,两个女子现出形来。一个是大屁股伊水滴,祭出的戒指大如车轮,刻篆精美,银光闪耀;另一个不认识,年纪二十岁上下,面孔是冰山不倒的冷静,一只厚圆短毛笔在她身前溜溜地转着,直指伊水滴。李四纪福爬出盾牌,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你们怎么回事?”
他这一问,二女异口同声道:“快到我这边来,她不是好人。”听对方说话与自己相同,都怔了一怔。手上掐着法诀,眼见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李四纪福问那冷面女子道:“你是唔凤门的?”那女子道:“不是,我是杨圆圆的表妹。”李四纪福笑道:“得,是自家人,都把家伙放下吧。”两个女子却不听,虎视眈眈,眼神紧张地对视着。
李四纪福上前将二人的手一拉,道:“自己人,斗个什么劲啊?说说你们怎么就来到这里了?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睡着睡着,凭空就来了两个美女,瞧咱这无边艳福。”自己咂舌感叹。无边艳福是他父亲形容村里财主娶几房小妾的话。
二人却都不让他拉着,各退了一步,伊水滴瞪了他一眼,冷面女子白了他一眼,不过也各自收了法器。伊水滴冷冷地道:“你放走杨圆圆,这个李似玉大小姐听说了自然要来看看,若你是人也就罢了,若是妖,她自然会下手除去。”李四纪福问那女子道:“尹姑娘说的对么?你这么狠哪?我见过些不吃人的妖,也见过吃人的人。你帮谁?”
那冷面女子不答反问李四纪福道:“你是不是在大前日援手杨圆圆的李四?”李四纪福道:“你说的是那个脸上有颗痣的仙子吧?她没事了吧?”“你如何有碧玉冰盾?如何有同根生棒?这些都是她家掌门师姐之物!”女子指着伊水滴问道。李四纪福道:“是啊,不过不唯这些是我的,就是她家掌门大师姐本人也是我的,此刻就挂在我腰间哪。”说着向金鲤皮袋上拍了一掌。
女子用她的杏核眼相相金鲤皮袋,不信的样子,她鼻梁上长了些雀斑。伊水滴道:“李似玉,你不用看我,那是我家掌门大师姐不假,给他拿住祭炼成法宝了。”李似玉迟疑着对李四纪福道:“此妖咬去我师父一只手臂,此仇至今未报。不想她命丧在你手。”伊水滴指着女子对李四纪福道:“柘定城外苍茫云雾岭的李似玉,东元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四大除妖美女之一。”显然对后一个头衔不太感冒。李四纪福出手一拍,一根戴着戒指的手骨落到她面前。这女子捡起来看了看,道:“正是我师父的。”伊水滴早看过那戒指,哼了一声道:“那戒指也是么?哼,你不必说,我早知道。”女子道:“知道就好。”上前收了枯手。
伊水滴问道:“李似玉,东西你已得了,李四大公子不是妖精,不用你除,你这就请吧。”她下了逐客令,李似玉却不就走,向李四纪福小施半礼,道:“小女子这里谢过李四大公子。”李四纪福慨然道:“好说好说。”李似玉斜眼看看伊水滴,道:“这人也罢了,她师父可是夏伯老仙,十分厉害的,若是得知她家掌门大师姐害在你手里,恐怕……”李四纪福笑道:“你说得也是。我准备准备,过些日子就去收了她师父夏伯老仙,除了这一害。”
这话李似玉自然不信,她哪里知道这位老仙此刻就在他鱼皮袋里呢?李似玉想了想,又道:“她……”伊水滴抢道“你是想对他说我也不是善类对不对?李似玉,我告诉你,别觉得学了点本事加入了正道盟你就了不起了。这里没你事,请自便吧!”就听李四纪福道:“我既然能收得了她家掌门师姐,自然降得了她。”李似玉道:“昨晚我见她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徘徊……”李四纪福想起伊水滴说的不离左右的话,当下笑道:“我让她这样的。”李似玉面上一红,随即释然道:“原来如此,你们里外联手,自然治得了那三河五岳盟那对儿老妖。”
三人这就也算是和解了。尽管伊水滴一再撵李似玉走,这个冷面的女子却不急,又问李四纪福道:“你在这里找什么?我看你昨天找了一天……”伊水滴道:“关你什么事?!”
突然二女同时喝道:“不好!”身上顿时爆出耀眼的护体之光,各抛出戒指短笔。伊水滴一掌把李四纪福推到盾牌底下道;“千万别出来!”李四纪福正想问怎么了,就听脚下有人难听至极地笑道:“妙极,妙极,这里共有两个妙品,一人一妖,老天真是不负我三百年的寂寞啊,哈哈。”李似玉喝道:“阴风老鬼,滚出来吧。”伊水滴喝道:“阴风老鬼,你几时来到我三河五岳盟地面的?想干什么?”
李四纪福定睛一看,地上黄土冒起,拱上来一个层层叠叠的尖角,初看就是一堆风干的屎,然后一个全身褶皱的鬼爬了上来。这鬼有三尺来高,寡瘦寡瘦的,肋骨锁骨给皮包了大半,小半要露出来的样子,下面的皮反而都长得太多了,一扇扇耷拉着,观之欲呕。
李四纪福看着他,心想这鬼只怕也就三二十斤重。看二女全神戒备,大为紧张,一副末日来临的样子,十分不解。只见那鬼随手在地上采来一只小草花戴在头上的撮耳毫毛里,道:“今天我要做新郎,先顶上彩头。”毫毛里尽是土,花插住了。
李似玉身形变幻,晃了一晃又换化为实形。伊水滴手中飞出一点金光,才飞出不足百丈即回来了,在她身畔消散于无形。那阴风老怪张开只有牙床的嘴,笑道:“金木水火土,风雷电闪雾,你一样也遁不走的——我布了天罗地网了;东西南北中、上下三界、轮回六道,谁的信你也送不出去,哪路神仙也休想看到这里——我下了如实幻影大/法阵了。”李似玉道:“你胡说,天罗地网你得布一年才能布成!”伊水滴道:“你胡说,如实幻影法阵没有通天的灵气大罗金仙也布不成。”二女虽如此说,话中却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那李似玉也罢了,李四纪福与伊水滴朝夕相处已非一日,从来都是文文静静有条不紊,任什么天大的难题她都有现成的法子对付。今日就有些不对了。李四纪福拍出噬血三旋刀,在刀柄上装上一块上品中灵石——伊水滴教他的。那刀暴长到二尺长,刀刃集中到前端,刀变得更象是铲了。李四纪福执刀在手,那刀便一个劲在他手上哆嗦。确实有点不对劲儿,连刀都是。
那阴风老鬼没看见他一般,顾自展开了回忆:“三百多年前我老人家本在那幽冥地府,过得逍遥自在,一天出来找个新鲜,吃了这里一把子双翼竹节草、一只五行地蟹,竟给我吃出了平生仅有的味道,从而推想到这里天地有异动,这不是造化来了么?于是便悄悄地将家搬到这里,含辛茹苦地等待,忍辱负重地忍耐,从不惹事生非,天天素菜素饭,跟个苦行僧似的,等了这整整三百年,天可怜见啊,三百年啊,一天一天地过,三百年是怎么个过法?咱老鬼硬是忍了过来。你们瞧瞧,瘦得我就剩下皮包骨头了!原来我这皮下可尽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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