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斑兽一头钻进墙洞,面前是条黑洞,这河斑兽显然熟得很,拱来拱去,约行出一二里,到了巢中。李四纪福正想自己怎么变成了兽,只怕不妙,不如快走,却又不知道怎么走。突然听到薛百佳道:“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何况我等修仙之人?一时之困又何足道哉?我们且守在这里,总有出去之日。”容纹克的声音道:“我死倒是不怕,只可怜我那徒弟才明天就过八岁生日了,我也不知还能不能……”人走远了。李四纪福打了一个激灵,在绳床上醒了。起意离开,便能离开。
练功之人,头脑往往清醒,李四纪福若在平时做个梦,必然再睡,天亮时再去放驴就完了,这回不同,他滚落地上,一刻不停来到河边,手撩河水浸湿肚皮——小伙伴们下水之前的习惯,便走下河中,游过水草沙石,找到一处上岸,来到记忆中多多伦的所在,看她果然还睡得正香。李四纪福上去就推。
多多伦总算睁开眼来,开口便叫“师父。”李四纪福道:“我不是你师父,我是你哥。今天是你生日不?”多多伦清醒过来,道:“你怎么来了?我师父叫我快去。”李四纪福急道:“快说今天是不是你生日。”多多伦道:“明天才是,师父说的。”李四纪福暗道果然是真,当下对她说道:“天快亮了,是今天。走,我带你去找你师父。”多多伦道:“师父就在这跟前,我转来转去找不到。”李四纪福说他知道,只管跟来。
李四纪福领着小女孩多多伦走兽道,来到庙墙下。天还黑沉沉的,一只蟋蟀大鸣大叫地爬出尖牙河斑兽洞,多多伦乖乖跟着李四纪福往里钻,并没有要抓来玩。李四纪福大大放心,这小丫头知道轻重缓急,太好了。二人一前一后,爬了数百息,来到河斑兽巢。李四纪福怕这妖兽会吓到小女孩,手持小刀当先冲进。谁知那河兽睡得正熟,对二人理也不理。
多多伦在巢外就叫道:“我感觉到我师父了,她也感觉到我了!”李四纪福拿出水牛角小刀挖土。不见多多伦过来,回头一看,她双掌前推,如开一道无形的巨门,竟进不得兽巢来,于是问道:“你在干什么?”多多伦道:“不知道,有层光挡住我了,就是进不去!”李四纪福过去一拉,把她拉了进来。他在小女孩受阻的地方上下左右地摸,一无所碍,但确有层风一样的东西吹拂着,而且是厚厚的一层风。
“这太慢”多多伦抢过李四纪福的小刀用手掌一推,果然一挖一大块,小刀也长到巴掌大小,如同撅头一样了。二人不知,李四纪福自然还是在挖土,多多伦却是在使用法力了,法力入刀,刀自然长大。人力法力之距离,相差巨远,其间不可以道里计。凡仙殊途,亦不可同日而语。
李四纪福把挖下来的土推进尖牙河斑兽的巢穴,终于把这东西惹醒了,见巢中有人,太岁动土,扑上来便咬,李四纪福吓得尖叫,逃到小女孩身旁,小女孩看也不看,回头一刀便插入河斑兽的眉心,登时了帐。李四纪福惊魂初定,大是惭愧,道:“你剥下它的皮来,我用这个运土快些。”
看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刀法娴熟地剥兽皮,李四纪福有种当刮目相看的感觉,问道:“你怎么会用刀的?在哪学的。”多多伦道:“我突然就会了。”不久多多伦又受无形之阻,李四纪福先过去挖个洞,再双手拉她,居然不动,那阻力大得没有边际。李四纪福试着回头推顶也是不行,于是就背,谁知这一来阻力登时变得小了,二人如同顶水而行,过去了。这是第二处禁制了。
掘进一二百丈时,有人高叫着小女孩的名字冲来,对面土层轰然大响,多多伦也大叫着师父,越挖越快,一张小脸上全是兴奋之色,有层隐然的光辉。李四纪福扯着兽皮飞跑也跟不上她的进度,累得满头大汗。那轰然之响却停了。只听薛百佳在劝容纹克:“她能挖过来的,咱们却挖不过去,别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看把你这个师父急的。”李四纪福高叫一声:“仙子老婆!”那容纹克笑道:“得,你那个小子也来了。”
就在这里,小女孩第三次受阻,这回李四纪福也感知到了,如同薄薄一层细沙,须得慢慢挤他才能过。背却不行了,李四纪福换成抱,阻力虽明显减小,尽李四纪福之力却也不能突破,如顶大风而行,明明空无,却寸步不能进。李四纪福爬在地上,把多多伦驼在背上,阻力又小,刮在她脸上疼得她直叫。李四纪福突然想出个主意,让她四肢着地,自己一样四肢着地覆在她上面,爬接以拱,二人试验各种方法,最后这一种见效,统共用了数十息,居然给他们过了。李四纪福手软脚软,喘息有时,他暗暗担心,下次小女孩只怕无论如何过不了了,再无更好的姿式了。
谁知接下来几百丈再无阻碍。二人直挖了两天也就与一对仙子挖过来的浅洞相通,一对师徒拥抱在一起,看得李四纪福心中十分羡慕,奈何仙子薛百佳无意和他如此,他一个乡下土孩子也知道不能造次。
容纹克一面用水风之力去除多多伦身上的土,一面问他们如何到来此处。多多伦道:“那天我坐着练功,突然全身之气大缕大缕地跑进小肚子,收拢不住,我害怕,便大叫师父,后来天上一亮,就好了。我没睁眼就看到师父在叫我来这里,我就骑上马来了。李四哥哥也来了。”或者这就叫做心心相印吧?容纹克把她抱在怀里,着实亲热。
李四纪福听着,问多多伦道:“你不是追小鸟来的么?”小女孩反问道:“那小鸟还在家里么?我还要和它玩呢。”李四纪福挠头不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天地晃了一晃。薛百佳仰面看看,道:“我们快走,大阵似在逆转。”
一面走,薛百佳一面问多多伦:“那你们是如何挖进来的?这里明明有禁制,我们才挖进一点,就再挖它不动。”小女孩道:“哥哥叫醒了我,哥哥带我钻洞,哥哥挖,我也挖的,我挖得多,哥哥没用,没我挖得多。”仙子苦笑,这小孩的话就有些听不懂了。李四纪福就接着解释,他自不知神元之事,只说自己做梦你们在这里,就叫了多多伦来。小女孩挖得比他好,剥兽皮也剥得比他好。容纹克自豪道:“这个自然,她进入炼气一层了。她是个修仙之人了,你还是凡人哪。”言下之意,你个乡下土小子如何跟我爱徒比呢?好在这回没白眼相向,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二位仙子便随两个小孩钻进洞子深处,薛仙子弹出一块灵石,那灵石便在她发巾上飘浮着放出光芒,洞中登时亮了。两个孩子高兴得欢呼雀跃,他们是在黑暗中一路摸索过来的。很快到了第三禁制处,三女再不能前。多多伦试了一下,果然还是走不过。李四纪福又把她抱在胸前爬了出去,二人有过配合,几乎没任何阻挡之力,极轻松地过了。二仙子倶是惊艳一瞥,一个摇头不信复又微笑承认,一个吐舌惊异继而啧啧不已。多多伦从李四纪福身下爬出来,对他叫道:“你快回去抱我师父。”薛百佳容纹克二人交换着目光,二人倶是面红耳赤。
多多伦在一旁高声叫道:“快呀快呀!”薛容二仙子低声商量。李四纪福略知人事,不勉强要她们入怀,当下摆开步子伸手拉住薛百佳,薛仙子身上透出青光,一拉而动,一阵沙沙声,居然把她拉过了禁制。容纹克扭捏了一下,还是把双手给了李四纪福,拉她就省力些了。
到了第二处禁制,多多伦自是一背而过,李四纪福却拉二仙子不动,他便过去背她们。她们又不肯。李四纪福奇怪,这些人可以光着抱一个猴子,却不肯让自己背。他不知道私下里与众人前,对女子那是大大的不同,此一时,彼一时。
便在这时,天地大动,洞中土石乱颤。容纹克花容变色,道:“不好,那些魔修破了外层禁制。”她有在谷中被捉的经历,是以十分害怕,当下就扑到李四纪福跟前道:“快背我过去!”薛仙子立时运用水风之力在手,拂去李四纪福一身的土。容纹克就伏在他背上。李四纪福双手将她一抄,迈步前行,自己过去了,容仙子却被一个趔趄顶了回去,那力量竟将二人分开了。
于是再试。容纹克藏头在李四纪福脑后,腿也藏在他腿后,她适才失败时感觉了阻力来自暴露的躯体,是以吃一堑长一智,来了这么一招。如此一来,李四纪福再无法抄住她大腿,便兜住她双腚。容纹克立时面色赤红,呼吸急促。薛百佳看在眼里,目光中多了层晕,似有所忆。她向多多伦道:“你先去前方看看有没有妖人妖兽。”容纹克也要小女孩去,多多伦便去了。
李四纪福强迈脚步,左右挣扎,如在波涛巨流之中,水声涟涟,到底将容仙子背过了二层禁制。他没了力气,说是要歇了一会儿。容纹克过了禁制,看也不看李四纪福,追她徒弟去了。
有个声音滚滚如雷,一涌过洞,余音良久不绝。李四纪福问道:“这是什么?”薛百佳道:“是那些人破了中层禁制。”李四纪福笑道:“有这么难么?还整出这么大动静来,我都破了两三回了。”言下十分自豪。薛百佳微微一笑,心说这禁制并不针对无法之人,这话也不必与他分说,让他得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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