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川要冲有遽人,奔行最疾,乃前无古人也!
姓字不详,籍贯不明。脉门处有箍,并辅二咒,咒由兵铺要员知掌。
一咒可即时制人,亦能定时制人。二咒为解禁。
每有军书急递,对遽人念一咒,加时限。
初限一千刻,神州百万疆域,无有遽人不能达也!返回解禁。
次限九百刻,无不能达!
三限八百刻,无不能达!
数年后终至数十刻,方知遽人之奇!
遽人若有异动,也念此咒不加时,霎时骨肉疼痛,头胀欲裂,莫敢违命。是故持咒者向以此为挟,命其负人疾速奔走。凡有体验者,后必呼“过瘾、痛快”云云。
忽有一夜,国中上至皇族,下到兵头,凡有知咒者、骑乘遽人者,皆突毙!
次日平川要冲有报:遽人不知所踪!
后有《奔行要略》一书流于世,疑为所作。
——摘自《史记补遗》搜奇目第七篇作者:司马黜千
史志馆近几年愈发冷清了。虽然每日清扫的干净,但少有求知的人前来。四处又是太平世界,每记一笔都是歌功颂德,很没有意思。
李青牛在心中没头没尾地牢骚,一边把最后的书架擦完,拎着发白抹布,迈着颤微的步子再次到院门口张望,还是云海茫茫,没有一个人影。
“怎么去了快三个月,还不回?”老人嘟囔着又返回到院中的泉水边,舀水洗抹布,刚刚在盆中漂洗两下,就听见身后一个兴奋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青牛大人,我回来了!咦?您怎么又用这些工具打扫卫生?你又不是不会仙术,你……”
李青牛转身,挥手打断声音:“做人修身,不能只顾享受,慢慢会懒散,我还是凡身的时候……”
眼见老人又要讲道理,少年忙把话头接了过来:“馆长大人,您那些事,就不要讲了。我和你讲,这次出去做影记,让我大开眼界,跑了不少地方呢!那个犯人跑的很快,天罡神将都追不上。后来再调集人手围堵,追了这么长时间,到最后也没见他的尸首,我倒是觉的他还没有死!!”
李青牛浑浊的眼中泛起亮光,略有兴奋的声音从嘴里卷了出来:“等会儿让我看影板……”又看见手中的抹布,接着道:“让我洗完。”
少年好气又好笑,口中念念有词,单手不知捻的什么花式,青牛老人手中的抹布忽地就飘进水盆中,抹布即上下翻腾,自己漂洗起来。
李青牛摇头道:“仙术虽便捷,于修身无益!多宝,你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就要向那一边去修。人之为人……”
老学究又将之乎者也!
多宝撇嘴扬手,李青牛手中忽地又出现了一块似玉似石的板,长条型,朴素模样。
多宝笑道:“馆长大人,您老书读的多了,不觉的脑子乱吗?去看影板吧!这次记的可不是那些无聊的事。真乃刺激也!”
李青牛闻言住嘴,拿着影板走进馆内。
高天之外,层云密布。日头散着光芒,在凝结的汽水里不时闪过一串彩晕。
有一个看不分明的人影,拖着翻滚的云气霎时便到近前。这时画面略有抖动,想是多宝害怕。
那人到了近处,才看清模样,瘦长身板,乱糟糟的头发,身着破烂铺兵服,赤双足,眼中射出摄人的光,配上久未修饰的胡须,乍见此面目,倒也骇人!
远处又有一众金甲将士奋力直追,他们有的腾云,有的驾雾,有的跨琵琶,有的骑蛤蟆……形形色色,难得一见。但都指着前方的逃兵,嘴上大呼小叫,看情形,大概是说:站住……前面的人听着……不要跑……诸如此类!
逃兵仿似没听见,近处折一弯,又复向远处跑去,跑速奇快,没有能追至百丈之内者!
下面的都是追逃,追的人可劲儿追,跑的人埋头跑,总之追不上。所不同的是,下面的情形都是远远的记下,再没有逃兵到近前,画面便也没有再抖。
李青牛翻了十来集,都是这般。不觉焦躁起来,也顾不得修身养性,却就嘴中念念有词,立刻翻到第五十集。
这集的境况有些变化,追的人多起来,远近各处,三五成群,看队行的变化,是讲究了策略,时而十面埋伏阵,时而声东击西阵……
再深奥些就看不懂。大约是一二三四阵中套东西南北阵罢……
或许是心向弱小,再不然是看不惯官僚,李青牛越发为那逃兵担心,虽然不通兵法,但这阵势、决心却看的分明。
这般处心积虑、排兵布阵、兴师动众,单单为了一个人,而且用这么长时间。这是卯上了!一定要抓住,杀死!
六十六集,铺天盖地的、飞旋的、天兵天将,各式各样的宠虫仙兽,密密麻麻,把所见的空中遮掩,有层亮晶晶的壁罩随着主令的黄旗挥下消失不见。再有黑旗挥下,这许多人兽也消失不见。
令旗再挥、三挥,罩现人现,罩隐人隐……如此反复演习不怠。
第八十集,逃者恒逃,追者恒追!
到了第八十四集,李青牛发出一声叹气,单人果然敌不过人众。那逃兵一头钻进了隐在虚空中的埋伏,等他到了中心处,令旗挥舞,人现壁罩显。逃人倒也不慌,向人员稀少处疾奔,穿过人墙直撞壁罩。
一而再,再而三撞过,壁罩纹丝不动。周围的人却又围了上来,逃人无奈,转而跑开。
但这次跑路没有先前畅快了,只在大的透明的壳里,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人。
限定了场地,一切都好办。主令之人意气风发,拢袖而立,形象光辉!
壳内的情形如旧,你追我逃,时不时撞几下困罩,虽然没将人捉住,但此人也逃不出这个地方,咱慢慢来,徐徐整治。
慢慢的,里面的人开始有序的尝试一些兵法、阵术,看看如何有效。这些临时召过来的天兵,原本配合不默契,布演一阵费时良久,随着日头的落下,逐渐娴熟起来。
天空已经漆黑,壁罩这片却如白昼,各样秘术纷纷放彩,映的追逐场通明,煞是好看!
终于,逃人只能在很小的地方腾挪躲避了。那壁罩不知何时已缩小了一半。两方人马对峙在一个角落,又有能言善辩者上前,运用大舌头术,对逃人劝说起来……
逃人面目阴晴不定,劝说约有两刻时,逃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善辩大仙闭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逃人,等待着他激动后的选择。
逃人的呼吸越来越快,脸色通红,两颗眼珠似要凸出来,他的呼吸快、深、长,离的近的人忍不住加强了警惕。
壳内的围堵者们没有觉察,他们竟然也呼吸急促了,终于有人发觉有硬物碰着了自己的身体,碰一下又离开,再碰一下又离开,一次比一次重。
起先觉察的人并没有在意,以为后面的人不小心碰到了自己。
但李青牛却看的清,原来那逃人的呼吸竟然牵动着大壳收缩,直至缩到碰触人身。
里面的人终于也发觉了状况,慌慌张张都拿眼望向指挥者。
却在此时,逃人仰天长叫,他高举的双臂直插长空,可这双臂膀却从小臂处齐齐断去,更没有双手!
他双腿蹬地而起,向着双臂所指的方向腾空疾窜。
可以看见的情况是,眼前一阵恍惚,逃人不见了踪影,大壳正在缓缓碎裂,广大的黑的夜空里,出现了断断续续的螺旋的火线,远处火线的尽头,恍惚可见以尽头为中心向周围荡出的圆的波纹,正缓缓趋于平稳。就像一个石头落在水中央荡出的水波。
此时,众人才听得甚为刺耳的轰隆声响起,都慌不及伸手想捂耳朵,但又起了一阵狂风,顺逃人的方向急吹,原逃人所在的地方的人,顿时被吹的人仰马翻,衣甲破碎。
众人惊疑不定,四顾茫然!
李青牛掩卷沉思,感叹不已!良久,又将影板拿到眼前,意动之间,影板表面出现了一行小字:前,贬犯无名氏,下界受罚时,擅脱刑役。今追缉,于气流间磨碎。
——圣公寻迹录
“驿传旧有三等,日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遽,日行四百里,唯军兴则用之,熙宁中,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眩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时。有军前机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北宋《梦溪笔谈》卷十一沈括
某夜,恍惚入睡,意沉虚空,有星斗繁繁,新月淡淡,夜空很干净呢!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抽一口,想着:吐出的这一口烟雾就要消散在宇宙里了!
顶上是深的没有底的空,望不到边,仿佛心胸也开阔了不少!但又为何呼吸不畅了呢?四下看一看,先前吐出的烟雾并无散进宇宙,却像饺子片般,不知何时把自己包了起来,这一阵怪烟倒也稀奇,先摸一摸去……
“哈哈,那里来的睡虫,着了我的寄魂丝,不知死活!”一条肉白色的巨虫在烟雾外若隐若现,发了丝丝的怪笑声。
“啊!大……大大大虫!”我心中惊吓,身子瑟瑟发抖!我几时见过这等恐怖大虫,惊叫一声,却不敢再说话。
“身上的肉倒不少,大凡胖子都不补神,垃圾食品,没有用处,呸!”肉虫在外面评品。
这虫原来想把我当菜吃,似乎又不入眼的样子,我慌忙说:“我是不好吃的,平时抽烟很凶,皮肤也不好,今晚又没有洗脚……”
“去,少跟老子提你那臭脚丫,算老子的晦气,探这么远,白忙活。”肉虫打断我的话,用尾巴甩来甩去,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又道:“你这睡虫,今后少做梦,做梦也不要抽烟,你听到没有?”
“是,是,都怪我烟瘾大……”我忙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肉虫甩了大尾巴过来,使劲拍着我身外的饺子皮,高声吼道:“烟瘾大!烟瘾大有做梦也要抽的吗?啊!啊!!”它越拍越有力,声音也提了八度。
我被拍的头昏脑胀,站卧不稳,忙叫道:“不抽了,不抽了,一定戒,一定戒!不抽烟了!”一边偷眼看那虫,生怕它发狠把我吃掉。
肉虫的头却忽然模糊了,渐渐又化成一张男子面容,这张男子脸有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黑白分明,深若星辉,我一时看的呆了!
“谁在抽烟?”男子问道。
“我……我……”我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话。
男子温和一笑,问道:“你是地球人吧?”
我见他并不凶恶,壮着胆子道:“是的!”心中却又疑惑,难道他是外星人,怎么又有双东方人的黑眼睛。
心中疑惑时,余下的虫身也都淡去,化成了人身模样。他背着双手,横着踱了几步,道:“你不必害怕。现在的地球可还好吧?”
莫非此人去过地球,有些怀念的样子,我答道:“都还不错,虽然天气变化的厉害,但他们也有人乘了飞船,到太空里去的,你……你没有遇见他们吗?”我想他若是见的地球人多了,大家都是熟人,不至于加害。
“哈哈,你这个人很有趣!”他忽然大笑,顿了顿又问:“地球上仍然有宗教,有科学研究吗?”
我见他笑,心中略松,答道:“有的,主要是讲科学,不过也有人行好念佛,伊斯兰的人还总是闹,西边的人都念上帝和耶稣。”
“好,好,这便不错!”那人听了连叫两声好,似乎挺高兴。他带着笑容,又开始踱步,来回的走了一阵子,抬头笑道:“我忽然有一个想法,很有意思。”
我心里忐忑,怕他喜怒无常反又害我,迟疑道:“什……什么?”
“你平日喜欢看电视吗?”他问。
“有好的节目,也喜欢的,像动物世界、探索发现、养生保健、炒菜做饭之类的……其外也上上网,打打电脑。”我答。
“那便好,我这里有积攒的昔日重现珠若干,这珠就像电视机,比电视机更好,可以身临其境,里面都是我的事迹,你闲来无事时,归拢归拢,次序理一理,都打在电脑上,四处发一发,让其他的人都听一听我的故事。”他越说越兴奋,接着道:“要是有志向的人看到我的事迹,说不定能过来找我,我这边的地球人可不少,他们便可以打麻将、做朋友,斗地主,过家家。”他仿佛沉醉在这想像里,最后问道:“你说这不是很好,很有意思吗?”
我想此人早先是一个虫,要吃人,忽然虫又变人,人又要著书立说,这样的稀奇古怪,怎能让人信服,先虚与尾蛇,将就过去,大家和和气气,好聚好散便了,想到此处,我答道:“我打字很慢的,如果太监,就会被骂没有小**。”
那男子立在深暗的虚空中,双眼灼灼地望着我,嘴角慢慢露出若有若无的笑,这笑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他点点头,道:“好,你竟然在我面前耍心眼儿,你可知从来没有人能在黑夜里,在我的面前说慌,从我小的时候就没有。更别说现在。”
我忽然心里发虚,道:“我没有说不写,我只说打字慢,可能会被骂……”
“打住吧!”男子挥手大喝,又沉声道:“你当我不知你想什么吗?你想把我哄骗走,此后各没有法子再见,这不是你的算盘吗?”
男子眼里射出凌厉的光,道:“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让人高兴的事,你偏要让我不高兴,若非念你是家乡人,我早让虫子吸了你。你非要让我不高兴吗?”
想起那虫子我就身子发寒,忙道:“不,不,我写,我努力打字。”
男子吸了几口气,像是压下了怒火,道:“慢一点,没关系。但决不能跟我耍心眼儿。”顿了顿似觉不妥当,又道:“在整个银河旋臂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圣公一笑诸事轻!讲的就是我,谅你这遗落的、未开化的地球人也没有听说过,没听说过,没关系,可以回去看昔日重现珠,你便知我的手段!”
男子说完这些话,又用眼睛灼灼地看着我,我被看的发毛,不敢作声。
忽然一阵恍惚,从男子处射来一片小珠,径直打在我的身上,令我疼痛难忍,男子扬声道:“这些便是昔日重现珠,你回去后,早晚仔细用功,千万别惹我不高兴,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距离对我而言,全没难处。”
男子的身形就要淡去,意欲离去。
我慌忙从额头扣下一个珠子,举着高声喊道:“喂,你还没有给遥控器,这珠珠,怎么看?”
男子将要变淡的身形一个踉跄,复又化实,扬手打了道蓝光到我眼前,只见烟雾之上影显了一段小决。并且说道:“我的故事,你不能搞太监!”言毕身形没有淡入淡出,径直消失无踪。
我大急,高喊:“还有这层饺子皮,我出不去,也吸不了气!救我!!!”茫茫虚空,没有回声,我想就要死在这里了,眼睛盯着烟雾上的蓝字小决,等着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我不能死,我用了老力蹬腿翻身,在最紧要的关头,坐了起来,呼吸顺畅,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原来是一个梦。幸甚!幸甚!
我用右手撑了床沿,想起身去倒杯水喝,又觉得什么东西硌手,我开灯查看,怎么会有玻璃球?我记得睡前决没有玩跳棋。
那些球总有几十个,在昏黄的灯照下,显的异常刺眼。
我颤抖着,捡起一个,哆嗦着念出了一段口决……
——七注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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