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俞子元想起了一件事，不禁不寒而栗。近两年来在这葫芦市里，街面上看到的疯子和乞丐是越来越少，甚至从去年底开始就已经绝了迹。往年到了年底，是乞丐最多的时候，大多是外地来的，借着过年的喜庆多讨几个钱，甚至有过年初几的时候还见到乞丐上门。可是这一年的春节，视线和耳根格外清净！在这个时候，还有人以为是天下太平，街面干净，谁曾想这太平盛世下面掩藏着的，是这样一种利欲熏心扭曲变态的犯罪，为了钱，什么都敢干，为了钱，什么都不顾。按管大肚老婆的招供，不单是葫芦市本市，就连邻市板油市的疯子和乞丐，也被他们扫了个清光。看来这两个市的城管大队，全体人员可以集体下岗了，两块牌子都得摘下来，拿去改挂在管大肚的养猪场。
出面卖尸体的是陆老四夫妇两人，一条‘咸鱼’能卖出两三万的高价，为什么会有这个市场，还得从头说起。在本市推行殡葬改革之前，陆老四卖的棺材生意还算不错，附近几个镇死了人，需要的棺材全都让他一家店包了，反正死人这件事，不象种地一样要讲风调雨顺，年头到年尾，这生意就没断过，因此陆老四一家人，日子过得还算挺肥的，后来这些年，市里大力推行火葬，严禁土葬，所有尸体都要拉到火葬场烧掉，没有火葬场出具的证明，你连死都得不到政府承认，还活着的后人也别想安生，有的是办法治你。这尸体都火葬了，连带着陆老四的棺材生意也一落千丈，就连骨灰盒也由火葬场包圆了，国家从你生（计划生育）一直就管到你死（火葬场），陆老四看着生意被抢，一家人的活计被吹到了风中哐里哐当，此时此地，也就只剩下眼红和暴跳如雷的份了。
这葫芦市本地人一向是最讲究风水的，平时家里装个修，买套家具如何摆放，都要请风水先生过来看，何况是死个人。以前的死人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更是一件利害攸关的大事，不管是谁，都盼着把死了的先人埋进个风水宝穴，然后就等着祖坟上冒出青烟，给活着的子孙后代带来荣华富贵，这就是风水，说穿了也无非就是一个贪字。穷人折腾着要靠祖坟的风水，给自已一个翻身发财的机会，富人手头有钱更是往大里折腾，以求锦上添花火上浇油。推行火葬严禁土葬的政策一出台，就有人动起了歪心思，有拿塑料模特穿上衣服送去火葬场烧的，这个都不奇怪，甚至有拿一头死猪披上白布送过去的，但是这些个拙劣技俩，在政府的英明监察下全都当场现形，和我党斗智，你们全都只能算是小巫。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在打听哪里有死人尸体出售了，陆老四这店里同样有人上门来打听，可他的手里没货，就算想挣这钱也没法子。这时正好管大肚的侄子上了门，他这一来，不是为买，而是要卖，正看着火葬场的生意眼红的陆老四，这时看到有一块肉在自己眼跟前晃来荡去，肚子饿了胆子大，想都不想一口就吞下，那去管他‘咸鱼’是从哪捞上来，左手进右手出，卖了货后两人分钱，分完了钱这陆老四还问管大肚的侄子还有没有货？管大肚的侄子说没了，这‘咸鱼’是他叔叫他拿去处理掉的，他也是心想着别浪费了，才拿来这里，多少也能搞点钱，陆老四说‘去！再问一问你叔去。’这一问，问出来一个团伙。
第一条‘咸鱼’就是管大肚夫妇两人下毒放倒的乞丐，陆老四和管大肚的侄子找上门去，几句话就把事挑明了，不管你货从哪来的，这条财路不能断。就这生意赚头不小，两人也要入伙，要干，就合伙干！管大肚本来还想赖掉不认，奈何他侄子站在当场人证俱在，如果推个一干二净，说不定陆老四一转身就去警察局把他举报了，不情不愿之下，三人合了伙，这也几乎等于正式宣判了本市所有疯子乞丐的死刑。有了陆老四的面包车，三人团伙作案时的扫荡半径也从本镇，一步跨越到了全市，当他们清道夫一样将本市的疯子乞丐一扫而光后，意犹未尽地更是将触角伸到了邻市板油市，以一种兢兢业业，昼伏夜出不辞劳苦的工作态度，为两市的市容市风建设，作出了无名的贡献。有了陆老四的销路，‘咸鱼’也就一条不落地行销本地各乡镇，一旦有人家办丧事，在陆老四的店里买那些香烛纸钱什么的，陆老四只要眼见事主象个兜里有钱的主，都会有意无意地跟他透露口风，拿出来的借口，无非是那个山村里的五保户死了，没后人给安葬，这邻里乡亲的不免有人托他问一声，要出让的话有没有人要接下。这话一说了出来，办丧事的人家，大多也就动起了心思，问起了多少钱，接下来的往往就是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事成，拿钱扛人。
这种勾当能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密不透风地掩人耳目，深究起来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买尸的事主将尸体拿去顶包火化掉，自己先人的尸体下了土葬，如果这事泄露了出去，不但花出去的钱白花了，先人的坟还得被挖开，把自己的‘咸鱼’也拿出来烧掉，这是亏上加亏，所以买尸的事主口风都很紧。另一个原因，陆老四一伙下手的目标，都是疯子乞丐，这一类人天嫌地厌没人管，没了也就没了，压根就没人关心，事先连察觉不对头的人都没有。就凭这两条，让管大肚和陆老四一伙静悄悄地挣了两年死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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