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怒反笑，说道：“看来，你小子倒是长能耐了，开荤了是不是？”猴子没察觉出我的神态，犹在那里得意的说道：“操，老子是这里的常客了。这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的。”话音刚落，我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倒在他子头上，猴子冷不防我突然来了这手，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不悦地说道：“你丫在干什么？疯了吗。”我将酒壶扔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指着猴子的脑门说道：“猴子，你丫堕落了，你知不知道。你丫开始迷恋这世界了……”双手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丫知不知道，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我们还要回去的，做人是要有底线的，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就不配做我们的兄弟。你明不明白？”
猴子推开我的双手，冷哼了一声，说道：“孟无陵，我看是你不明白吧。”看着猴子冷冷的眼神，我心中微微变凉，只觉得眼前的猴子有些陌生了。不再是幼时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上学时为抄作业，拿糖贿赂我。也不是那个坐在我病床前流泪的猴子了。
猴子走到桌边，拿起另一把酒壶，一仰头灌了下去，举袖抹了抹嘴，说道：“陵少，我们应该去慢慢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去试图改变它。”我怒了，吼道：“放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在那边我们一直奉公守法，是个良民。来到这个世界，杀人放火，吃喝嫖赌，什么都做。这叫坠落，你懂吗？孟子有云……”猴子打断我的话，说道：“行了，行了，孟子是你家祖宗，可不是我侯家的。”被他这么一噎，我立刻说不出话来，大口喘着粗气。
良久猴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三个从心里看不上这里，一直想着回去，回到那太平盛世，远离战火。在那边你有父母、陈文杰，有进大学学习的机会，可以说你们前途无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在那边有什么？你想过没有。”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猴子猛的摔了酒壶，说道：“我的条件不如你，也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我父母下岗后，一直靠在夜市摆地摊，起早贪黑，受苦受累，碰上了工商、环卫，还要陪上笑脸。因为这个我们兄妹从小没少挨别人白眼。你还记得那次我跟人打架进派出所吗？就是因为对方骂我父母是臭摆摊的，不要脸！”我默然不语。猴子哈哈一笑，说道：“来到这里，是我人生的开始，陵少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拿弹弓打人，对方又是该死之人。我心中突然有种快感。我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我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如今我升官做了把总。弥勒教众闻我之名，后退三十里。没人敢同我正面交锋。即便是守备、知州大人也对我另眼相待。军中兄弟更是奉我如神明。名声，钱财，女人，我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只要跨上战马，弹弓在手，我就是英雄，我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而生的。”猴子越说越激动，脑门上青筋显起，大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侯勇定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世道闯出一个名堂。”
我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或许你是对的，你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路。可是我不想留在这里，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道不同，不相与谋。”又想起猴子晚年的光景，走到他身前，轻轻抱了抱，口中说道：“保重兄弟，以后多杀几个日本鬼子。”猴子双手狠狠的抱住了我，口中大吼一声。我的眼睛湿润了，穿好了衣装，口中说道：“再见！”猴子眼睛红红的，突然上前一步，说道：“哥，若是你能回去。我爸妈那边，替我照应一点。”我茫然点了点头，起身走下了楼。
夜风凉习习的，吹走了我的酒意。看来这是一个注定的结局。先前长弓提醒过我，我们三个跟猴子会在这里分道扬镳。可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一直固执的认为，我可以改变这个结局。如今看来是我错了，猴子铁了心了，要留在这里，我也不愿意强求。看他这里找到了自我，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可是我心中依然沉甸甸的。我知道猴子死于万历年间，终年五十八岁，战死于沙场，倒也是个英雄的死法，算是求仁得仁吧！可一想到，猴子晚年孤零零下葬的时候，没由来一阵心酸。
来到客栈，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少女站了起来，惊喜的说道：“公子，你来了？”我征了征，这女子正是莲柔。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已经拜托侯大人把你赎出来，恢复你的自由之身，你可以回家了。”莲柔眼圈一红，说道：“奴家哪还有什么家，自打见到公子爷，奴家心中便有了打算，今后一辈子服侍公子，为奴为婢，绝不后悔。”我搔了搔头，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再说我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带上你的，你还是走吧！”莲柔突然跪下了，流泪说道：“公子爷，若是不要我，奴婢就去死。”我摇了摇头，正要离开。莲柔突然死命地抱住我的小腿，口中说道：“公子千万别不要我，侯大人说了，若是你不要我，他就会把我卖到窑子里面，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里，望公子垂怜。奴婢真的没有活路了。”我骂了一声，这死猴子临了还给我出了个难题。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这丫的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心软，看不得别人受罪。这会恐怕还不死心，想借此留住我。怎奈我心意已绝，打算天亮便离开这里，去寻找锤子、长弓。对于莲柔，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倒是不信了，猴子这丫的，还真忍心把她卖到窑子里。莲柔见我不说话，以为默许了，这才松开我的腿，擦了擦眼泪，说道：“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公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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