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进了这个大院，春枝就有一种强烈的压抑和憋闷之感。没等许立功招呼，她就径自走进屋内，站立一傍。
“不用说，你一定想好了，对吧？”许立功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看来情绪不错。
春枝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紧张地盘算着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弄丢了，不后悔一辈子才怪呢。”许立功歪着头，不时地看春枝一眼，“铁柱不知道吧？这头头脑脑的多了，都不知道。所以，你最好也别在外面张扬，免得闹出啥意见来，影响咱颍河崖的形象。”
“你还没问俺同意不同意呢。”春枝面无表情，似乎对许立功的话并不在意。
“难道你不同意？不同意来见俺干啥？”许立功有点诧异，邹着眉盯着春枝的脸孔，语调也比刚才快了许多。
“俺不是不同意，”春枝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在俺同意之前，俺要先办好一件事儿。”
“啥事儿？”许立功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俺爸死的不明不白，这事儿俺一定得弄个清清楚楚。不然，俺爸九泉之下是不会瞑目的。”春枝并不看他，只顾把话说完，一字一句都蕴含了无比的勇气和决心。
“原来你是这样儿想的。”这时的许立功一扫先前的兴致，紧锁眉头，来回踱了几步，许久才和声说到：“俺不是说过了吗，你爸是自杀，的的确确是自杀。也开会研究了，大伙儿都认为是自杀。你想，你爸从没和谁结过冤仇，甚至没跟人红过脸，谁来害他？说不通嘛。”
“俺爸为啥要自杀呀？无缘无故的，更说不通了。”声音不大，却让对方感受都了分量。
“自杀的多了——陈家坝的陈财主，洼张村的张秀才，还有下河湾的王德龙，反正多了，不都是自杀的？你还能没听说过？”许立功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
“俺是听说过，那些人不是地主、右派，就是反革命。可俺爸是啥？一个贫农。”春枝早就想过了这些。
“你爸是贫农，你娘是啥呀？”许立功脸上渐渐阴了下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俺娘是地主成分，可俺娘早死了，俺都没见过娘是啥摸样。”对他翻出的陈年老帐，
春枝一点儿都不吃惊，这一层，她早想过了。
“哼——”许立功阴笑一声，眯着眼瞅着春枝的脸孔，“你也不小了，这里头多深多浅，也该知道一些。”
许立功话中有点儿威胁，春枝听出来了，她不惊不怵：“春枝不懂深浅，你是领导，是长辈，说给俺听听？”
“本来不想跟你说，”许立功有点不耐烦，叹了一声坐在那里，“既然你想听，俺不妨跟你说说。你娘虽然死了，可她跟你爸的关系总还在吧，你爸思想上能没有压力？就拿你来说，明知你姨是地主，也不看当前啥形势，硬是在那儿住了三天三夜！俺没让铁柱去劝你？劝了，你不听。有人提了几次，要把你抓起来挂牌批斗，俺好歹把这事儿拦了下来，材料还在俺兜里装着呢。”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折好的纸来，在春枝眼前扬了一下，随即又塞了进去。
说爸因压力而自杀，春枝并不信服。然而，当听到有人要抓她挂牌批斗，而且还整理了材料时，她心里着实震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许立功还有如此一手，心中不免惧怕起来。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时沉默了下来。
许立功观察得仔细，那种得意而隐秘的笑意又在嘴角闪了一下。他站起身，亲手端了一只凳子送到春枝跟前，扶她坐下之后，才正色说道：“你爸的事儿，算了，你的事儿，也算了，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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