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枝吃了几口面糊,拿了一摞纸钱用篮子盛着,她要去看看爸和娘,活着没过上好日子,到了阴间不能再让二老太受穷了。出了院子,春枝就感觉好像有人在哪里窥视自己,四周望望,也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就一直往坟地走去。
爸的坟和娘的坟紧挨着。春枝在坟前站了一时,心想从今往后娘就不孤单了,只是爸死的太惨,而且不明不白。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爸的死因弄清楚,让爸在九泉之下安心瞑目。
高铁柱站在河崖上远远地看见春枝孤零零地立在坟前,急忙跑了过去,帮她点燃纸钱。
“你咋来啦?”春枝看着他,目光里有一丝疑惑,又有一丝安慰。
“俺从公社开完会回来,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就过来了。”高铁柱也不抬头,一边解释,一边拨弄着火苗。
“俺想上公社报案。”春枝并不想告诉他,可不知为什么竟说出来了。
“报啥案哪?不是说过了吗,自杀。”高铁柱抬头看了她一眼,显得有些意外。
“自杀?你也相信是自杀?”春枝语气中露出不满。
“差不多吧。”
“啥叫差不多呀?俺问你,俺爸好好的为啥要自杀?”春枝愤怒的喊了起来。
“别喊,有话慢慢说。”高铁柱朝四下里望了一下,耐心地说,“不管自杀他杀,反正人已经走了,你也知道眼下的形势,要是上公社报案的话,不影响咱颍河崖的形象吗?”
“形象?”春枝冷笑一声,“俺不管形象不形象的,俺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就知道有冤伸冤,俺想好了,这案非报不可,谁也别想拦着俺。”
“春枝,大队,许书记待你不薄,你爸的丧葬费用都是大队出的,你说,以前哪有这样的先例?”高铁柱有些急了,伸手拉了一下春枝的胳臂。
“好处俺记下了,可俺爸也不能白死。”春枝甩一下胳臂,拎起篮子转身往回走去。高铁柱跟了几步,见春枝不再理他,只好停在那里,无奈地望着春枝单薄的背影渐渐远去。
春枝原本还想让高铁柱助她一臂之力,没想到高铁柱却是这等态度,失望之下,她觉得只能靠自己了。高铁柱如今是颍河崖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都知道他最有可能成为许立功接班人,将来颍河崖的一把手。因此,他必须和许立功保持高度一致,绝无半点二心。
春枝比高铁柱大一岁,小时候总是以姐弟相称。从小学到初中,两人都是同班同学。春枝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留一点给高铁柱。谁要是欺负了春枝,高铁柱拼了命也要跟他干一架。后来高铁柱被推荐上了高中,春枝背着爸去学校找到他,说:“俺姨给俺说个婆家。”高铁柱不知真假,忙问:“你答应了?”春枝认真地点点头。高铁柱信以为真,掏出一把小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这举动完全出乎春枝的预料,她既震惊又高兴,急忙抓住高铁柱握刀的手,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从那以后,两人就默默地相互等待着。
春枝是个明事理的人,高铁柱的态度虽然令她失望,但她绝不想怪罪他,她不想为了个人恩怨而耽误了他的前程。回到家里,天已经落黑了。推开门,她立刻感觉到有些异样,急忙点上灯里里外外察看了一番,虽然没看出有什么变化,但心里总一直悬着放不下来。她端着灯站了一时,又来到爸的房间,觉得那床上的被单似乎被人翻动过,箱子上的灰尘好像被什么擦碰了几下,那痕迹决不是猫鼠留下的。“是不是有人趁家里没人来找什么东西?是谁呢?又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他偷偷地来找呢?是小偷吗?”春枝摇摇头,家徒四壁,小偷不可能光顾。她忽然想起了那枚纽扣,那颗牙齿,赶紧伸手在门后上方的墙洞里摸摸,那个小纸包还在,拿出来打开看看,一样不少。“来人是不是找这个纽扣呢?或者牙齿?”她把东西重新包好,想了想,换个地方藏了起来。
天阴得很重,整个院子里漆黑一片。春枝关好门,拉过来桌子在门后顶好,才放心地躺在床上。其实,她一点也不困。她又想到那枚纽扣,到底是谁的呢?这种大号的纽扣肯定是军装上才有的,而颍河崖穿军装的年轻人多的是,这年头最流行的就是绿军装,高铁柱就有一件。此时,春枝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决定先不急于报案,而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午夜时分,春枝似睡非睡地躺在那里。黑夜寂静如死,偶尔一只叫不上名的小鸟在树上扑棱一声,都能惊得她坐了起来。恍惚之中,她隐隐地听到一种“沙沙”的声音,这声音时断时续,由远而近。她确信这不是风扫落叶,不是树枝摇晃,也不是猫鼠走动。她轻轻地坐了起来,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那“莎莎”的声音越来越近,慢慢地到了她的房间门前停了下来。好像有人试着推门,门是用大方桌顶好的,一般的力道不会轻易推开。春枝好像听到了人的呼吸声,同时闻到一种男人的异味。黑暗中她摸到一把剪子紧紧地握在手中护在胸前,随时准备着与来袭者搏斗。门外静了一会儿,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春枝以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她甚至有些松懈了。然而,那“沙沙”声再次响起,由近而远,好像进了那打铁的棚子。棚子里除了熔铁炉、风箱、锤子之类,并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但是,那棚子和爸的房间只一墙之隔,当初爸为了干活进出方便,便在那堵墙上开了一个小门,平时用木板挡着,进出时拨开木板就行了。春枝立刻紧张起来,心里“砰砰”的像锤子敲打一般,倘若来人知道了那个小门可就坏了。春枝容不得多想,摸索着点上油灯,手握剪刀,借着那微弱的光亮走进爸的房间。那墙上的小门就在爸的床头,挡门的木板看起来有些歪斜,只要把床拉过来顶在木板上,要想拨门进来就会增添不少的麻烦。春枝放下剪刀,弯腰一点一点地拉床。她不想把动静弄大惊动了外面,不想让棚子里的人知道她在屋里干什么。所以,她不能使出多大的力气,只能轻轻地慢慢地挪动着那张笨重的床。墙边还竖着铁锨、钢钎,等会儿再把它们都顶在小门上,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她这样盘算着,身子撤到床边,只要再把床推过去顶上小门就行了。
(https://www.tbxsvv.cc/html/28/28215/8351612.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