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颍河崖的人们做梦都没想到,老实忠厚的刘铁匠会是这样种死法。(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他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扔进颍河淹死了。之前女儿春枝找了大半天,村里村外喊了几遍。傍晚时,她来到河崖上,远远的就见崖下围了许多人。她立刻就有种不祥之感,两条腿怎么也挪不动了。
这时,从崖下飞奔而来个孩子,拉着春枝就往下跑,喘喘地说道:“春枝姐,快去瞧瞧吧,大爷他······”
春枝跌跌撞撞地走下河崖,拨开人群,就见父亲湿漉漉地横卧在沙滩上,手脚缠着麻绳
,嘴里还衔着绳头。春枝凄惨地叫了声:“爸呀”就头栽倒在父亲的身旁。
“这是谁这么恶毒呀,”
“刘铁匠恁好的人能得罪谁呀”
“真能下得了手呀,不怕天打五雷轰呀,他娘的”
众人纷纷攘攘,七嘴八舌。这时,大队书记许立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先命人把春枝抬回家去,然后察看了刘铁匠的尸体,嘴中啧啧有声,半天才说:“会是谁干的呢?该不会自杀吧,自杀又不像,奇了怪了,咱颍河崖今个”
高铁柱就站在旁,他是团支部书记,公认的许立功接班人,大家对他自然另眼相待,他的观点和态度当然比般人有分量。然而,有许立功在场,高铁柱绝不轻易表态。
“许书记,你看咋办?”高铁柱看着许立功,公开场合他喊他书记,私底下则叫他许叔。
许立功看他眼,没有吱声。他注意到二狗紧紧地盯着刘铁匠嘴里衔着的绳头,用手指着对旁边的人说:“瞧,那绳头不像他自己咬进去的,不然那门牙咋”
“二狗!胡咧咧啥!你快点儿去把周营长喊来,也干点儿正事。”许立功冲着二狗大声喝道。二狗立刻哑了,他揉揉鼻子,缩着头从人缝里钻了出去。
会儿功夫,周玉山赶了过来。三人阵商量,最后决定,不管怎样,人死为大,决不能让刘铁匠干挺着尸身,组织大伙尽快把他先下葬了,同时定要把春枝照顾好,切费用有大队负责。至于刘铁匠是怎么死的,以后再说。
安葬好父亲,春枝在邻居们的搀扶下回到家里。大家陪她坐了会,安慰几句,也就陆陆续续地散去了,留下春枝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春枝妈死得早,全靠刘铁匠把屎把尿地把她拉扯成人。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眼看着女儿长大成人,刘铁匠心里总是乐滋滋的。
春枝长得漂亮,这在颍河崖是公认的。刘铁匠原本想招个上门女婿,来能为他养老送终,二来想把他铁匠的手艺传下去。所以,他几年前就开始准备材料,打算把房子翻盖下。然而,这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春枝已哭干了眼泪。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疑问和恐惧布满了全身。她把近几天来的事反反复复地想了又想,无论如何也弄不清父亲为什么会突然离去,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连点儿异常都没有。父亲的房间里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床上的被子,绳上搭的衣服,墙边摆放的工具。墙橛子上挂着的把麻绳不见了,自然就是绑在她父亲身上的那根绳子了。
在床腿跟前,春枝发现了两样东西,颗发黄的牙齿,枚大号的纽扣。牙齿肯定是刘铁
匠的。这纽扣是谁的呢?春枝把这两样东西小心的包裹好收藏了起来。
晚上,许立功打着手电筒来到春枝家里,掏出叠钱放在桌子上,说:“这是四十块,抵个民办教师三个月的工资,花完了跟叔说,大队再想办法。”
按春枝的脾气,这钱她不会收。但这次她没有拒绝,她说:“叔呀,你是大队领导,你看俺爸像是咋死的?”
“咋死的,我跟周营长、还有铁柱都看了几遍,刚才又商量了会,准是自杀的。”许立功眼盯着桌子,好像对钱说话。接着又看着春枝的脸,猛抽了口烟,缓缓地吐出来说道:“你是咋想的,跟叔说说。”
“要是自杀,还用麻绳帮着?再说,俺爸咋会想死呢?”春枝像是自言自语。
“他嘴里衔着绳头,就是绑自己手时用来拉紧的。要是别人干的,谁还会往他嘴里塞麻绳?’’许立功叹了声,看春枝不说话,接着又问:“近几天你有没有惹你爸生气呀?”
春枝摇摇头,没有说话。
“可有其他不对头的地方呀?’’许立功又问。
“不知道”春枝半天才应了声。
“你放心,往后有啥事儿跟叔说,咱颍河崖没人敢欺负你,谁也没这个胆。”说罢,许
立功挥下手走出了春枝家,消失在黑暗中,留下股呛人的烤烟味半天都消散不尽。
刘铁匠活着的时候,许立功就是他家的常客,隔三差五地来趟,高兴了还替刘铁匠抡两下铁锤。不知为什么,春枝打心眼里不喜欢他,尤其是他夸她漂亮的时候,更是有点儿厌烦。春枝和别的女孩子不样,她不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许立功走后,春枝关上门,就剩颗豆粒大的灯火伴随着她,哀痛、疑惑、害怕和孤单充满了心头。就这样,春枝冷冷地坐着,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境。
“春枝!春枝!快来救爸!”这凄惨惊恐的叫喊声分明是爸的。春枝被惊得下
子站立起来,循声走进父亲的房间。房间里片通亮,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正在疑惑,那声
音又来了:“春枝!春枝!快来救爸!”春枝循声望去,屋外院子里片雪白,父亲僵直地站在那里,双腿和双手被紧紧地绑着,绳子的端却衔在嘴里,蓬乱的头发上沾满了泥土和杂草。
“爸呀”春枝尖叫声,竟能穿门而出,扑向父亲。在雪白的亮光中,父亲飘
然而退,那凄惨的叫喊声也随他而去。春枝紧紧的跟着,那雪光裹照中的父亲始终可望而不可及。直翻过河崖,到了河边沙滩之上,那道光才停了下来。
“爸呀”春枝想抓住父亲,解下他身上的麻绳,却被那道光远远地挡住了。
“你不要过来,”父亲凄惨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道中飘荡,“你救不了我了,救救你自己吧。”
“为啥?”春枝不明所以。
“傻孩子,我是为啥死的你还不明白吗?有人想害你呀!”
“谁想害我?”春枝趋前步,想靠近父亲。
“不要过来!”父亲退了步,“爸是救不了你了,只能靠你自己了。人心隔肚皮,你千万要小心呀!”说完,父亲径自退去,随着那道亮光消失在水里。
“爸——爸——”春枝尖叫两声,猛地跃进水中,伸着手想拉住父亲。就见刚才那道亮光陡然升起,将水中的春枝团团裹照起来,然后慢慢地移向岸边。春枝被亮光刺得紧闭着双眼,冥冥中就像被谁轻轻的抱着,缓缓地放在沙滩上,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睡吧,睡
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狗早就背着筐到河崖下割草。他不算个勤快人,就想快点儿把他家的猪养大养肥
卖了攒钱娶媳妇。二狗天生不俊,眼小脸黑嘴唇厚,小时顽皮又栽了个塌鼻子,直到长大都没改掉揉鼻子的坏毛病,颍河崖般的女孩子没人喜欢他。然而,二狗心里就偏偏喜欢上了春枝。他知道自己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只能是心里想想而已。
二狗刚下河崖,薄雾中就见水边沙滩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心里顿然惊。那就是
昨天刘铁匠被打捞上来的地方!该不会又死了人,或者刘铁匠尸身又重返故地二狗
心里更害怕了——看来这里是个不祥之地。然而他又想探个究竟,四周望了望,边连连咳嗽壮胆,边试着往前走去。到了跟前,二狗眼就认出是春枝躺在那里。春枝衣衫整齐,
神态憔悴,因为冷而蜷缩着。二狗又趋近半步,探下身子,见春枝呼吸均匀,胸脯起伏有
致,分明还好好地活着。“春-----春枝吗?”二狗没喊过她的名字,口里有点儿结巴,见春
枝动了下,双眼微睁,又问:“你咋睡在这儿?”想伸手扶她起来,但种距离感又使他
缩了回去。
“我咋睡在这儿?”春枝睁开眼望着二狗,慢慢地站起身来,又问:“你咋在这儿?”
“你,我割草,割草。”二狗后退了步,看着春枝湿了半截的裤子,又
问:“你咋睡在这儿?裤子咋弄湿了半截?”
“我也不知道,记不起来了。”春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快点儿回家吧,回家换换衣裳,别冻着了。”同情和怜爱袭上二狗的心头,他本想马上离开,现在却站在那儿不动了。
“回不回家都样,不像你。”春枝漠然地望着水面,沿着水边摇摇晃晃的走了下去。
“回家吧。”二狗有点儿不放心,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几个年轻人从河崖上急匆匆地跑了下来,嘴里嚷道:“找到了,找到了,在
这儿,在这儿咦!还有个呢”
春枝像没听见样,照旧沿着水边走。二狗则吃了惊,慌忙装作没事般,也不看来人,转身勾着头朝另方走去。
原来,高铁柱早就来到春枝家,作为颍河崖的团支部书记,他想帮春枝做点儿什么。
他站在院子里喊了两声,“春枝,春枝。”见屋里没人应答,以为春枝还没有睡醒,就在院子里等了会儿。然而,他左等右等,始终没听见屋里有点儿动静。于是,他敲了敲门,又
喊了几声,屋里还是没有动静。他有点儿怕了。他用力推门,门是从里面闩死的,根本推不动。他急忙捅破窗纸,往里窥,春枝根本就不在屋里。他心里凛,自语道:“这就悬了,
人不在屋里,这门是咋拴上的呢?悬了,悬了,要是从屋里栓的门,人是从哪儿出来的呢?人又在哪儿呢?”高铁柱身上直冒冷汗,也不敢再往屋里窥看了,急忙出了春枝家
院子,气疾奔,去找营长周玉山。
周玉山从没有见过高铁柱如此惊慌的样子,心中很是诧异,没等高铁柱喘口气就急忙问道:“这大清早的,咋回事儿啊?”
“春枝不见了,快派几个民兵找吧!多派几个。”高铁柱没有细说刚才所见。
“家里没有吗?”周玉山没感到事有多大,不想动用民兵。
“没有,看过了,快派人找吧。”高铁柱有些不耐烦了,连声地催。
“要不然就在坟地里,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周玉山不急不忙,竟然坐了下来。高铁柱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把刚才见到的切细细的说了遍。“有这等事儿?”周玉山半信
半疑地站了起了,挥下手说,“咱俩起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高铁柱没有办法,只好焦躁地跟在周玉山后面。
到了春枝家门前,周玉山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番,情况和高铁柱说的丝毫不差,当即大惊失色,连连说道:“奇了怪了,这就奇了怪了,昨天刘铁匠的事儿没了,今个又出了这事儿”边说着,边从院子里抱来截老粗的木桩,向那两扇门猛地撞了几下。就听“哐当”声,门被撞开了。两人前后闯进屋里,里里外外翻了几遍,连老鼠洞都用麻秸杆捅了两遍。眼看再也翻不出什么名堂,周玉山便匆忙去召集民兵,分成两拨,分头去找春枝,同时自己亲自去向许立功汇报。
高铁柱亲随队民兵,坟地、树林、窑厂、村里村外,拉网似地找了遍,最后来到河崖下。春枝和二狗先是面对面的站着后又各自走开的情景,高铁柱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顿生疑惑。于是,他迎着二狗走过去。
二狗从小就怵高铁柱,论长相,论本事,二狗处处矮他大半截。所以,他从不主动和他说话,见了他老远就躲。这次,他见高铁柱领着几个民兵迎面走来,想躲又躲不开,心里更是慌张,索性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咋在这儿?”高铁柱硬邦邦地问他,像审犯人。
“割草。”二狗尽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但却不敢正视高铁柱。
“割草?这沙滩上哪来的草啊?草长在那儿呢。”高铁柱抬手往河坡上指。
“我”二狗有心辩解,可嘴却有点儿不听使唤。
高铁柱并不想听他解释,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领着那拨人朝春枝跑去,而心中的疑惑
自然没有轻易消除。
拨人来到春枝跟前,春枝似乎没有感觉,照旧恍恍惚惚地往前走。高铁柱紧走几步
拦在她面前,语调温和地问道:“春枝,你咋在这儿啊?”
“不知道。”春枝只好停下来,却不看高铁柱眼,有些呆滞的目光始终落在水面上。
“啥时候来的啊?”高铁柱耐住性子,只想解开心中的疑问。
“谁知道呢?”春枝像是自语,语调缓缓的像水面的波纹。
“咋来的,跟谁来的?这总知道吧。”
“”春枝显得有些烦,干脆不理他了。见此情景,高铁柱知道时半时弄不清楚,便忍住不问了,和众人好劝歹劝,总算把春枝送回家中。
周玉山满头是汗,急匆匆来到许立功家里,却见许家的独苗许建业脸晦气地坐在门旁,两只手夹在腿间,弓着的身子晃晃的,平日最爱穿的绿军装也不见了,那半旧蓝色的中山装显得有些瘦小,把这个极爱讲究的许家独苗,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衬得稚嫩了许多。见了周玉山,许建业也不打招呼,只是用嘴往里屋示意了下,身子却动不动。周玉山顾不了这些,头闯进里屋,见许立功还躺在床上,知道他肯定跟那独苗儿子生了气,也来不及劝慰声,便说:“书记,真是奇了怪了”把春枝家的事前前后后说了遍。
“真有这事儿?”许立功忽地坐了起来,草草穿了衣服,见独苗还像瘟神样坐在门旁,遂大喝声:“滚远点儿,越远越好!”许建业声不吭,朝他老子狠狠地翻了眼,梗着头气鼓鼓地走开了。
许立功肚子心事,他跟着周玉山来到春枝家里,和先前样又里里外外察看了番。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地上那被撞得断了截的门闩上,看了半天,再问:“撞门的时候你和铁柱都在场?”得到肯定地回答后,稍停了下又说:“这门可有可能从外面闩上?”
“不可能,即使能从外面闩上,也绝对闩不死,她这门可是闩死的。”周玉山又指着门闩端的孔说:“瞧瞧,这孔上还插着铁钉呢,谁有本事从外面把它插上去?”
许立功沉默了,心里个劲地念叨:“还能真出鬼了吗?人到底是咋出去的呢?是死还是活呢?”
这时,高铁柱和几个民兵送春枝回来了。许立功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春枝,发觉她除了有些憔悴和恍惚,与平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春枝缓缓地从他的身旁走过,似乎这位颍河崖的最高权威并不存在。许立功也没计较,稍稍想了下,便跟在春枝后头走进了屋里。周玉山留下两个民兵在院子里待命,让其余的各自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有条,决不能随便乱说,违者将严肃处理。
许立功跟着春枝走进屋里,没等春枝坐下,就说:“春枝呀,你这是咋啦?快跟叔说说好不好?”语气虽然温和,那张脸却是寒着的。
“没啥。”春枝半天才应声,两眼仍不看许立功下。
“昨夜你是咋出去的呀?”许立功紧紧的盯着春枝那略显苍白的脸,好象要钻进她的大脑,彻底弄清她到底隐藏了什么。
“不知道。”春枝叹息声,声音小得勉强听见。
许立功想了下,挠了挠头皮,又说:“春枝呀,你要是还信得过叔,要是还把俺当成你叔,就跟俺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好不好?”
“啥事儿也没有,俺困了,想睡会儿。”说完,春枝便站起来自顾向里间走去,将许立功冷冷的凉在那里。
许立功好不尴尬,却又不便发怒,只好退出屋来。高铁柱赶紧过来替春枝把门关上。许立功寒着脸,半天也不说话。周玉山提议,留下两个民兵日夜在这儿看着,来保护春枝免生意外,二来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发生。高铁柱当即表示赞成,许立功最后也同意了,并且指示说:“这两天发生的事儿暂时不像上面汇报,以免影响咱颍河崖的形象。同时要留心村里有啥议论,尤其注意有没有坏人捣乱。”完了又沉吟道:“今个这事儿,很难说不是有人”
离开春枝家院子,周玉山有事,岔开路径自急匆匆地走去了。高铁柱跟着许立功沿大路慢腾腾地走着,两人自然都想着心事。许立功不相信有什么之事,必定有人和春枝起共同导演了这场闹剧。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个人又是谁呢?而春枝又怎么能轻易和他搞到块呢?想到这里,许立功更加担心了。高铁柱小时候听爷爷说过,他见过路神,高个白衣,专走路边,若遇到行人有难,必定出手相助,帮你化险为夷。还听爷爷说过,他曾在天夜里从床上掉了下来,恍惚中感觉有人又把他抱起放在了床上,睁眼看却是死了许多年的奶奶。小时的高铁柱对此半信半疑。后来高铁柱看过《聊斋》、《水浒》、《三国》,对那些鬼疑虚幻的故事虽感兴趣,但不相信。那么,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该作何解释呢?春枝显然是个凡人,那么她背后是否存在个神通广大的超人呢?如果有,会是谁呢?他想到了二狗,早晨那沙滩上的幕自然让他生疑,怎么就那么巧合。然而,想起二狗那丑陋的嘴脸,那副倒霉相,高铁柱就笑了,他和春枝天上人间根本就不是路人,不可能搞到块去的。再说,即使给他个熊心豹胆,他也绝不敢做出这等事来。想到这里,高铁柱决定暂不把沙滩上看见二狗事告诉许立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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