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空看到了慕容枫的一脸惊异，感受到了慕容枫的内心巨浪，他知道那巨浪此刻定然汹涌翻滚着冲击着他心房的堤坝，那巨浪定如利剑一般穿透层云直刺苍穹，但破空选择了无视，及时既定事实，震惊也只不过是刹那时间，过后只能是承认接受之。老人于是反而是一脸的淡定，虽然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比慕容枫平静，只不过慕容枫是千般的不信，他则是万般的欣喜。
“清风诀只是一个经过前人刻意简化之后得到的名字，它的全名是清风玄牝诀，何为清风玄牝诀，所谓清风玄牝诀者，清风在前，方入玄牝。道德经中写到谷神不死，视为玄牝。何谓谷神，谷神者，天地初始之根本，是世间万物最原始、最玄妙的所在，比之于人体即周身经脉穴道，谷神不灭，万物不衰，天道循环，玄之又玄。”破空真人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慕容枫，但见慕容枫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挤出无数的疑惑不解，破空真人微微一笑，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继续道：“世间万事万物，相依相生，相互克制，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离了外物，将自己孤立于一个空间，看似没有外物的干扰，却也没有了外力的刺激；如果一味的只希望借助外力的不断刺激来使自己完善，而不从自己内部去自我改善，那也无异于自掘坟墓。枫儿，你可能理解？”
慕容枫如坠云里雾里，直到破空说完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谷神不灭，万物不衰，天道循环，玄之又玄”这一句，听得师祖发问，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摇着头。其实也不怪慕容枫毫无头绪，破空真人实已是当世最顶尖的武学前辈，一言一行，无不蕴含深意，他所叙述的看似是武学中最浅显的基础，却也是武学最根本的起源，就是换做当世任何一个一流高手，哪怕他在武学的殿堂浸淫十数载的行家里手对破空的话都不敢说一定能吃透，更何况慕容枫一个十岁的小孩儿。破空真人心知肚明，自己这一番话艰涩难懂，要慕容枫一下子就吃通吃透那是天方夜谭，老人也不急于一时，日后不断苦练和无限际遇之后，他相信慕容枫终能茅塞顿开，迎来柳暗花明。
老人刚准备继续讲述，就却听慕容风道：“师祖的意思难道是人体经脉穴道好比大自然的谷神，只要经脉穴道源源不断有新能量产生，你的生命自会源源不绝。”破空心头大震，慕容枫的悟性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老人着实振奋，朗声道：“虽然只是理解了最浅显的部分，但已是难能可贵了。可是问题是能量来自何处，总不会凭空产生吧？”
慕容枫道：“我虽然对经脉穴道不是很了解，但是从小父亲就告诉我，丹田乃人真气之源泉。”
破空笑道：“傲天那个小家伙还告诉你什么了？”
“父亲还说，以丹田为根基，让丹田的真气与身体其他经脉穴道处游弋的真气相互促进，尽量将真气向周身的四肢百骸散射，回环，如此循环，滋养血脉，凝神强身，无往不利。”
只见慕容枫仰着小脑袋，一脸的骄傲看得破空真人都心生嫉妒，暗暗地一阵唏嘘，自忖道：“父亲在儿子心中永远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旁人则永远无法企及。”然后念头一转，惊叹道：“没想到傲天居然也触摸到了玄牝的门槛，一般习武之人，只将丹田作为唯一能量来源，任何一个一流高手都致力于不断加强丹田中的真气，并可以对丹田中的真气如臂使指一般运用自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的全身所有经脉穴道都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丹田，都可以蕴育产生能量，他们与丹田相互促进，却又独立于自己的空间之中，傲天，没想到你已经在武学的道路上走的这么远了？奈何啊，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慕容枫并没有注意到破空真人的脸上的讶色，他挠着头，一脸疑惑，口张了几次却又闭上了，似是有话要说，担忧不好说出口一般，破空眼角余光撇到慕容枫的表情，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慕容枫试探的问道：“当初父亲告诉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想既然丹田与周身经脉穴道，可以相互促进，那就说明所有的经脉穴道应该也能独立产生真气，与丹田遥相呼应才是，可是一直没敢问父亲，怕父亲说我异想天开。”
破空真的出震惊了，慕容枫的想象力和领悟力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原以为慕容枫会一头雾水，自己也不要求他即学即会，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教导慕容枫的准备，让他在实践中日积月累，并逐渐生出丹田与静脉穴道的相互融合，相互促进的意识。不曾想他原来的预想已经不知何时早已完成，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引导他去开发自己身体的潜能。
“哈哈，不错不错，枫儿，想法独到，切中要害。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你师祖我一生苦修，却总也无法踏足那玄牝之境。你很好，很好，很好。”破空一连说了三个很好，然后仰头，目光透过头顶的洞口望向天空，一脸的坚毅，满眼的希望，昔日的情景在他的神色间流淌，“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走上不归路的，绝不。。。”
慕容枫道：“师祖，什么不归路？”
破空道：“没什么，没什么。枫儿，师祖说你现在已经半只脚踏入玄牝之境，但是你可知道玄牝之境与清风之境到底有何区别？”
慕容风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我还真的不懂。。。”说完冲破空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
破空正色道：“不许嬉皮笑脸，枫儿，你要记住，从现在起，师祖和你所说的都是关乎你日后武学之路能走多远的大问题，都是关系到你的大仇能否得报的大问题，你一定要务必谨记力行。”
慕容枫眼眶一下子红了，沉声道：“嗯，师祖，枫儿记住了。”
“清风玄牝诀共有两层，第一层清风之境，清风之境又分为小成和大成，清风之境主修人的心境，大成之时，灵台空明，天塌不惊，于习武之人有百般好处，这一境界相信你已体会过。”破空看看慕容枫，似乎是在向他询问。
慕容枫道：“怪不得每次修炼清风诀时间都过得飞快，我甚至都感觉不到。”
破空道：“不错，这正是清风之境的效果。至于第二层，便是我刚才说的玄牝之境，玄牝之境是清风之境达到大成，心灵空灵到一个极致时，各条经脉和各大穴道此时才有机会再次复苏，这才有机缘进入，这是一个质变的过程。刚触及玄牝之境时，丹田之中真气会比清风之境明显充盈不少，而且丹田之气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周身大部分经脉和穴道游走，你自己可以控制真气的走向，而在你不作为之时，真气也会沿着各条经脉自行游走，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一般，你试着体验一下。”
慕容枫自己控制真气游走过数次，对此倒不陌生，但是丹田之气能自行游走，他倒是没有注意过，现在破空如此说，他便下意识的去感知了一下自己体内真气的情况，果然，真气正在缓慢的向各条经脉运行，在体内不断循环着，他欣喜道：“真的是啊师祖，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真气也是如此。”
“你忘了师祖刚才说的了吗？这只有在你触摸到玄牝之境的门槛时才会发生生，师祖是清风之境大成，又怎么会有过这种体验。”
“那师祖你怎么这么清楚啊？”慕容枫追问道。
破空道：“你有师祖，我便没有吗？”
慕容枫似乎恍然大悟，故意拉长声道：“奥——，原来是师祖的师祖告诉师祖的，那我就了然了。”
“小子莫要贫嘴。”破空真人瞪了慕容枫一眼，继续道：“这一阶段，主要是以丹田之气滋养经脉穴道，刚刚复苏的经脉穴道就好似久旱的大地一般，你的真气便是那久违的甘露，它如何能不痛快畅饮。”
“久旱之地也终有保墒之时，经脉穴道难道就没有满足之日吗？”慕容枫道。
“枫儿，师祖我真不敢相信你只是十岁的孩童，你在武学上的领悟力在老夫所见的人中绝对排的到前三。”破空真人算是被慕容给打败了，慕容枫给他的惊喜一个接着一个，老头脸上乐的跟一朵牡丹花一般。
慕容枫道：“那第一第二又是谁呢？”
破空真人假装嗔怒道：“那不重要，别老扯那些和主题无关的东西。”
慕容枫乐了，心道：“不知是谁扯出什么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现在反倒倒打一耙，真不讲理。”他故意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好吧，我只要记住我是第三就好了。。。”
破空一听也乐了，这不明摆着是在提醒自己是自己先说什么悟性能排前三，暗笑道：“这招以退为进耍得好，真好，真好，嘿嘿，真的挺好，我喜欢。”当下只当没听懂，又面不改色的说了起来，“旱地有保墒，经脉有极限。当经脉穴道未到到极限之时，他们吸收丹田之气，滋养自身的同时也将丹田之气净化的更加纯净，真气虽被吸收一部分，但威力不降反升，所谓兵在精而不在多就是此理。当经脉穴道吸收了足够真气，就仿佛旱地保墒一般——天呀，你小子这比喻真好，老夫我从来怎么就没想到——奥，不好意思，思想抛锚了，既是保墒之地，自然就可以蕴育谷物，那时的经脉穴道再一次发生质变，净化真气的同时又能源源不断的产生真气，你全身上下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丹田，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等的酣畅淋漓。到时候你周身真气充盈，激荡澎湃，何愁堵塞之经脉不畅，何愁顽固之穴道不通。”
慕容枫听得思绪纷飞，仿佛自己已是破空所说之境界，只听破空又道：“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可要是好高骛远，心比天高，那可未必是好事啊！”慕容枫一下子便如遭到当头棒喝一般，心道：“慕容枫啊慕容枫，父母大仇未报，由不得你自己心猿意马，三心二意。”于是低头对破空道：“弟子谨记师祖教诲，必当心无旁骛，脚踏实地。”
破空道：“其实就像师祖刚才所说，你的悟性实已称得上是百里挑一，师祖倒不担心你的修炼，师祖担心的恰恰是你的定力，古往今来多上风流人物，哪一个不是旷古绝今，可有多少人能秉持本心，坚守道义。人若无敌，藐视之心自然滋生，视人命如草菅，只管唯我独尊，不顾苍生万物。枫儿啊，你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论何时何地，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不能丢，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慕容枫分明看见破空真人脸上凄苦之色大盛，即使他年幼无知，也看得出破空定是想到了让他不愿提及的往事，刻骨铭心的那种。慕容枫突然觉得这个看似潇洒的老人，内心到底有多少看得见看不见的伤口，他突然很心疼自己这个白发如雪，白衣飘飘的师祖，他伸出小手握住了了破空的三根手指——他想握住破空的手心的，奈何小手的确不大——稍微用劲往紧握了握，破空真人感受着这只小手的柔软和温度，心中不由一暖，柔声道：“怎么了，枫儿？”
慕容枫与破空四目相对，说道：“师祖，枫儿一定做个好孩子，我不会让师祖失望的。”破空一听不由忍俊不禁，慕容枫把“一定”和“不会”加重了语气，说起来倒有一点老气横秋的感觉。他又摸了摸慕容枫的头，捏了一下慕容枫的鼻尖，说道：“好，师祖相信枫儿，枫儿一定不会让师祖失望的。”
“奥，差点把正事忘了。。。等等。。。等等。。。”破空真人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在石床的床头划了一笔，只听吱的一声床板应声而起，床下竟是一暗格，慕容枫这才发现石床的大理石床身上刻着八个字“笑傲江湖，采菊南山”，破空在“采”字第一笔那一撇上划了一下，看来那一撇就是机关的按钮了。慕容枫觉得新奇，也起身向石床走去，只见石床下竟是一个不小的空间，完全可以横躺进去一个大汉而不觉得拥挤。暗格中只放着一个木匣，破空弯腰拿起木匣，怔了怔，终究还是拿了出来。
慕容枫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师祖，这是什么？”
破空又在“采”的那一撇上一划，暗格合上，然后他转身又走在火堆旁坐下，慕容枫也尾随坐在了破空的右手边。
“既然是清风玄牝诀，那么有清风诀，又怎么能没有玄牝诀的。”破空真人从木匣中取出一本书，将书展在慕容枫的面前，但见古色古香的书页上“玄牝诀”三个墨黑色的大字如古树一般，虬扎有力，一撇一捺散发出无尽的压迫感，如狂风暴雨一般扑面而来。
慕容枫定了定心神，问道：“清风诀和玄牝诀既然是一脉相承的延续，可是为什么我手中的清风诀和这本玄牝诀只是书籍本身就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呢？”
“呵呵，清风诀是基础心法，各峰都有手抄本，真正的珍本自然是在无极观观主的手中。至于这本嘛，自然是珍本了，有差别才对了。”
慕容枫追问：“可这又怎么会在您的手里呢？”
破空道：“无极观自创派以来就形成一套规则，清风诀有现任观主收藏，而玄牝诀则是由上一任持有者自己选择最可靠的人来保管，持有者需随时留意观中弟子研习清风诀的进度，如果发现有人已触及玄牝之境，在考察其德行操守之后，再决定是否授予玄牝诀，如果一生未遇，则需自行选择下一任持有者。有幸啊，我被上一任持有者选中，更有幸，十二年了，我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觅得一个踏足玄牝之徒。”
“奥，原来如此，对了，这么说您已经考察过我的德行操守了，您什么时候考察的？”
“呵呵，在那个所谓的白大善人家里，你甘冒奇险引开守卫，好让小雯那小丫头脱身；在得知小雯是白大善人安插在一众小孩儿当中的卧底时，你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单凭这两点，师祖对你已是刮目相看了。”破空突然叹了口气，“至于以后，师祖真的希望你能恪守本心，切记莫要堕入魔道啊。
“不说没用的了，记住，枫儿，玄牝诀共有九层，从入门到小成再到大成，每三层一个层次，你现在刚触及选聘之境，说入门都牵强的很。从今天起，你白天随我练习《厚土剑》，入夜则自行研习《玄牝诀》，要知道业勤于精而荒于嬉，有什么不懂得地方要及时请教，要知道师祖这样的名师可不多得啊，你要好好利用啊。”
“师祖，现在可就是白天，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
破空笑道：“你小子倒会挑时间，今天咱们先不忙，趁现在酒足饭饱，师祖先领你熟悉一下残峰的情况，去得去不得的地方都要给你说说明白，小心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踏入危险之地，再难活命，那可就是老夫的损失了。”
说罢不待慕容枫答话，施展身法便向洞口移去，慕容枫见破空身法迅疾，不可捉摸，心下自是惊叹不已，也不呼唤师祖稍等，赶紧施展身法尾随而去。破空有心试探慕容枫到底几斤几两，故意加快步伐，慕容枫人小心气却不小，眼看着破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也不出声，只是拼了命的发足狂追而去，只见山林间两道身影上下翻飞，轻灵活跃，一路向残峰的东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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