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枫呆了是因为他发现黑衣人胸前的地上已经聚了一滩鲜血，鲜艳的好像欲滴的牡丹；而破空真人呆了是因为他看见了赫然插在黑衣人胸口的一根树枝。他想不出天下间有谁能在他的面前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结束一个人的性命，他想不到当今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任何时候的武林也找不出这么一号人物，不，有一个，破空心神大震，喃喃道：“只有他，可。。。这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摔下残峰尸骨无存的，对，当然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自言自语的破空真人，慕容枫突然间觉得师祖仿佛真的老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在他心里破空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他的年龄永远不能影响他的精神和能力，可破空真人现在就和其他的普通的老人一样，也会发呆，也会自言自语。
“师祖，你在说什么啊？”慕容枫有点害怕了，在他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像现在一样无助与恐惧。
破空真人被慕容枫唤回了现实，他抚摸着慕容枫的小脑袋，自嘲的一哂，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对事情产生了恐惧感，他有什么可怕的，当年能把那个人制服，现在也就能把这个影藏在黑暗中的巨手揪出，心念及此，没来由的便释然了。他还是抚摸着慕容枫的头，仿佛那是一个他珍视无比的宝物，确实，那是一个比宝物更令他珍惜的存在。
“枫儿啊，江山代有才人，武林英才济济。”破空认真的看着慕容枫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教诲，又像是期待，他指了指黑衣人胸口的树枝，“你看，那是什么?”
慕容枫的眼睛里现在已经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光芒，刺眼的光芒，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师祖瞬间不在苍老。他顺着破空的手指看去，看见了那根他早已注意到的树枝，又重新扭头看着破空，淡淡的说道：“树枝。”
“仅仅是树枝吗？”老人的目光更加认真，连眼神都像是询问，看见慕容枫比他还认真的盯着他发呆，老人也不再执着，坚定地说道：“这是浩劫，是你的浩劫，是无极观的浩劫，甚至是整个武林的浩劫。”
慕容枫似乎突然间顿悟了，扭头又去看了看那根染血的树枝，问道：“他比您厉害吗？”不难听出语气中暗存的那丝希冀。破空当然听得出慕容枫话里的意思，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他选择了坦白：“你应该问，他为什么不杀我们？是因为这里是无极观还是他有所顾忌？”
慕容枫从头顶到脚底刹那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意味什么。破空真人没有理会慕容枫瞬间表现出来的绝望，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活在幻想中，那只会让他软弱沉沦，当有一天真的面对一切的时候，他表现出的不仅是绝望，那将是崩溃，于是他继续说道：“折枝伤人或者摘叶伤人并不难，难的是让我都毫无察觉。要做到这一点，对内力的控制要做到炉火纯青，如臂使指，需强行压制内力的狂暴使其归于平静，并将之注入树枝，直到树枝接触人的身体的瞬间才突然发力，电光火石间刺入心脏，令其致命。”
“师祖你也做不到吗？”慕容枫还有一丝希冀，他希望破空真人能很潇洒的调侃其为何足挂齿的雕虫小技，可事与愿违，破空终究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师祖如果说能做到，也只能做的相当粗糙，但让树枝在触碰身体的刹那发力，如此精细的控制，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且那人能在悄无声息之中杀人灭口，又能在悄无声息之中全身而退，吾不如也。”破空真人环顾四周，似乎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破空真人很坦白，但他或许太坦白了一点儿，因为他的坦白已经让身旁的小孩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好像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慕容枫的呼吸确实有些急促了，他眼前仿佛看到了父母为了自己义无返顾的的葬身火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哭着被萧翎儿无情的抱走，而他自己离这一切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轮还在西方做最后挣扎的夕阳，终究是要被吞没在群山之中的，虽然心中的不甘几乎能把群山淹没。
破空终于感受到了慕容枫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绝望的气息，他心中隐约产生了一点悔意，也许自己它急于把这座山压在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家伙身上，也许他还没有准备好，也许他永远也准备不好，也许让他在虚无飘渺的希望中过完一生才是正确的决定。
“对手固然是强大的，但如果你不了解他的强大，贸然的出击等待你的只有死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话永远都有它的道理。如果你连这点心魔都过不了，就算对手是我，你也毫无胜算，记住，那些人不是生来就强大如斯的。”破空真人说完后就径自去揭黑衣人的脸上的黑布，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自己来结束的，比如，心魔。
“竟然是他——”破空真人看着黑衣人的面孔不由一怔，“看来当年的清扫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彻底啊，漏网之鱼总是难免的。”
“师祖，你认识他？”慕容枫面露疑色，自上无极观以来他每日忙于紫阳真人交代的水缸任务，除了紫阳观上的几个师兄很少与旁人接触，对无极观的其他是兄弟也是不甚了解。
“枫儿，你知道年纪大有什么好处吗？年纪大了你就能认识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这个人恰好我就认识。”破空真人说得很平静，就像是一条经历了湍急的源头和奔腾的中游最终归于平静下游的大河。
“是观里的师兄？”慕容枫试探的问道。
“他可不只是你的师兄了，而是你太师父无极真人的二弟子，广清子，在江湖上也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了。”说道这里，破空真人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八年前差点动摇无极观根基的巨变，想起了众人合力稳定大局之后进行的那场大清扫，想到了观中高层忍痛清理的那一批足可以改变江湖格局的门下精英，“难道无极观又要面临一次浩劫？”
破空真人突然间联想到了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可能，他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股的凉气，如果不幸被他料到，那将又是一场地动山摇的惊天巨变，无极观不能幸免，甚至恐怕整个江湖都要被卷入一场腥风血雨，整个天下都要为某个人黄图霸业的美梦陪葬。
“是无极太师父吗？”慕容枫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不会，第一，你无极太师父所坚持的武道是我所见过最正直的，他不会走这种邪路；第二，你无极太师父的武功可比不上刚才折枝伤人的隐形人。”破空真人立马否决了慕容枫的怀疑，“而且你要记住，你无极太师父可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
说完，破空不在理会慕容枫，而是弯下腰仔细查看黑衣人的胸口的伤口，脸色越加阴沉，好像下雪前被铅色乌云笼罩的天空。
“枫儿，你先回紫阳观，师祖有事要先行一步。”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慕容枫的视线之中，仿佛猜到慕容枫担心刚才的隐形人去而复返，后面还故意用内力将一句话送进慕容枫的耳中：“那隐形人刚才没有对你我下手，现在也不会有那个兴趣。”
慕容枫心中惊疑不定，破空真人阴晴不定，来无影去无踪，身边不久前还盛气凌人的黑衣人现如今只是残峰上的一具尸体，他不由得觉得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想身边浑身冰凉的黑衣人一样，前一刻仿佛是在掌控全局，下一刻却要死于非命。西天的太阳终于还是被群山吞没了，再多的挣扎也于事无补，该没落的终究会没落，人力有时候确实太渺小了。
慕容枫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似乎有点疼，不由伸手去摸了一下，才发现是被黑衣人花开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呦一声，不再理会黑衣人的尸体，在暮色里施展开风拂柳摇，几个起跃变现，脱兔一般向残峰的平坦之地掠去，在那里，有他的牵挂，有他的羁绊。
无极峰的集仙钟连响了六响，钟声回荡在整个无极观，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之中，钟声袅袅，不绝于耳，何等的清静幽雅。但是穿行于密林之间的慕容枫却无论如何也清幽不起来，虽然他上山时间不长，与其他五峰的弟子又几无交流，但是每日挑水往返路过斗池对集仙钟也略有耳闻，集仙钟连响了六响——八年以来集仙钟第一次连响了六响，这是生死存亡的钟声。
慕容枫不曾想到破空这一去竟是将集仙钟整整装了六响，不用多想，整个无极观现在大概已是戒备森严了，顾不得多想，负着方雯沿着残峰的小道一直向下，及至斗池，果见斗池空无一人，猜想所有弟子在听到六响集仙钟之后已然各归各峰待命而去，当下也不细想，放开步子向流瀑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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