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农历九月,本来已经要入秋,但是,豫西山地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
冷雨秋风,飘入连绵数十里的明军大营,越发的衬托的军营之中的气氛沉闷、压抑。
从孙传庭的督标中军大营,到高杰、牛成虎等人的陕西各镇兵马军营。数万陕西新军的营帐之中,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往日里出入的人们个个都是意气风发,但是这几日却是垂头丧气,仿佛死了娘老子一样。
一个可怕的消息在各营各镇当中以瘟疫爆发的速度流传开来,“知道吗!咱们的粮道被一只虎李过给切断了!”
“灵宝、卢氏、鲁山等地都有大股流寇精锐出没!灵宝、卢氏县城更是被流寇夺去,眼下,各处流贼正在裹挟良民,抢修工事,挖断道路,要彻底断绝我们退回陕西的道路!”
灵宝、卢氏等处县城被流寇重新夺取,豫西大军通往潼关的粮道后路被流寇切断,如何不令这些人心中忐忑?自古军无粮自溃,这是千古名言。何况,不久前还有辽东洪督师的例子在。
高杰、牛成虎等人心中都有些慌张了。
所有兵将起初闻听后都是不敢相信,原本不是说咱们出潼关来是来抄流贼的后路吗?不是说流贼的几个大头目,李自成、罗汝才、刘宗敏、老回回等人都在湖广,同左良玉作战,争夺德安承天四府的地盘,河南境内没有什么流贼的主力吗?怎么突然间咱们的后背出现了一只虎李过的部队?而且还切断了咱们的粮道?
不可能,决对不可能!这一定是谣言!这一定是我昨晚上喝多了眼下酒还没有醒!
但是,坏消息一个个接踵而至。
左良玉从襄阳败往武昌,袁宗第引数万精骑斜刺里杀出,左良玉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德安、承天、钟祥、荆州等鱼米之乡膏腴富庶之地,悉数落入流寇之手。眼下,流贼头目、附逆败类田见秀、李岩、李侔、伍兴等人,正在各处府城派遣贼伪官吏,管理各处城池,勒逼良民从贼。
汉水变成了流贼的内河!各种粮饷器械兵马可以借助水运之便利往来如飞!调拨更是便捷!
这样的消息不断传来,人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咱们本来是出潼关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的。但是兴冲冲的杀出了潼关,却一头栽进了别人挖好的陷坑里!”
眼下,已经探明的,各执利刃在这口陷坑边上的,正是李自成、罗汝才等人亲自统领的兵马!
营地之中越发的人心惶惶了!
向来号称所部兵多将广能征惯战的左良玉都被流贼的一支偏师打得望风而逃,咱们面对的可是流贼的首领李自成、罗汝才亲自统领的精锐兵马,咱们如何能够是对手?!
无奈之下,孙传庭为了挽回士气,只得召集诸将议事。
是继续留在河南击破流贼,还是赶快趁流贼流贼尚未形成合围之势前,及早返回陕西,是孙传庭召集众将商议的目的。
但是,孙传庭很是失望,但是又在意料之中的得到了一个结果。
“督臣,眼下我军孤悬贼中,全军只有七八日的粮草,如果不尽快杀回潼关,打通粮道,只怕辽东崩溃的局面便是要在河南重演了!”
“就是!我正兵营中所携带的粮草就算是节省着吃,也只能够吃八天的!这鬼天气,往日里河南连年大旱,几年也未必下一场雨,咱们到了这儿,雨也跟着来了!粮草运输困难,弄得大家营中都没有什么粮草!”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讲说着自己营中缺粮的难题,希望孙传庭能够发下粮草来暂且缓解一下。如果没有可以供应大军击破李自成罗汝才的粮食,那咱们还是趁早赶快回陕西,免得在河南被人包了饺子。
统领京营部队充当孙传庭督标中军的唐参将,对于这样的争论保持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你们要打,我也不怕,横竖我是督标中军,属于最后上场的队伍。你们要走,我也是奉陪。而且我的队伍马匹还多,不怕走。就算是打仗,你们也未必就当真比我等能打!
唐参将对于这几个总兵吵吵着营中缺粮,必须马上走的原因,也是心中肚明。按照大明军队营制规定,外出作战,什么飨饭、煤炒之类的野战口粮必须要带够七天以上的。他营中对于那些用米煮熟后放到水中曝晒,反复几次,食用时取热水泡软煮熟就可以吃的干米饭毫无好感,至于说那些硬盐块、醋布之类的更是嗤之以鼻。他们保存在营中的都是些用香油炒制而成的煤炒、炒米和大量的肉干、肉瓷罐等物。至少可以供应全军食用五到十日。
原本孙传庭在陕西时也为大军按照人数筹备了可以食用七日的煤炒充作干粮,可是,在牛成虎、郑嘉栋等人聪明的脑袋一分析,反正现在后路源源不断的运输来粮草补给,这些总兵们自然觉得那些煤炒、飨饭是无用的累赘之物,将它们处理掉,不但可以换取来不少银钱,还能腾出车马来运输以后的剿贼所获之物,一举多得的事!
于是,陕西兵马的几位总兵,便将各自营中携带的煤炒等野战口粮,悉数卖出。至于说买家嘛!虽然都说是豫西各地结寨自保的乡绅,可是,哪有豫西的乡绅说着一口陕北方言的道理?这个咱老子不去管,只要他们给的是真金白银就好!
“如今因为下雨道路泥泞难行,本来辎重粮草就困难,可偏偏野狼专咬病羊羔。流贼李过所部又断了咱们的粮道,为了保全大人的这一番心血,保住皇上的这最后一铺本钱,标下等斗胆请督臣果断下令,全军回师陕西。待秋凉之后,我大军士饱马腾,再行出关与流贼决一死战不迟!”
见众人都是众口一词的拥护牛成虎的主张,孙传庭也只得是无可奈何的答应。
“高总兵,你部骑兵素来精悍,便命你部为前锋,为大军开路。务必要杀退流贼李过所部!”
高杰却是一脸的愁眉苦脸,作为新晋提拔起来的总兵,他麾下兵将大多数是原来贺疯子贺人龙的旧部亲族,对他表面上客客气气尊重有加,但是心思却是阳奉阴违。可是统领这样的一支人马去同对面的一只虎李过去硬碰硬?这分明是把我高杰往老虎嘴边上送肉嘛!
果然,往卢氏方向行走了不远,便从前锋斥候那里传来了消息,与流贼哨骑遭遇!
往日里素称悍勇过人的贺国英等人,在默不作声从山中树林、山路后面奔涌而出的数千闯营骑兵面前,也是变得畏缩不前。
一声发喊:“撤!”陕西明军这一千多精锐骑兵便一起拨转马头往来路上狂奔。
这股义军骑兵却也不挥兵猛扑,也不高声呐喊冲杀,只管催动胯下战马,徐徐扑来。若是有掉队的小股明军骑兵,或是有人试图停住溃逃的势头,调头反击,他们便会分出几支小队来将这些零散队伍一口吃掉。
整个态势却是如同狼群在扑杀羊羔一样,不急于一时,而是要制造混乱和胆怯之后再行一口口的吞下肚子。
几支小部队被逐一消灭,更加加剧了这千余骑兵的溃败速度,若不是高杰见机得快,及早在后方列开大阵,以数千兵马列成阵型,两翼又有千余骑兵往来游弋护卫,追击的闯营骑兵见对面明军已经有了准备,便只得缓缓收拢人马,远远的在数里之外观察,贺国英等人暗自叫了一声“老子命大!”拨转马头绕过高杰的军阵,这才勉强接应住了败兵。
不过,这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就完了。
出师不利,溃败而归。自然孙传庭要找一个下台阶来。可是,这个下台阶自然不能让高杰这个总兵来承担。一者,他是孙传庭派了接收贺人龙旧部的人,自然要维护一番。二者,他临阵不乱,指挥调度有方,阻止了闯营人马继续扩大战果,也防止整个前锋被闯营击溃,可以说有功无过。
扒拉来拔拉去,也只有前锋的几个军官大小宽窄肥瘦正合适。可是,也只能将为首先溃败的贺国英拉出去打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若是再有下次,定然杀你的人头以为全军榜样!”
打完了贺国英,孙传庭自然还是要和郑嘉栋、牛成虎、高杰等人一道商议眼下的军情。
如今各路探马都回来了,军情对孙传庭颇为不利。“东面是曹操的两万多骑兵,步兵人数不详。正北是李自成的三万多骑兵,为首的就是一只虎李过,闯营的几员贼首都在。李自成在后面为其压住了阵脚。步兵火炮数目不详。南面,据说闯贼大将刘宗敏也统领老回回、革里眼等人兵马星夜北上,已经有一万多轻骑抵达了洛阳。”
“督臣,咱们这十几万人便局促在这豫西区区两三个县里,兵马施展不开不说,长久顿兵于此,柴草油盐都不好找。如今又是连日雨水,缺少柴草,将士们连顿饭都吃不上,这饿着肚子如何打仗?!”
“就是!督臣,以末将看,咱们只管向东打,那一带地势开阔,曹操又是个滑头鬼,绝对不会跟咱们硬拼!而且,向东,一路上各处州县城池都有粮食,大军补给也容易得很!”
“向东?咱们的兵可都是陕西关中子弟!你带着他们往东去,难不成要把陕西家乡丢给李闯?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夜之间军心就会彻底完蛋个驴球子的!只能向西!杀开一条路,进潼关!回陕西!”
高杰等几个总兵便在督师孙传庭面前各抒己见,争吵个面红耳赤,都是带兵的人,又是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这嘴里自然是不干不净的零碎都出来了,什么“你个先人”、“驴球子”、“****姐的”等等各种各样的脏话都从他们口中连连蹦出,听得孙传庭实在听不下去,抓起帅案上的虎胆,用力一击。
“啪”的一声巨响,顿时让在场的几个总兵安静了下来。
“向东,不可行。”孙传庭先否决了向东行军的意见。
“虽然曹操是个滑头,但是本督与他打交道打了多年,此人用兵,便和一个赌棍上了牌桌一样。一旦觑准了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本钱全压上去。你们可以想一想,这些年来,朝廷有多少将领大臣在他曹操手下兵败身亡的?”
“不说我们军中都是三秦子弟,思乡之心严重,便是全军能够上下一心往豫东而去。沿途各个州县,村镇,李闯、曹操已经经营数年,百姓只知道有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和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几时知道有皇帝和大明了?只怕我们向东走不多远,沿途的百姓就会攻击我等。”
“所以,本督意下,全军西向,入潼关,回陕西!”
“督臣英明!”
在一连串的赞誉声中,孙传庭也露出了一抹久违了的笑容。
“把守通往潼关大道的贼军事哪一部?哪一名贼首?”
一名执掌军机的赞画急忙向孙督师禀告:“督臣,据闻是闯贼的养子之一,名唤罗虎的便是。不过是一个年方弱冠的黄口小儿,统领的唤作震山营,不到两万人马。”
“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统领两万人马,岂能拦住我十余万大军意图归乡之心?~!”
“就是!所谓穷寇莫追归师莫遏,李闯居然用此人为首,堵塞我军之路,岂不可笑得紧!”
营帐之内一片欢喜笑声,只有督标中军的唐参将嘴角发出了一阵冷笑,哼!一群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的家伙!你们要是想死就去死吧!可别拉上老子!
处于对自己手中的杀手锏保密的考虑,李自成和罗汝才并没有对龙虎营的战斗力大力传播,而只是到处秘密的为他们收集上好品质的铳炮,补给马匹骡驴,以确保他们的机动力。同时,下了严令,禁止知情的两家高级将领大嘴巴传播。
所以,孙传庭对于罗虎、王龙这两个名字,也只是感到面熟陌生的那种情形。也难怪,即使是四天王、丘之陶等人向他密告义军当中有这样一支队伍,只怕他也未必相信。毕竟同这支队伍打过交道的开封府众人、左良玉所部都不会说自己是被这样两个毛头小子给打败了的。
以左良玉的品行,他只会说自己在朱仙镇被数倍、数十倍于己的流贼精锐裹挟良民不停的以人海战术猛攻,将士们杀之不及,不忍残杀良民。在与流贼巨大杀伤之后含泪转进云云。
绝对不会说自己的十几万大军被两个毛头小子领着两万多人给打了一个稀里哗啦的。然后自己又被别人狐假虎威的用这两个小子的旗帜吓得望风而逃了数百里!
可是,唐参将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以千总身份到山东走了一圈,然后因为亲手斩杀了十余颗辽贼首级,部下作战勇猛而积功升至参将之职。对于这支一起打过辽贼,一道破过寨子,一起推行过李大公子的新政的旧日同袍战斗力,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罗虎的一万多人堵在卢氏往潼关的大路上,易守难攻的地形,你们想从他手里杀开血路回潼关?嗤!你们比阿巴泰如何?”对于这群情绪激昂的陕西将领,唐参将心中嗤之以鼻。他只管在那里仔细盘算自己应该如何。
“便是如此了!唐参将,本督师中军营中还有多少煤炒和肉食?统统取出来!分配给各镇各营将士!来日饱餐一顿,大军便西返潼关!”
看着周遭一群总兵、副将用狼一样贪婪的眼神盯住了自己,唐参将在心里将孙传庭的祖坟都刨了七回!
“你个驴球子的孙聋子!你要收买将士军心,只管拿你自己去收买便是!凭啥打老子的辎重主意!?”
所谓中军营,其实大多数都是京营将士充任。对于新近编练的数万陕西兵马和牛成虎、郑嘉栋、高杰等人的战斗力和纪律,孙传庭还是不是很信任。京营将士虽然浮华一些,但是战斗力却是实打实的,那些成百上千的辽贼首级可不是白来的。
在山东走了一圈,不但和罗虎等人学会了跑,和廖冬至等人学到了如何骑兵如墙而进,如何以排铳轰击敌人,京营也学会了在行军打仗当中如何保障自己的饮食水平。这些公子哥儿原本就是讲究生活之人,现在有了条件,如何能够放弃?
所以,中军营中的煤炒也好,肉食也好,都是京营将士们四处搜罗而来的,基本上所有的肉食都是来自于南中的肉瓷罐、风鸡、咸鸭、腊肉等物。
为了采办这些肉食,财大气粗的京营大爷们几乎把西安城内所有的晋商铺子给悉数扫荡一遍,靠着口袋里硬邦邦白花花的银元,打得那些苦哈哈的陕西兵将只能一旁流着口水忿忿不平。
如今,却是乾坤倒转,自己掏腰包买的肉食,却要双手奉送给这群**丝?这如何能够让唐参将咽得下这口恶气?可是,光棍不吃眼前亏,他营中只有数千人马,如何能够与整个陕西军将团体翻脸?何况,这还是孙传庭的军令!
转眼间,京营上下苦心收集采购的煤炒、肉食便被各镇各营瓜分一空,只为了保留些面子,给京营留下了够三千人食用几顿的食物。
“好了!横竖咱们拿走这些干粮肉食也只能够全军上下吃一顿,你们可是够吃好几顿的!”几个陕西军镇当中的辎重军官还在那里说些风凉话,若是按照他们的本性,只怕一粒芝麻也不会给京营这群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纨绔子弟留下!
“你奶奶个孙子的!”几个京营军官望着得意洋洋押运着车马扬长而去的几镇兵将,恨得咬牙切齿。“大人!他们这群狗贼贪图金银,把配给的口粮偷偷给卖了!如今却来抢咱们的干粮肉食!”
“就是!大人,咱们跟他们干了!”
几个军官摩拳擦掌的作势便要点起兵马与各镇前来抢夺,不,领取干粮肉食的兵将火拼一场,却被唐参将制止住了。
“都给我滚回去!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到我的帐篷中来!”望去雨中远去的车马,唐参将脸上狞笑不止,“老子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容易白吃的!”
“你们想出口恶气?想早点回京城?”
“对!大人,这破地方咱们早就不想干了!”
“大人,山东的时候,也穷也苦,可是弟兄们心气顺啊!哪像现在的日子!各种憋屈!”
“那好,听我的。”唐参将指着一个千总低声问道:“你的把兄弟是不是在这附近?”
“大人!这。。。。。!”那千总为之一惊,他的把兄弟可是在山东时王龙手下的一名掌旗。
“别害怕!我也有把兄弟在那边!要是他驻防在这附近的话,老子还用得着问你?”
“大人的意思是,我去走一趟?”
“没错,想要出口恶气,想要早点回京城,你就得这么办!”
趁着越下越密的秋雨掩护,那千总披上油布雨披,领着数名骑兵出了大营去寻觅他在罗汝才军中的盟兄弟去了。
无独有偶。
在总兵高杰营中,营地的最外侧首当其冲的一处营寨当中,贺家子弟亲族们在营中的大帐之中七嘴八舌的大声叫骂着。
床榻上,贺国英呲牙咧嘴的让郎中给他屁股上的棒疮上药,口中也是不住的叫骂着翻山鹞子高杰这个流贼,下手如此之歹毒。
“国英哥,你给咱们大伙说说,咱们家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二爹被他们害死之后,咱们就成了娘的没娘的孩子!冲锋陷阵吃苦受罪有份,妈的背黑锅也是咱们的。可是发口粮领军饷的时候想不起咱们了!”
这群贺家亲族今天兴冲冲的去高杰中军领取自己的那份肉食干粮,却被中军司务用打发要饭花子的态度打发了几百人的干粮和几十个碰得摔得稀烂的肉瓷罐回来。
这顿时就如同一个火药包丢进了油桶里,贺疯子的这群旧部的愤怒之火立刻被点燃。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嚣咒骂之际,营外伏路哨探的总旗兴冲冲的领了一人进帐。
“各位兄弟,还认识咱们一个坷崂里的贺家人吗?”
“你!”有人认出了来人,“你不是跟着流贼吗?怎么到这了?”
“怎么,不要提啥兵啊贼的那套,这里都是米脂人,都是姓贺的,这大雨天到了你们的门口,就不给我口水喝?”
来人笑眯眯的看着这群贺氏宗族。
“七哥,”贺国英挣扎着从床头一跃而起,拉住了贺老七的手,“您请坐,来人,上茶!”
“茶就先免了,哪位兄弟辛苦一下,到外头招呼一声,把我带来的那二十个兄弟领进来,还有那些牲口上的酒,肉,药,都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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