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始皇帝一边慢慢品着清酒,一边用他那细长的凤目好似不经意地查看着群臣的表情。
见始皇帝放下铜尊,李斯清了清嗓子,跪坐施礼道:“陛下,催平所献符应之说,足以证我大秦一统华夏乃是天命所为,早在五百年前既有天示,还望陛下将黑龙符应早传诏旨于天下,以正天下臣民视听。”
李斯,字通古,乃楚国上蔡人。
李斯早年为楚郡小吏,后从荀子学帝王之术,学成入秦,被吕不韦所重,初以为郎,因一再劝说秦王嬴政灭六国策被采纳,复被吕不韦任为丞相府长吏,继而被当时秦王嬴政任为客卿。
秦王政十年,秦王下令驱逐在秦六国客卿,李斯上书《谏逐客书》阻止,被秦王嬴政采纳,更被嬴政所重,不久迁廷尉,成为秦王重臣,为秦灭六国出力甚众。
廷尉,乃秦九卿之一,主管司法,天下律令皆藏于廷尉府,可俱诏令抓捕各级官吏,可谓位高权重。
蒙毅也在座上施礼道:“陛下,微臣亦附议。”
“此外,沛县尉梦得五爪黑龙,亦是上上吉兆,正应了催平的符应之说,诏旨上亦要申明。况如吕县尉之父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我大秦取周室统御天下,乃是应天顺民之举,更应早使天下臣民尽知,已早安天下人心。”
蒙毅,正宗老秦人,为人正直,素有清名。
其祖父蒙骜、父亲蒙武,都是秦国名将,为秦国出生入死血战沙场,多得数十座城池,立下赫赫战功。
始皇帝对蒙氏一族十分宠信,出则参乘,入则御前,不仅拜蒙毅为上卿,其弟蒙恬更手握重兵,为秦国上将军。
蒙毅话音刚落,治粟内吏苏正、少府章邯俱都齐声称善。
治粟内吏,属九卿,掌谷货金玉,相当于国库司库,有两丞。
少府,掌山海地泽之税,有六丞。
少府,其实就是替始皇帝掌管王室财货,是始皇帝的私人财物总管。
这两人,也都算是地道的老秦人。
对于几人的建议,始皇帝不置可否,只把深邃的目光转向冯劫、王绾。
右丞相冯去疾乃韩人,其先祖冯亭曾为韩国上党太守,曾拒秦死战。
王绾,世代秦人。
这两个老臣,虽然为大秦一统天下出力不小,平素做事又一向勤恳,可持重有余,魄力不足。随着始皇帝威加海内,始皇帝深深感到,这两人作为重臣之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今天所议事大,还是要听听他们的意见的。
两人近两年在许多大事上,和李斯、蒙毅这些始皇帝的后起重臣意见往往相左。
比如始皇帝养民生息,近乎集天下之力,兴修阿房宫,建陵寝等劳民疲民之策,两人就坚决反对,多次劝阻始皇帝而不能。
还有,始皇帝现行郡县制,两人也曾反对,极力赞成推行分封祖制。
近来在大政上,始皇帝已久不垂询,是以,两人已不愿多言。
有了这样的心思,对于符应一事,两人虽然心中也是极为赞成,可跟自持身份,在现今红得发紫的李斯、蒙毅后面附议,两人心中又万般不愿。
不过,眼见始皇帝看过来,不表态是肯定不行的。
冯去疾、王绾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在座上施礼,同声赞成。
两人的神态,始皇帝早已看在眼中,不过也并不以为意,只是点点头,沉声道:“我赢氏先祖,乃少昊一脉,周孝王时即驻守边地,为周室镇压异族,屏障西方,数百年保西陲不失,实是有大功于天下。而观周室,自幽王始,历代君王内不识富国强兵之道,外不显拓土开疆之威,骄奢yín逸,诸侯离心,气运终率。”
“然天命循环,五德更始,自有天意。早在先祖文公时,既有上天以黑龙符应示之。五百年来,我大秦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历代先祖励jīng图治,致使我大秦疆土rì隆,国势鼎盛,终至寡人一统宇内。然六国遗民多有顽愚,不知寡人奉天承运,依然心思旧国。故朕准众卿所请,即rì即将黑龙符应及沛县尉所得吉兆昭告天下,以安天下人心。”
始皇帝思谋片刻,沉声道:“我老秦素来尚黑,尝闻龙有九子,其六子sè黑,水德尚黑,我大秦自是水德。周为火德,大秦取周而代之,实乃应天承命之举。
此黑龙吉兆,应在朕身,朕即为祖龙。诏令天下,大秦即rì始,以十月为年首,sè黑,度以六为名,数以六为纪,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丞相。”始皇帝看向王绾。
“臣在。”王绾忙挺直身体跪坐施礼。
“明rì,即把黑龙符应及沛县尉吕远鹏梦得吉兆昭告天下。”
“嗨。”
山东六国应答,多用“诺”。而老秦人应答,却用“嗨”。
始皇帝端起案上铜尊,看着杯中那比往rì清澈了许多的清酒道:“吕文不愧诸侯后裔,这厨技秘法确有独到之处。着吕文每年九月供奉红黄二油及清酒各两千坛至少府,以备宫中所需。”
始皇帝轻轻一句话,吕家就要多拿出红黄二油和清酒各一千五百坛,这些贡物若放置于市,价值几于千万。
坐在最后的徐堪,忍不住轻轻咧了咧嘴。
始皇帝瞥了章邯一眼,淡淡地道:“然此技须得红黄二油可成,所制菜肴所费不菲,未免骄奢,非是普通臣民所能食。民间能否纳之,全凭自然。此三物税赋,亦归于少府。”
少府令章邯,此前呈上书始皇帝,认为吕家厨技之法,一改数千年饮食治法,当有官府在各地推行。
章邯见始皇帝如此说,也只得作罢。
始皇帝微微饮了一口清酒道:“今rì招尔等前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尔等廷议。”
“沛县尉所献曲辕犁如何?”
治粟内吏苏正,见始皇帝问询,忙欠身作答。
“少府前rì已将那曲辕犁按图制好,臣亲自带人试过,功效大好。曲辕犁一人一牛所耕土地,比之原有犁具强过数倍。
曲辕犁若在各郡县推之,明年即可垦田无数,不仅我大秦从此再无少粮之患,税赋亦会增加许多。制此犁者,实乃功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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