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于雁行阵最前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一身颜色张扬的极品湖缎长衫,在场众人大多都能认出此人正是天机谷当代天机子最宠爱的弟子朱弘阳。
朱弘阳控驭法器腾于虚空之上居高临下的拱了拱手,“来时家师吩咐的急,即刻就回的,不便下去给诸位见礼还望勿怪”
踩在别人头顶上请人勿怪,下面的人还能说什么?除了寥寥几声回应之外,其他人俱都沉默以应,懒得理他。
朱弘阳也不在意,将眼神转到了林子月身上。
本就清丽无匹的林子月此时一身缟素,反倒更添丽色,我见犹怜。朱弘阳看她时的那种眼神,就是傻子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十日已到,林山主这就随我回去吧,家师愿将你收录门墙实是你天大的造化啊,从此天机谷与凤歌山合二为一,你我同门修行……”
朱弘阳面带浅笑,话语异常温柔,林子月却似没听到一般,遵照既定的程序恭恭敬敬俯身、跪下、叩首,这是六叩首中的最后一叩,份外来的重。
当其完成叩首站起身时,额头已是一片红肿,隐隐可见丝丝血痕。
林子月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兰山精舍、红枫小筑、巴王门谴来观礼之人碰到她的眼神时都难免有些躲闪,这一瞬间,不知多少人心里在暗暗叹息。
因地理位置接近的缘故,五派都是相互熟稔的,林子月对于三派来观礼的许多人而言,说一句是看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如今目睹这样一个丧父丧母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被逼到这一步,他们却只是在一边干看着,心中宁能无愧?
目光扫过人群后,林子月的双眼最终落在了朱弘阳的身上,就在这个刹那,她眼神中猛然绽出一缕锋芒,其寒如冰,锐利如剑。
眼到,剑出,桃木剑如离弦的弩矢向朱弘阳电射而去,剑势之疾之速,充满了一去无回的决绝。
目睹这一幕,叶易安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疾步往清风暂歇的房间走去。
走不几步,正好看到清风在林子星的陪同下出来。
抬头看到平场上空的场景后,林子星脸色猛然一变,再也顾不得清风道人,开始驱动丹力控驭法器。
朱弘阳正在满含柔情的劝说,却没想到他要劝说的对象性情如此刚烈,回应都没有一句便拔剑相向。
这就是林子月,在这样的时刻,剑就是她最好的回答——宁折不弯,宁死不辱。
距离太近,这剑来势又太快,毫无准备的朱弘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他即将身首异处的刹那,一支鹤首杖堪堪点住了桃木剑。饶是如此,因剑气太盛,朱弘阳的颈项处裂出一道长长的红痕,其间又血珠点点沁出。
“李老鹤!天机子把师弟都派来了,看来此番是势在必得了,这老货倒是藏得好,不显山不露水的”
看似朴拙的鹤首杖却将锋芒毕露的桃木剑压的再难寸进,就是这一挡,天机谷来人迅即反应过来,很快,十多人转瞬落地,十多件法器先后驭空而起向林子月攻来。
一时间,仍停在平场上空的便只有李老鹤,朱弘阳等位居雁行阵前列的三数人。
有限空间的平场上,十数道法器散发出的蒙蒙青光遮挡了一大片天空,于林子月而言,真如遮天蔽日之势。
林子月虽然撑起了护体的丹力护盾,林子星的法器辟邪铃亦已挡在了她的面前,但在十数件法器的齐攻之下,依然柔弱的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船,转眼便将倾覆。
被李老鹤手持的鹤首杖点住的桃木剑骤然一退,就在众人皆以为林子月是要疾召法器自救时,毫光爆放,稍稍一退的桃木剑再次电射而前,出其不意的避开
正在回收的鹤首杖刺向朱弘阳。
此时,林子月对于漫天攻来的法器视若无睹,此刻,天上地下,万方世界,她的眼中却只有朱弘阳。这一剑锋芒毕露,比剑锋更利的是御剑者一去不还,与之偕亡的气势与决绝。
尽管朱弘阳因刚才那追命一剑提高警惕后避开了要害,却也未能尽数躲过,整条左臂被桃木剑生生斩断。
这丫头……性子实在太烈了!可惜……
众多观者心底的这声叹息未尽,只听一阵急促的疾雨打新荷之声响过,本已淹没在一片蒙蒙青光中的林子月重现显现出来,毫发无伤,反倒是那十几件攻向她的法器俱被震开。
方才林子月那不救反攻的一剑已是一惊。
而此刻的这一幕更是惊上加惊。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子月身前的那一枚玉简上。
清风脸上有一丝潮红一闪而逝,唯有紧随在他身边的叶易安看到了这一幕。
被众人注视着的清风正要排众而出时,叶易安极轻极低的说了一句话,“天机谷一家独大,飞扬跋扈,实非地方之福!有患不除,必受其乱”
清风冷冷的看了叶易安一眼。
叶易安拱手一礼,诚恳而恭敬。
前方的人自然分往两边,让出已经换上了一身杏黄道衣的清风。
看到他的这身道衣,兰山精舍、红枫小筑与巴王门领队之人眼神互换,神色惊疑而复杂。
师兄最钟爱的弟子在自己眼前被生生斩断一只左臂,性情偏狭的李老鹤本已气急,但这口气却被排众而出的清风给憋住了难以发作。
清风一直走到林子月身前后方才站定,隐隐就将林子月遮蔽在了自己身后。
“敢问这位道长如何称呼?此来是为何事?”
尽管对李老鹤而言,这种情况下还能这样说话已经很难得,但那清风却似没听到一般,头更是没往上稍抬一星半点。
作为虚谷最倚重的左右手之一,至少在襄州左近的修行界中,没有人能让他清风仰视,除了虚谷观主之外亦没有人能这样居高临下的跟他说话,这既关乎他心中的那一份傲气,更关乎穿上杏黄道衣后他所代表的道门尊严。
沉默,沉默中李老鹤脸上的尴尬羞愤越来越浓,但最终他还是咬牙忍了,一招手,天机谷留在空中的三数人一齐落下。拱拱手后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直到这时清风才神情淡淡的看了口,“贫道广元观清风,奉襄州道门都提点虚谷监观法谕来此观礼,并代表监观为林如海山主致祭文”
淡淡的几句话引发平场上一片骚动,清风对此视若未见,顾自到了供奉着林如海灵位的房前,揖首一礼后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了祭文念诵起来。
满场寂静之中,只有清风朗朗的诵读之声。
这祭文如天下间所有的祭文一样写的骈四俪六,平场之上能完全听懂的微乎其微。待祭文念完,清风回头看向林子月,“先林一阳前辈手创凤歌山,后期年,慨然响应我道门之号召投身御魔之战;二十年后令尊令堂绍继家风再度投身御魔战场,二十年间,林家两代三人相继战殁,斯人虽逝,义烈长存”
“对这样的义烈之门,我道门绝不会弃之不顾,今日乃是祭礼大典,这个且留待稍后再说不迟。倒是贫道来时虚谷都提点手书四字相赠凤歌山,似可作为这家祠的牌匾,还望林山主莫要推辞”
林子月刚才在父祖灵前叩头叩的出了血都没掉一滴眼泪,此刻在清风这番话后却是泪流满面,哽咽声道:“多谢虚谷仙长惠赐”
清风自袖中掏出一份题字当众展开,上书的赫然便是“义烈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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