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远之外,黑暗当中。两道人影身穿黑衣夜行服,正匍匐在屋顶之中,紧密监视着福威镖局。他们已经藏身在这里相当久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不管是先前侯人英等三人意图砍断福威镖局的镖旗立威却惨被打成重伤,抑或余沧海干脆撕破脸皮带人上门兴师问罪,以及陈胜横空出世击杀了青城掌门,甚至最后镖局的表示趟子手们出来清理尸体,桩桩件件,便没有任何一件能够逃得出他们双眼。
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实是看得胆颤心惊。然而知道事关重大,兼且自持藏得隐蔽,决计无人能够发现自己,故此仍坚持继续潜伏在此继续等待,想要看事情是否还有进一步的发展。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此刻见陈胜又和林镇南一起策骑出门,而且去得甚急,其中那名隐约从蒙面黑巾边缘露出几丝白发的黑衣人,当即双眼急转,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悄悄向身边另外那名身形婀娜苗条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刻从藏身之地站起,随即施展轻功,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紧紧跟了上去。
福州城虽是东南繁华之地,但晚上过了二更时分,便要宵禁。此刻连三更都过了。林震南唯恐会冲撞了衙门巡夜的衙役捕快,故此虽然策骑而行,却也不敢尽量放蹄奔驰,只是纵马小跑而已。城内街道纵横,屋宇连绵。那两名黑衣人在屋顶上施展轻功,却也尽跟得上。
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林震南和陈胜已经奔出二里有余,行至一座石桥之侧,林震南勒马挽缰,当先引路,却拐进了旁边某条小巷之中。小巷尽头,却就是间黑门白墙的大屋。林震南率先下马,叩门见人。半晌之后,有人应声出来开门,接了林震南和陈胜二人进入。
留在屋顶上的两名黑衣人,却不敢也跟着进屋去。无可奈何之下,唯有留在小巷外面继续监视了。幸亏福州地处南方,眼下又正是春光烂漫时节,故此即使时已夜深,晚风吹拂袭体,却也并不怎么难受。
等了号班上,仍未见陈胜和林震南出门。那名身材婀娜苗条的黑衣人毕竟年轻,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那名从蒙面黑巾边缘,露出几丝白发的黑衣人,低声道:“二师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半夜三更的,你说林震南和那个陈胜一起到这里来,究竟为什么呢?”
“还能是为了什么?《辟邪剑谱》!十有八、九,传说中的《辟邪剑谱》,就是藏在这里。”二师哥叹了口气,又道:“唉~余观主为了这剑谱,连身家性命都赔上了。想不到,最后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可叹,可惜啊。”叹息之中,实藏深忧。
二师哥如此忧愁,小师妹却不以为意。她是名门弟子,自己家里的精妙剑法还多得学不完,自然不会再去贪图别家的什么剑谱。此刻她更感兴趣的,反倒是陈胜这个人。当下轻声问道:“二师哥,你向来见多识广,那个陈胜究竟是什么来路,你可看得出来么?他自称洪门弟子……可是江湖之上,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门派啊。”
这位被称呼为二师哥的老者,正是当日在福州城郊外小酒店中,和轰定干戈小队曾有一面之缘的华山派二弟子劳德诺。而他身边这位,自然也非“君子剑”的掌上明珠,华山派小师妹岳灵珊莫属。他们两人奉掌门之命,前来福州查看青城派离开巴蜀大举东向,究竟意欲何为。
为了方便行事,劳德诺出三十两银子买下了城郊小酒店,和岳灵珊一起乔装祖孙当炉卖酒。今天下午,林平之打猎归来,恰好就在那小酒店中歇脚,却又恰好撞上了青城派弟子余人彦和贾人达。
双方起了冲突,林平之就此失手杀死余人彦。由于此事实因余人彦调戏岳灵珊而起,故此这位华山小师妹心中颇为过意不去,于是和二师哥一起换上夜行装前来福威镖局,虽然无法阻止青城派对福威镖局下手,但至少也想保住林平之的一条性命。
可是他们两师兄妹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福威镖局必定要被灭门了,竟然会有个陈胜突然横空杀出。不但力挽狂澜于既倒,更以一己之力挑翻了整个青城派,连余沧海本人也丧生于此。岳灵珊也还罢了。劳德诺可是老江湖。对于陈胜的来历,他早在心下想过许久了。
此刻听岳灵珊问起,劳德诺当即脱口道:“小师妹妳自然不可能听过。因为江湖之上,根本没有什么洪门。多半只是这个陈胜自己为了掩人耳目,随口捏造的而已。这人脚步重浊,似从未习练过什么上乘内功。但他出手的招式刚猛凌厉,直打硬攻,以势破势,绝无半点花巧,是极厉害的外家功夫。乍看之下,倒和少林派武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以我看来……他若非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多半就是出身少林旁支。”
岳灵珊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二师哥,你是说……少林派也图谋得到《辟邪剑谱》?不可能吧?”
劳德诺叹气道:“按常理来说,应该不可能。少林派乃千年名门,《易筋经》与七十二绝技皆博大精深,哪里就需要图谋什么《辟邪剑谱》呢?不过……若他只是少林旁支,那就说得通了。须知道……”
“啪嗒~啪嗒~啪嗒~”阵阵响亮鼓掌声忽然传来,打断了劳德诺的说话。掌声不歇,却只听见另外有把甜甜的声音赞道:“厉害厉害。果然是老江湖呢。见微知著,一眼就看穿陈某的底细了。果然,做卧底都要很有文化的耶。”
深夜之中,忽然传出这样突兀的说话声,劳德诺和岳灵珊禁不住同时被吓了一大跳。两人不约而同地拔剑出鞘,循声回头相望。清冷月光之下,赫然只见一名穿着红色连衣裙,犹如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小女孩,正站在小巷旁边那条石拱桥上,怀里抱着头外形似猫又似兔子的小生物,正冲着他们两师兄妹笑。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名小女孩,正是刚才在福威镖局大门外出现过,和陈胜一伙的。
夜永星说什么卧底,这年头根本没有这个词的。所以劳德诺尽管每个字都听见了,却完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夜永星虽然长得又可爱又漂亮,而且还完全只是名小姑娘,但劳德诺依旧极敏感地,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只在一转念之间,劳德诺心中已起杀机。他左手背负在后,悄悄地向岳灵珊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上前冒险,自己随即扯下面巾面带笑容,道:“这位姑娘请了。在下华山派弟子,那位是我小师妹。咱们夜入福州城,只为好奇,实在并无恶意。请姑娘千万别误会。”
一面说话,劳德诺一面迈步向前,他若无其事地走至石桥之下。自然而然拾阶而上,踏足桥面。和颜悦色道:“不知道姑娘出身何门何派,和那位陈壮士究竟是何关系呢?”暗暗运起内劲,蓄势待发。只要双方距离缩窄至五步之内,立刻就要暴起发难,使着华山派剑法绝招“有凤来仪”,将她当头斩成两片。
虽说下如此辣手对付一名小姑娘,似有违侠义道。但这小姑娘从头到脚,都流露着一股邪气,多半是魔教中的妖女。身为江湖正道中人,对付这种邪教妖女,自然也就用不着讲究什么侠义道的规矩了。
夜永星抚摸着怀里的伊布,站在石桥正中处一动不动,就仿佛完全察觉不到劳德诺心中图谋。笑眯眯道:“本姑娘是什么门派的,反正说出来你也不知道,大家都省省力气算了。至于说误会吗,那倒没有。你叫劳德诺,她是岳灵珊。岳不群派你们跑过来监视青城派,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占便宜,能不能把《辟邪剑谱》拿到手的,对不对?”
还未曾通名报姓,对方居然已经能把自己两师兄妹的身份一口道破,岳灵珊禁不住大感诧异。但与此同时,她也忍不住出口反驳道:“小姑娘,妳可不能血口喷人。什么《辟邪剑谱》,来福州城之前,咱们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四个字,更别说什么图谋侵占别人家的东西了。”
“唉~岳灵珊啊岳灵珊,你真是很傻很天真。”夜永星叹了口气,道:“真正是把妳给卖了,妳还帮人贩子数钱呢。难怪最后下场那么凄惨。对啊,妳是进城以后才第一次听说《辟邪剑谱》的,但妳这位二师哥可不是呢。他老早就从他师父那里听说过这剑谱的名字了,而且还下定决心,一定要拿到这剑谱,以孝敬自己师父呢。”
劳德诺心下惊疑不定,杀机更呈炽烈。他不动声色地计算着双方距离,呵呵笑道:“姑娘真是误会了。我师傅他老人家外号君子剑,为人最是正直,哪里会贪图别人的东西。”
夜永星讽刺地笑了笑,道:“君子剑?哼,岳不群究竟是怎么个君子法的,你自己清楚,也用不着别人多说。不过,本姑娘说的你那位师父,可不是岳不群,而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才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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