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靖没料到尹治平叫他单独过来谈话,是向他借阅《九yīn真经》。闻言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沉吟不语,有些为难。
《九yīn真经》事关重大,当年为了这一部经书,江湖上闹得腥风血雨,不知害了多少人。郭靖绝不希望这经书再由自己手上泄露,以至再引起一场不可预料的江湖动荡。可尹治平却非旁人,若是直言拒绝,却也有些说不过去。
沉吟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当年在桃花岛上老顽童周伯通给他讲述《九yīn真经》的来历以及最后的下落时,曾说过的一件事,抬头向尹治平道:“尹师兄,我结拜大哥周伯通当年给我讲述《九yīn真经》之事时,曾跟我说过贵教祖师重阳真人临终前曾想要把经书樊毁,以绝后患。但他抚摸良久,又长叹一声,说道:‘前辈毕生心血,岂能毁于我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看后人如何善用此经了。只是凡我门下,决不可习练经中武功,以免旁人说我夺经是怀有私心。’尹师兄,这件事,不知你是否知道?”
尹治平点头道:“这事我自然知道。”心下却又是不由暗自腹诽王重阳,他不让自己门下习练《九yīn真经》中的武功,就只因怕人说他夺经是怀有私心。但他为一己的私名,就让全真教错失了一部盖世绝学,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私心。当然,这话尹治平却不能跟郭靖说了,非议祖师实乃大不敬。放在这时候来说。那简直就是欺师灭祖,尤其在郭靖这种非常尊师重道的人看来,那更是说不过去。
郭靖奇道:“尹师兄既然知道,那为何还来跟我借阅经书?这不是违反重阳真人的遗命吗?”
尹治平想到一事,没立即回答,反问道:“郭兄,如今过儿也是我全真门下,按照重阳祖师的这个遗命,那你也是不能把《九yīn真经》中的武功传给过儿了?”
“这……”郭靖对杨过极是关爱,杨过回到他身边后。他是有想过把《九yīn真经》中的上乘武功传给杨过的。王重阳的那临终遗命,他此前早已是忘到脑后了,只因尹治平今rì向他借经,他才想了起来。而按照这遗命,杨过既然也是全真教门下,那他确实不能把《九yīn真经》中的武功传给杨过,不由得心下好生为难。皱眉想了半晌,方道:“既然过儿已拜入全真门下,重阳真人又有遗命在先,那我确实不能把《九yīn真经》传给过儿了。”
“这郭靖迂腐的够可以。”尹治平心下叹了一声,道:“郭兄既然提到了周师叔祖,据我所知,他老人家却也学了《九yīn真经》中的武功。不知这是否算违反了重阳祖师的遗命?”
“这……”郭靖又被问住了。想了半晌,期期艾艾地道:“周大哥他是当年在桃花岛上传我经书时无意中学会,并非有意要学。而且他虽然学了,却绝不轻用经中的武功。再且,他虽是重阳真人的师弟。但并未出家学道,认真说来,不能算是全真门下。”
尹治平微微一笑,道:“郭兄。我只是说借来一阅,并未说要习练真经中的武功,更别说去用了。我一向久仰《九yīn真经》的大名,但至今却尚无缘一见,今rì斗胆相借,还望郭兄能够成全?”
郭靖不解道:“尹师兄既不是要习练,那却不知借来要作何用?”
尹治平道:“我是要瞻仰一番前辈高人所创的神功。”
郭靖又沉吟片刻,拱手行礼道:“尹师兄,非是我不肯借,实因贵教重阳真人有遗命在先。咱们不如把这事禀知马真人与丘真人,他们若是同意,那郭某定然二话不说,双手奉上。”
“这郭靖也不傻吗,懂得先往后推。”尹治平心道一句,问道:“郭兄,你是敝帚自珍,不肯相借了?”
郭靖忙道:“郭某绝无此意,只是想先相询过马真人跟丘真人的意见,他们如若同意,郭某自然奉上。”
尹治平道:“二位真人远在千里之外,要相询他们意见岂是一rì半rì能有回信?郭兄,我想明rì就借来一阅,也只借一rì。咱们便且先斩后奏一回,二位真人rì后如有怪罪,也由我一力承担,与郭兄你全无半点干系。如此这般,郭兄,你肯不肯借?”
郭靖道:“这般总是不妥,咱们还是需得先请问过二位真人的意见才是。”
尹治平沉下脸道:“郭兄,你这般推推诿诿,那是不肯借于我了?你若当真不肯借,直言无妨便是。你只要说句‘不肯’,那我绝无半句废话,不再烦扰就是。”
郭靖又抱拳行礼道:“尹师兄,郭某绝无此意,只是这事关系重大,咱们还是须先请问过二位真人的意见才是。”
尹治平瞧了郭靖片刻,又转眼向旁边瞧了一下,双手负在身后,说道:“郭兄,当年华山论剑,由我教重阳祖师打败其余四位高人,夺得天下武功第一之名,并因而夺得了《九yīn真经》,这事你是知道的罢?”
郭靖点头道:“知道。这事我当年曾听周大哥讲过。”
尹治平道:“重阳祖师既夺得了《九yīn真经》,那这《九yīn真经》便是我全真教的,你说是也不是?”
郭靖感觉尹治平话里意思有些不对,但这话说得也并没错,他只得又点了点头,道:“是。”
尹治平道:“后来重阳祖师仙逝,将真经交由周师叔祖处理。周师叔祖按照重阳祖师的遗言,将真经上下两卷分置两处。周师叔祖将上卷藏妥,然后带了下卷经文,要送到南方雁荡山去收藏,途中则撞上了令岳黄岛主夫妇,被他夫妇设局所骗。取得了下卷经文。后来这下卷经文又被陈玄风与梅超风所盗走,两人闯荡江湖,为习练下卷经文中的武功,结下无数仇家,最后被逼远走大漠。再后来,这下卷经文在一番因缘巧合下,辗转落到郭兄你的手上。郭兄,我说的可对?”
郭靖点头道:“半点不差。”
尹治平点点头,接着道:“郭兄你最初得了这下卷经文,却不知其乃是《九yīn真经》的下卷。是后来到了桃花岛。结识了周师叔祖才被周师叔祖识出,因而得知。之后,周师叔祖连他的上卷经文一并传与了你,郭兄你也是因此才习得了全本的《九yīn真经》。是也不是?”
郭靖又再点头,答道:“是。”
尹治平也满意地一点头,道:“郭兄你还承认就好。”
郭靖有些茫然道:“我本就是实情,郭某如何会不认?”
尹治平微微一笑,拍了下手,道:“郭兄磊落坦荡,这可好得很。”
郭靖谦虚道:“尹师兄过誉了。”
尹治平摇头一笑,道:“郭兄,这《九yīn真经》最初是由我教重阳祖师在第一次华山论剑时所夺得。自那时起,这《九yīn真经》便是属于我全真教的了。重阳祖师仙逝后。将真经交给了周师叔祖处理。周师叔祖虽未出家做道士。但究竟也还是我全真教之人。真经上卷一直由周师叔祖保存,下卷在一番曲折辗转之后,最后也又落回到了周师叔祖的手上。然后,他将这上下两卷的真经一起传给了你。可他只是传给了你,却并未把真经转交给你。这真经的归属,也仍然是在我全真教。郭兄,你瞧我说的可对?”
郭靖随着听他这般一说,也确实没错。点了点头,道:“尹师兄你这般说,倒也对。”
尹治平闻言一笑,道:“那便好。”稍一顿,整了下脸然,郑重地道:“郭兄,现在我以全真教首座弟子的身份,请你归还我教的《九yīn真经》,不知你肯还是不肯?”
“这……我……”郭靖不由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尹治平,万料不到尹治平说一圈绕回来,竟是成了直接向他讨要《九yīn真经》。而尹治平每说一段话,又问他是不是、对不对,他也是全都承认了,到现在他是想反驳也反驳不得了。
“怎么,郭兄,你还是不肯吗?”尹治平沉着脸问道。
郭靖忙摇手道:“不是。只是,只是,这事也须得请问过了马真人与丘真人的意见才是。”
尹治平道:“郭兄,我要你物归原主,这事又何须请问二位真人?难道我们自家的东西,还会放任不要吗?何况我乃是全真教的首座弟子,将来便是全真教的掌教,这事我完全可做得主。郭兄你一再推诿,却是何意?”
郭靖道:“我绝无他意,我只是觉着事关重大,是该请教下长辈才是。而且,终究有重阳真人的遗命在先。”
尹治平道:“遗命是遗命,但物归原主却又是另一回事。郭兄,我只问你,到底肯不肯归还?请你直接回答‘肯’还是‘不肯’,莫要再与我推诿。”
郭靖只觉大是为难,急得脑门上都出了层汗。这物归原主,原属应当。他若拿了旁人别的什么东西,别人不说,他也会尽快归还。但《九yīn真经》毕竟不同,这事太过重大,而且他总觉得尹治平的那番话里看似合情合理,却又隐隐有些不对的地方。但要说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上来。
原本还想要以先行请问过马钰与丘处机为借口,先把此事拖过,回去请教黄蓉拿主意,但尹治平现在又逼住他只能回答“肯”还是“不肯”。这“不肯”二字他如何说得出口,这两字一旦出口不但大大得罪了尹治平与全真教,而且也有违他自己的为人。心中急乱一番,最后只得一咬牙,点头道:“郭某自当归还。”
尹治平点头一笑,道:“很好,那便请郭兄莫要拖延太久,我明rì便要见到《九yīn真经》交到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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