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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李晚返回天南,派遣葛南前往坐镇的时候,中州地界,因为历山矿战争一事而引的风波,却是远远没有得到平息。
此前,各方一直都密切关注战后谈判,赎买人质,班师回宗诸事,对挑起此战的罪魁祸庞维,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处置,而且,庞维毕竟是一方大宗的长老,就算各家对其有所不满,也只能够施压于灵宝宗,使其上禀长老会,殿议商谈。
接连几个月,关于此事的争论,一直都甚嚣尘上。
庞维的亲盟,自然是以力保他为上,因为庞维的失势,不但意味着他自己被废,更意味着,他这一支势力的没落,也是大家的损失。
有鉴于此,平常便与他们不对付的宗内对手,却是不遗余力,加大力度收集他的罪证,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甚至不惜动宗内中下层弟子,声讨这个给宗门带来失败和耻辱的不称职长老。
到了这地步,这场争端,其实已经和庞维本人无关,他的存在,已经成为双方角力的一枚棋子,唯一可见分晓的是,对他亲盟而言,形势极其不利,而对他敌人,却是形势一片喜人,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
渐渐地,争论之中,庞维亲盟一方的声音被压了下去。
庞维本人自从鹤城归来之后,便一直在鼎山仙城之中闭府谢客。
这是对外的体面说法,实际上,就是宗门为了防止其叛逃,或者做出其他不利于宗门举动而进行的软禁和监视。
但庞维一直没有失去对外消息的获知,闭府期间,也有专人每日准时奉上简报,禀告要闻。
随着亲盟一方的逐渐失声,庞维似乎也预感到了问罪时日的到来。突然招来自家仆从,吩咐道:“去请黄长老、石长老、林长老三位过府一叙。”
“老爷……这……”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看着连平日都恭顺无比的家仆,都对自己命令质疑起来,庞维纵然心灰意冷,也还是禁不住生起了几分怒火。
却听得仆从支吾道:“老爷,府外有鼎山秘者把守,每日除了专人,其他人根本无法进出啊。”
庞维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仆从,轻叹一声。道:“那就与他们分说一番,让他们去请吧。”
说到此处,却是自嘲一笑:“虽然你家老爷我现在已经失势,但黄长老他们可没有,他们会答应的,去吧。”
仆从应诺一声,退了出去。
事实果然印证了庞维所言,虽然庞维如今已经被软禁和监视,但要见几名亲盟长老。却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各大世家彼此勾连,结盟,利益纠葛,早已根深蒂固。就算庞维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黄长老等人,依然还是会去见他。
而庞维在如此敏感时刻与这些人相见,自然也不是找他们叙家常。或者做些告饶求情之类的无聊举动。
“三位,我庞某决意自请门规,褫夺长老名位。从今往后,庞氏一门,便要有劳你们照看了。”
他在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之后,第一句话,便让三人吃了一惊。
“庞道友,你……你这是何苦?”
庞维无奈道:“我倒是不想这么做,可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莫看你我昔日风光,可这些,毕竟都是靠着宗门得来的,说实话,这样还真比不上那些个小门小户的长老,宗主之流,好歹也是个一方领,别无掣肘,正应了那句话,宁为鸡,不为牛后啊!”
“再比之那些散修之流,人道是羡慕我们权柄在握,主宰一方,可却不知,大难临头时,这些却又反而成了杀人于无形的利剑,哪里比得上他们没有根脚的逍遥自在?”
三人各自轻叹,沉默不言。
其实仔细想想,庞维的话,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像他们这样的大宗长老,得势之时风光无限,失势之时,却也只能惨淡无华了。
这正是权柄和名位所致,这就好比一把双刃剑,无法掌控它,便注定要为它所伤。
庞维又道:“当然,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矫情,如果我们当真出生在寒门,还真未必能轮得上修成元婴,得享权柄和名位,而若是没有了权柄和名位,我们子孙后人,便要沦为寒门,被别人死死压制。”
黄长老忍不住道:“那你还主动放弃?”
庞维道:“我不这么做,历山之事,便始终难有定论,到时候,即便只是我自己一人过失,也难免牵扯到他人身上,那便遂了对头所愿了。”
庞维惨然一笑,似是劝解三人,又似是说服自己,道:“你们不必再劝,其实,早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把庞山送到浮火洞闭关修炼,就是防备今日了,此外,我庞氏一门,这千余年来,也收罗了不少秘法和珍稀宝材,这次请你们三位过来,就是想托付给你们……”
庞维深知,此刻自己出了这些真正的亲盟势力,已经别无依靠,索性摆出托孤姿态,把一切都交给他们了。
这倒不是他真的大公无私,到这地步,还为盟友着想,而是遵照天下各方势力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行事。
由于他并不是寿终正寝,也没能保住自己长老名位,以往的门生故旧,师门同僚关系,都不好再动用,单凭元气大伤的庞氏一门,根本无力保住那些财富,与其留着让人惦记,倒不如分给信得过的亲盟,最大限度地挥作用。
至于舍不舍得……
庞维也不是守财奴,连长老名位都愿意自请褫夺了,这些东西,留着又有何用?交到放心的人手中,还可以换取他们的支持,保庞氏一门其他人无事。
将来,待得庞山修炼有成,或有机会重振声威,再获名位,这些受益的亲盟,同样是他最大靠山。
……
此时,在天南,器宗上下,却是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展势头。
萧清宁果然不负重托,接连在宝材存购,弟子收录,人才栽培,宗门外交,武备积蓄诸多方面深有建树。
再加上,经过整整七十年时间的展,她已经成功地把一些基本的规制建立起来,并不需要事必躬亲,便可以治理得井井有条了。
又一日夜幕降临,李晚在外巡视器宗各方别院和道场归来,偕同她一起漫步在青龙峰上的山道中。
“夫君,这几日你巡查各方,感觉如何?”萧清宁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李晚目含赞许道:“很不错,这些年来,宗门各方别院,道场,展非常迅,真是大大出预期。”
萧清宁抿嘴一笑:“这也还是多亏了夫君,在内研创新式技艺,在外开辟亲盟,矿脉,坊市,若非大势喜人,我也无从挥。”
说到这里,萧清宁突然想起一事,无奈苦笑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夫君当初一片苦心了。”
李晚微怔:“你是指……”
萧清宁道:“夫君当初劝我放开天工坊,改为打理家业,说实话,我本是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打算,才无奈答应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选择,让我得到了更多施展所长的机会,也不必再拘泥于坊内争权夺利的争斗。”
萧清宁的性情,本就不适合在争权夺利的小小工坊主事,因为她狠不下心来清洗不臣,整肃门风,对众人只有恩德而缺乏威仪。
但这一点,在脱离了天工坊之后,凡事皆有李晚撑腰,命令之下,无人敢违,已经能够扬长避短,挥所长。
这些年过来,她更逐渐体会到了执掌天南器道大权的妙处。
不提别的,单只过往还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工坊长老,如今都要仰夫君和器宗鼻息而生存,萧家人也因为掌握与夫君对话的渠道,重新执掌工坊大权,进行一系列的革新和分权,把坊内各方治理得服服帖帖。
再看其他许多丝毫不亚于天工坊的中小势力,世家,同样要臣服于器宗的掌控之下,便可知晓,天南器宗这个盘子,的确比自己以往执掌的势力大上无数倍,同时,它的潜力,也不是受制于天生体量,无法轻易炼制宝器、灵宝,只能着眼于低阶法宝的普通工坊可比。
还有一个最大的妙处就是,这些才是真正属于夫君和自己的事业,远远不是局限于天工坊一隅之内,周旋于那些贪鄙长老之间可比的。
李晚听罢,却是暗道一声惭愧。
其实他当初,也的确是存着几分私心,欲要萧清宁一心一意为自己效力,不要分心太多在天工坊,幸好自己的事业也展迅,更为她谋取了结丹修为和延年增寿的前程,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一番付出。
两人成亲多年,李晚这一番神情变化,并没有瞒过萧清宁,不过她也早已不怪怨李晚,反而还主动安慰道:“其实,就算当初夫君不那么做,我作为一外嫁女子,又岂能保有坊中权位?与其与他们争执不休,还真不如我们夫妻同心,一起做番大事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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