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如今才明白,你究竟怎么就生成了这样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原来你爹就是个这样胆大包天的家伙,真是奇怪,从前并没觉着他有这样的胆色啊。”
这是周鑫进了沈家后,对宁纤碧说的第一句话。宁世泊那一封奏折被贝壳子念出来后,朝堂上静立的上百臣子目瞪口呆鸦雀无声,等到反应过来后,当即就有几个明王派的官员声嘶力竭吼着这是居心叵测,是对皇帝废太子决定的怨愤不满,必须严惩不怠。而紧接着又有人跳出来替宁世泊辩白说圣旨并没有说不能举荐废太子,所以宁世泊在这种时候还会泣血举荐,绝对不是对皇帝的不满,而是因为对方真的就是认为废太子才是真正的储君人选,不然的话,要不满早不满了,还等到这会儿?太子都废了好几个月才不满?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无比,周铭只是冷冷看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退朝了。而周鑫实在忍不住满心的兴奋,他本就不是周谦那样沉稳的性子,于是兴奋之下,回府拉了蒋诤便直接闯进了沈家,看见宁纤碧,就来了这么一句。
彼时宁纤碧和薛夫人等都在大长公主屋里坐着呢,看见他来,众人都很是高兴,自从替沈家解围后,偶尔周鑫也会来探望探望大长公主,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现,抛开了那些权势的外衣,皇子和庶民的相处倒更像是亲戚间的感情。
正高兴着,就听周鑫嚷了这么一句话,众人皆都感到奇怪。于是连忙细问。方知宁世泊竟然会来了这样一出好戏。周鑫坐在大长公主面前,拍着大腿笑道:“姑奶奶,您是不知道,当时贝壳子念完这封折子之后那些大臣们的表情,哈哈哈现在想想还是那么好笑。”
“这……亲家是疯了吗?他……他这样的豁出去,岂不是自毁了前程?”
众人也都惊住了,倒是薛夫人最先回过神,忍不住便担忧起来。周鑫瞟了宁纤碧一眼,心说行啊,你这嘴巴可够紧的,竟是连自己的婆婆都没透露分毫,只让她老人家在这里担心。
毕竟是政治觉悟超高的皇子,只看皇帝这一步一步的安排,哪里还读不出其中含义?尤其是钦天监正方天青那只老狐狸不顾周谨威胁,坚决不肯听对方的话将沈家这个宝贝报为帝星下凡,那只老狐狸可是最会趋吉避凶的,这种种迹象。他要是还不能把父皇打算猜一个大概,也不可能成为父皇最喜欢的皇子之一了。
因此看着周谨这几个月里卖力表现上蹿下跳。齐王爷便觉好笑,但回头想想:父皇也真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这心够狠的,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儿子从云端落入深渊,万劫不复,他老人家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果然在他心里,太子哥哥才是唯一有资格继承这皇位的人吧?所以父皇才会为他以后的帝王之路如此不遗余力。
这便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论理周谨的聪明才智不下周鑫,然而皇帝的计划和步骤都被周鑫慢慢猜了出来,而周谨却毫无察觉,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觉着自己离朝堂上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了。除了有一些信息他不如周鑫清楚之外,便是他这个当局者在利欲熏心之下,已经彻底狂热,这样的狂热下,哪里还有可能去冷静清醒地思考?不但是他,甚至兰妃,甚至整个明王的势力集团,此时都陷在这种狂喜热烈中,隐忍了多少年,忽然有一个爆发的机会,谁还能忍得住?
爹爹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听了周鑫的话,宁纤碧忍不住微笑起来,暗道我这里还想给他老人家提个醒呢,幸亏没提醒,不然非生我的气不可,敢情我这女儿竟然不能了解自己的老子,这可是多糟糕呢?啧啧,漂亮,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这是四爷玩过的那一手啊。不过父亲身边并没有什么谋士,他只怕也根本不清楚皇帝对太子的真正用心,之所以上这道折子,就是因为忠心吧,爹爹不忘是沈阁老提拔他的,所以在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下,他还是要冒着丢官罢职的危险替太子出头,当然,这也是因为太子本来就没有错处,爹爹是文人,自有文人风骨,既然没错,便不该受到惩罚,这可不是迂腐,是原则,啊,爹爹真是好汉子。
宁纤碧在这里出神,完全不似宁彻宣那般既担忧又欣慰的模样,沈家其他人却都炸开了锅,大家都在替宁世泊担心。独有周鑫,留意了一下宁纤碧的反应,心里更有数了。他现在只是奇怪:父皇的心思,连自己都是被这个女人提醒了才会留意到这其中不对的地方,而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就知道了父皇的打算呢?她留在沈家,是因为看穿了最后沈家能够起来,还是因为对千山真的有情?
想到此处,周鑫也不由得自嘲笑了,白采芝悄没声嫁进李家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因此这会儿方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旋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疑,暗道周鑫啊周鑫,你也不能因为那一个坏女人,就把所有女人都想的这样坏啊。眼前这个虽然泼辣,不过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就不信,千山和我和父皇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全会被她骗过去?她又不是仙女。就算沈家会一蹶不振,我想她也不会抛弃这个家,抛弃千山的。似白采芝那样不知廉耻利欲熏心的女人,毕竟是极少数。
虽然觉得大家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不过周鑫自然不会点出来,留在沈家用了午饭,接着他就告辞了,只剩下一家人惶惶不安的等着消息,宁彻宣这一天里就在伯爵府和沈家之间跑了三个来回。
沈家都是这样担心,伯爵府更不用提。好在如今的宁世澜和宁世源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势利,听到三弟如此大胆妄为,哥俩只是叹了口气,心想得!这下子,明王爷算是彻底把我们家当成眼中钉了,只怕等他登基之后,沈家和我们都万万落不了好,看来是该早作打算了。因此待蒋经一回来,就把他叫进书房,详细询问着海外那些岛国究竟有没有可能居住之类的事情。
蒋经自然明白两人的用意,他早在沈家被抄之后,于这些事情上就用了心,此时娓娓道来,只听得宁世澜宁世源不住惊奇,待听说蒋经也做好了一些准备,两人方大为放心。
蒋经从小就来到宁家,这么多年里一直客居在此,甚至因为姜老太君的强烈要求和自己考虑,成婚后都是住在伯爵府,虽然一切费用他们自理,然而严格说起来,到底是寄人篱下。他又只是个商人,宁世澜堂堂伯爵,宁世源也算是贵族老爷,虽然许多年来对蒋经也是和气亲热,然而心里并没有太关心过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直到此时,他们方明白蒋经的重要性,想想自己从前并没有和这青年怎么亲近过,如今一家子的后路却全要依靠人家,两人都觉着有些羞愧,从此后待蒋经亲热了许多,这是后话,不提。
宁世泊这一惊人之举,可算是给那些观望拖延的官员们开了个好头,消息传出去,于是一个月后,地方上和朝堂中就偶尔有几道折子开始举荐废太子周谦了。这种情况让周谨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然而他现在毕竟不是皇帝,又没有什么权力在手中,就算有,还得顾忌着周铭,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官儿实行打压报复,所以明王爷这心里的愤恨和煎熬可想而知。
虽然举荐废太子的奏折不多,根本没办法和举荐他的相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周谨总是觉着心里不安,那几十道举荐折子就如同是尖锐的钉子一般,把他的心都扎出血来了。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多月,已是雪花飘飞的初冬,距离沈家被抄已经是过了将近一年。
周铭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飘飞的雪花,忽然开口对贝壳子道:“今天还有折子送过来吗?”
“回皇上,已经三天没有折子递进来了,奴才统计了一下,发现各地七品以上以及京城里七品上的官员共计三千六百八十一名大人,已经全部上了折子。”贝壳子恭敬回答着。
“所以,就是说,不会再有折子上来了是吧?”
周铭微微一笑,慢慢点了点头:“很好,除了我之前心里的人选之外,总算又挑出了几个心向太子的人才,也不愧朕这样的大张旗鼓,连皇后和太子都幽禁了,连沈家……都给贬成了平民。”
贝壳子心里一跳:皇上这是……要动手了?我的天,那些大人们觉着半个多月前宁大人一道折子就是狂风暴雨了,他们可是不知道,真正的狂风暴雨,如今才要开始呢。
正想着,就见周铭已经走到了龙案前,伸手将放在桌子最中间的一道折子拿在手里,贝壳子认出那正是宁世泊的奏折,心跳的更加厉害了,忽见周铭微微一笑道:“这个宁世泊,倒当真是个大胆有趣的硬骨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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