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长公主胡了牌,就将手里的小牌放下,呵呵笑道:“今儿怎么人聚得这样齐,我记得我也没下帖子请你们过来吃鹿肉吧?”
这当然是个笑话,之前狩猎那一次的山珍野味如今还没吃完呢,谁还把什么鹿肉放在眼中。不过既然大长公主说了这样话,众人当然要凑趣儿,白采芝这时候是不肯往前凑的,显得特别谨守礼数和身份,因此薛夫人便笑道:“老太太,难得今儿这么热闹,便赏我们点脸面,就在这里用了饭吧。”
大长公主笑道:“越说越上来,不但是惦记着鹿肉,更连我老婆子的午饭都瞄着了,好长耳朵,怎么便知道我今天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好菜?”
王妃也笑着说了几句,说的大长公主越发高兴,忽觉身旁宁纤碧一直没有声音,竟不似往日那般,大长公主便转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哦,没什么。”宁纤碧回过神,看着大长公主勉强一笑:“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都是这样儿,想是冬日里人容易困乏……”
不等说完,便听大长公主道:“可是胡说,有数的,春困秋乏,什么时候儿冬天也容易困乏了?冬天人最容易清醒的,我怕晚上睡不着,从来大冬天连午觉都不睡。”
话音落,一旁的白采芝便假装关心道:“姐姐,不会是身子有什么动静了吧?”
宁纤碧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不是,妹妹多心了。”
“这怎么能说是多心呢?”白采芝笑得灿烂如花,真好像是一派欣喜似的,一面道:“爷对姐姐的好谁不知道?论理这么长时间,可早该有动静了,我一直暗自替姐姐着急。只是怕让您上火,不敢说,要不然,还是找大夫来看看,这若是真有了动静不自知,可不就耽搁了?”
这一番话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哪里还听不出味道?不过两人抱孙子心切,再想想刚才宁纤碧说这两日都没什么精神,因此大长公主也顾不上和白采芝计较,转头对宁纤碧道:“这话没错,没有也没什么。但若是有了,自己还不知道,可真容易耽搁的。”
“老祖宗。真的没有。”宁纤碧哭笑不得,红着脸道:“月事这两天就该到了,若是不到,再找大夫吧。”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媳妇在帘外道:“姨娘。给香药姑娘诊病的大夫要走了,诊金……”
白采芝微微皱了眉头,站起身走出去,对那媳妇低叱道:“你是第一天做事吗?这是什么地方,就跑过来聒噪?”
那媳妇缩了下脖子,她刚刚也问过门外的丫头们。知道大长公主慈善,若是有事儿,是可以在这里禀报的。因此才大着胆子站在门外,听了半日,恰好就说到宁纤碧的身子上,这媳妇自以为瞅准了个机会,若是在此刻把事儿报出来。让姨娘顺便儿将大夫叫过来给奶奶诊一下,动静自然是没有的。只怕倒是能恶心奶奶一下,姨娘岂不开心?
谁知却受了这样一场训斥,真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媳妇垂头丧气,嗫嚅着道:“是,奴婢知错了。只是那大夫给香药姑娘开的方子里有两味药,竟是十分贵重,这一副药就要二两银子,香药姑娘不肯吃,说自己命贱,吃这样药折寿……”
“什么折寿?有病还能不治么?慢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为了她一条命,这会儿少不得也要咬牙拿出来。”白采芝叹了口气,然后又对那媳妇道:“你回去和香药说,就说我的话,让她放心吃着,又不动用公中的钱,我这些年攒下的,供她吃几幅药还是够的。”
媳妇答应了,又由衷叹道:“姨娘真是心慈,那奴婢这就去了。”说完转身刚要走,便听白采芝叫住她,淡淡道:“将那大夫叫过来。”
媳妇连忙点头说明白了,接着匆匆而去。这里白采芝方转回来,对宁纤碧道:“姐姐说说,那香药真真从小儿到大都是这么个性子,这两日里她吃不下饭,到昨天越发连米汤都不喝了,若不是我逼着,还撑着不肯看大夫呢,到底今天早上床都起不来,结果刚刚那不懂事儿的来回我,说药贵,二两银子一幅,香药那丫头竟不肯吃,只说怕折了自己。我就说那白二家的不是这么不懂事,这会儿跑到老祖宗这里来回事儿,原来却是牵挂着香药,唉!真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病难道是能耽搁的?和人命比,银子终究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落,便听薛夫人道:“嗯,你做的很好,不要说是个丫头,咱们家又有这个条件,就是一条猫儿狗儿,也不该随随便便的因为有病就弃了它。”
大长公主也微微点头,显然对这样的慈善也是赞同的。白采芝心里得意,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看着宁纤碧笑道:“是了,恰好那大夫还没走,香药只是个丫头,没办法劳动御医,不过找的大夫却也是京城里十分有名的,不如让他来给姐姐诊诊脉如何?”
宁纤碧脸色便沉了几分,冷冷道:“多谢妹妹关心了,只不过若要说诊脉,我倒还真是用不着劳动大夫。”
白采芝看着她这冷漠样子,也不恼,只拍了拍额头笑道:“是,妹妹一时间忘了,姐姐跟着三爷爷学医术,哪里用得着别人诊脉?只不过姐姐,您最近几年都专心研究药材去了,何况医者不自医,这都是有数的,就让大夫帮您看看呗,若是没什么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动静,也给王府添添喜气,也不至于耽搁了,您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慢悠悠看了白采芝一眼,花白眉毛微微挑了挑,却是没说什么。这边的薛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不爽宁纤碧的惯性使然,却还是同意了白采芝这恶意十足的提议。
宁纤碧心中的火气“蹭”一下蹿上来,她知道白采芝是在自己回来后,几次三番被压得狠了,所以今日态度才会这么强硬,恐怕也是憋得够呛。然而越是如此,她才越要打对方的脸:想拿捏我?你当我还是上一世里那个很傻很天真的二货吗?
正要说话,却不料大长公主竟然淡淡开口道:“嗯!也好,看一看就看一看,就算是没动静,这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宫里的娘娘们,素日里隔着两三天还要请平安脉呢。芍药这身份虽比不得娘娘们,好歹也是世子夫人,千山明媒正娶回来的,将来更是要做王妃的人,这寻常也不能仗着会医术,就疏忽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就让大夫进来瞧瞧罢,就是没什么事儿,该进补也是要进补进补的。”
这一番话同样是同意大夫来给宁纤碧看病,然而却是完全扭曲了薛夫人和白采芝的本意,愣是借着这个话将宁纤碧的身份无限拔高,只把白采芝听得牙都快咬碎了。一只手在袖子中狠狠绞着帕子,尤其是老太太那句“将来更是要做王妃的人”,这简直就是在她心头上狠狠捅了一刀,一下子就把血给捅了出来。
大长公主都开口了,宁纤碧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她也明白这老太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力挺自己的立场,就是不管你们怎么说,也不管夫妻两个天天胶着在一起还没有儿女这是事实,老婆子就是待见芍药,谁也别想借这种事来耍心眼儿。面对这样的殷殷相护,宁纤碧拒绝的话哪里还能说出口。
大夫很快就走了进来,此时内室中的人大多都避到了屏风后,只剩下宁纤碧和大长公主以及薛夫人唐王妃还端坐在那里,这民间的大夫,就算是什么名医,也不要去想着搞什么悬丝诊脉了,这活儿可不是一般的高难度。
宁纤碧伸出手腕,芦花上前将两个明晃晃的翡翠如意镯子褪了下来,又在腕上垫了块丝绢。那大夫头也不敢抬,微微躬着身子走到宁纤碧面前,眼中只能看到那锦绣雍容的衣衫,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伸手放在那丝绢上,索性闭上眼睛仔细诊治起来。
宁纤碧自家知自家事,心中倒还算平静。屏风后的白采芝却已经兴奋起来了,双手在袖子里不停扯着那条可怜绢帕,她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大长公主怎么护着宁纤碧,这一次她也要借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好好羞辱一下对方,之后更是要在薛夫人身边好好进进谗言:哼!独占夫宠三年多,肚皮竟然还没有动静,还不许丈夫亲近妾侍姨娘们,这样的妒妇,难道还要让她继续风风光光的踩着自己?妈的,就算表现的出格一点儿,这次也要豁出去,实在是憋屈的太久了。
白采芝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越想就越兴奋,甚至连嘴角都实在是控制不住的弯起来,没办法,不是她定力不够,实在是她等这样一个机会等得太久太久了,怎能不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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