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侧妃已经没了时间概念,一直躺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喝。心里头有个念头,要么就这么死去,要么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虽然很鸵鸟,但是却意外的轻松。
陪嫁嬷嬷从门外进来,走到床边,瞧着罗侧妃的模样,暗自叹气一声。“侧妃,柳夫人来看望侧妃。还带了外面的消息过来。”
过了好一会,罗侧妃似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陪嫁嬷嬷,“消息,是罗家被抄家呢,还是被砍头了?”
“侧妃过虑了 ”“ 。”陪嫁嬷嬷叹气,“侧妃为何认定了伯爵府就会垮下呢?国公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国公爷不也是被放了出来,毫发不损,可见皇上是念旧情的。”
“呵呵,念旧情,那也要看是对谁。鲁国公有从龙之功,他们齐家是世袭莽替的爵位,荣宠近百年,又岂是咱们伯爵府能够比的。老太爷倒是有战功,可是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至于大哥,你看看他,继承了爵位后都做了些什么。说他是扶不起的阿斗,都是客气的。不求他进取,只求他能够保住罗家数代家业,可是他呢,他竟然做出盗卖军马的勾当来,手脚不干净还被人查了出来。咱们罗家一族,全都毁在了大哥手里。那就是个混账东西。”
“侧妃可不能这么说伯爵爷,他那么做不也是为了伯爵府的日子好过点。这些年来,伯爵府开销年年那么大,收益却是有限。总是要找个来钱的门路,方能缓解一番。说盗卖军马的事情,其实奴婢觉着同国公府在西北走私比起来,应该算不得什么。”
“嬷嬷糊涂啊!伯爵府哪有底气同国公府相比。若是大哥身上有点功劳还能帮着求情,可是大哥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可曾做过让人入眼的事情?哼,早知道他是个混账东西,当年老太爷就不该将爵位让他继承的。”罗侧妃慢慢的坐了起来,“你说柳氏来找我,叫她进来吧。我倒是很想知道她会带来什么消息。”
“奴婢这就去。只是侧妃躺了这许久,要不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本侧妃不饿。本侧妃这会只想知道外面的事情。”
“那奴婢这就让柳夫人进来。”
柳美人生了儿子后,熬了这么多年,总算从美人升到夫人的品级。比起陆瑾娘自然是多有不如,不过柳氏心里头还是满意的。至少她有了孩子,有了依靠,在王府内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柳氏进了房内,微蹙眉头,屋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药味,又像是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走到床边,一眼看过去,数天内,罗侧妃似乎就老了十岁,憔悴,干枯,心如死灰,这一切用在罗侧妃身上,再合适不过。
柳夫人行礼,“见过侧妃。”
罗侧妃一直望着窗户外面,这会才转过头,拿正眼看柳夫人。罗侧妃笑了笑,笑容无不讥讽。瞧啊,她都快要死了,可是别人依旧过的好好的,青春靓丽,连身形都比以往瞧着丰满了点,越发的有女人味。可是对比自己,罗侧妃已经没有信心。
“坐下说话吧。”
“多谢侧妃。”柳夫人在床边圆凳上坐下,规规矩矩的,就似以往那个羞怯内向的柳美人一样。
罗侧妃盯着柳夫人,目光如刀似剑,柳夫人在罗侧妃的目光鄙视下,坐立难安。
“听柯妈妈说,你有消息带给我,说吧,我听着的。”
柳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回禀侧妃,之前伯爵府来了人,有些话让妾带给侧妃。”柳夫人口中的伯爵府自然指的是承恩伯府,柳氏一族的族长,柳夫人的大伯家。承恩伯夫人,也就是柳氏的大伯母,出自定江伯府,是罗侧妃的亲姑姑,同太子妃裴氏的母亲是同胞姐妹。
罗侧妃手指微颤,面色如常,“你说,究竟是什么消息。”
柳氏微微欠身,“启禀侧妃,大伯母派了人过来。说她去了镇国公府,可是连内院都没进去,就被人请了出来,也没能见到国公夫人。听人说,国公夫人病了,卧床不起,不能见客。大伯母还去了定江伯府,见了府里的老太太和老太爷。老太太已经倒下了,情况不太好。老太爷还撑着,四处奔走。只是如今罗家很是艰难,许多故旧都避而不见。”
顿了顿,柳氏看了眼罗侧妃,这才继续说道:“大伯母说她已经尽力了,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做的。另外大伯母还说,让你放宽心,只要还有孩子,还有品级,就还有一线希望。让侧妃放宽心,罗家即便真的垮了下去,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求侧妃能够保重自己,不要太伤心了。”
见罗侧妃没什么表示,柳氏又继续说道:“大伯母说,大家都是罗家的出嫁女,有许多为难之处。罗家有今日之劫,也是上天注定的。作为出嫁女,做到自己的本分就行了,至于别的,还请侧妃想开一点,别太在意了。”
柳氏说完,就低下头,看也不看罗侧妃一眼。
罗侧妃移开目光,望着窗户外面,“这几日外面天气很好吧。”
柳氏不明所以,跟着看了眼外面,点点头,“嗯,天气挺好的。”
“呵呵,做到本分,姑妈还真敢说。一个二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罗侧妃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让人察觉不到她的真实情绪。
罗侧妃移动目光,看着柳氏,“罗家是我的娘家,娘家没了,在婆家的日子就会好过吗?不过大姑妈肯定是没关系的,谁让她有个做太子妃的女儿。呵呵,她的好女儿,她怎么就养出那么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呢?至于二姑妈,那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如今罗家快要没了,她是连自己的娘家都可以丢在一边。等罗家哪天真的垮了,我倒是想看看她在婆家还怎么过下去?别以为有儿有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真是愚蠢。”
柳氏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心跳的很快,有点不安。
“柳氏,我想同罗家那边联系,你帮我。”罗侧妃死死的盯着柳氏。
柳氏心里头很是不安,“侧妃,妾,妾胆小。”
“胆小?你若是真的胆小,怎么就敢同那章玉堂来往?还保持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怕了。你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也不知道,却不知这一切本侧妃早就看在了眼里。一直没提醒你,本侧妃就想看看你是真蠢的人还是个有脑子的人。没想到那陆氏爱多事,竟然会答应帮你奔走。怎么,你很意外吗?”
罗侧妃讥讽一笑。
柳氏的心都提了起来,紧紧的捂住胸口,“侧妃,那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章玉堂不是真的?还是你同她私会不是真的?”
柳氏拼命摇头,一脸苍白,脸露痛苦之色,“不是那样的,真的不是那样的。求你别再说了。”
“哈哈,你在本侧妃面前做出这副样子来有用吗?你说若是我将你同章玉堂的事情告诉王爷,你会落到什么结果?会比我好吗?只怕连我如今都不如。”罗侧妃冷冷一笑,“你别忘了,承恩伯府和定江伯府了是亲家,虽说定江伯府出事,你们承恩伯府未必会被牵连,不过你以为承恩伯府就是干净的吗?承恩,承恩,你们柳家之所以被赐下爵位,那是皇家开恩。你们柳家一无军功,二无出色的人才,可谓是后继无人。这样的伯爵府,垮掉也是迟早的。到了那一天,本侧妃倒是要看看你柳氏还有没有心情在本侧妃面前说什么放宽心。告诉你,女人若是没能娘家做依靠,那日子就是生不如死。连个丫头都能欺负到你头上,你还没处说理去。”
柳氏几乎红了眼眶,“侧妃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是承恩伯府的人。我只是……”
罗侧妃讥讽一笑,干脆打断柳氏的话,“别忘了你们一家人都靠着承恩伯府生活。我记得你那妹子成亲,没有像样的嫁妆,都是你那大伯母,我那二姑妈帮忙出钱准备的。呵呵,瞧瞧你们一家子,若是没了承恩伯府,你们一家人全都要去喝风。我告诉你,帮定江伯府就是帮你们柳家,帮你自己。你给我想清楚了。当然,我不逼你。不过什么时候我心情来了,将过去的事情吐露那么一两件,被人听了去,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怪在本侧妃的头上。”
“你这分明就是在逼我。”柳氏忍不住抽泣,只觉着每次面对罗侧妃的时候,就感觉异常的辛苦。
“我不是在逼你,而是在救你,救我们所有人。罗家不能就这么倒下,你知道吗?你明白其中的厉害吗?”罗侧妃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知道,靠你一个人,你是没办法在王府好好的活下去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本事将你吃了。你若是聪明如陆氏那般,懂得如何讨好王爷,我也不担心你。可是你是那样的人吗?”
柳氏低着头不吭声。
“我知道当初让你进王府,你心里是有怨气的。但是事已至此,你连王爷的孩子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只能走下去,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想让你的孩子长大后,在王府能有一席之地,能够分的丰厚的家产,那就去给我争,去给我抢。就靠你一个人,你争的过吗?你能抢过别人吗?听我的,你只有靠我,你才有出路。”
罗侧妃握着柳氏的手,巴巴的看着她。
柳氏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我,我该怎么做?”
罗侧妃痛快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柳氏这样的人,想要拿捏最容易不过。“第一,你帮我打听清楚罗家的消息,另外你帮我带些银钱到罗家。如今罗家出事,用钱的地方必然很多。带些银钱回去,也能解了困局。”
柳氏点点头,“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只有咱们两人才能一条心,别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罗侧妃笑了起来,“嬷嬷,去将那匣子拿出来。”
陪嫁嬷嬷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奴婢遵命。”
从最里间拿出一个方形匣子,罗侧妃用贴身放置的钥匙打开,里面都是银票,和一些值钱的金银首饰。拿出一叠银票,似乎觉着少了,又从里面拿出一叠。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陪嫁嬷嬷和柳氏都惊呆了。
陪嫁嬷嬷立马叫了起来,“侧妃,这些可都是要留给继哥儿和妤姐儿的。两个孩子年岁渐渐大了,妤姐儿的嫁妆也该提前预备着。侧妃将银钱都拿走了,那以后该怎么办?难道妤姐儿的嫁妆不置办了吗?即便有公中出钱,好歹妤姐儿身边也要有点旁身的银钱才行。”
罗侧妃咬牙,不满的看着陪嫁嬷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想吗?只要罗家没事,这点银钱算什么,迟早都能挣回来的。若是罗家真的不好了,我就是拿着这么多银钱,又有什么用?我能不能活到妤姐儿出嫁的那一天都不知道。这些钱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陪嫁嬷嬷跟着红了眼,“侧妃,好歹也要给继哥儿和妤姐儿留一点才是。继哥儿渐渐大了,将来少不了出去应酬。公中开的月例银子哪里够一个爷们出门应酬的,少不得需要侧妃这里帮补一点。若是没点准备,那时候让继哥儿怎么办,岂不是在外面被人瞧不起。就是在王府内,打赏下人也要不少银钱的。侧妃,无论如何,也该为两个孩子多多着想才对。”
罗侧妃轻轻的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给两个孩子留一点的。”罗侧妃擦了下眼角,又拿回去一小叠银票。然后清点了数目,全部交给了柳氏。
“这些你都给我拿好了。记得全部都要交给罗家,交到老太太手上,千万别给我那嫂子。那就是个没眼力见的,整日里就知道往娘家搬东西,那就不是个好东西。还有,将消息打听清楚了,去见见老太太和老太爷,看看他们可好?可别真的就倒下了。”
罗侧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抹眼泪。一想到父亲母亲临到老了,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罗侧妃心中难忍。若是可以出门,她早就冲回伯爵府看望了。
柳氏拿着烫手的银票,顿时觉着压力很大。“侧妃放心,我会将事情办成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等我请示了王妃后,就出府去罗家。侧妃安心养身子,无论事情好坏,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行了,道理谁都知道,你只需将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就行。”
柳氏点头应承下来,心里头却是一点都不轻松,感觉好似要死了一样。这么多年,柳氏何曾去外面奔波过,如今却要为罗家的事情来回奔波,单是心里头那种恐惧无助感,就快将柳氏给折磨疯了。
柳氏出了安乐堂后,并没有急着去喜乐堂。而是等了一天,才去请示齐氏,说是想出门一趟,理由是想回一趟娘家。
齐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氏,“说吧,是不是罗氏让你出门打听消息的?”
柳氏心里头发抖,“回禀王妃,罗侧妃并不曾吩咐妾做任何是事情。”
“既然没吩咐你做任何事情,你干嘛巴巴的要出门去。让本王妃猜猜,她让你出门,除了打听消息外,只怕还有想助罗家一臂之力的想法。她如今出不去,唯有能做的就给罗家银钱,还让罗家可以疏通关系。说说看吧,她给了多少银钱给你,让你交给罗家。”
柳氏恐惧发抖,为何齐氏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跟亲眼见到的一样,“王妃,妾并没有,王妃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不要紧,本王妃只告诉你一句话,现在不是时候,所以你不能出王府,更不能去罗家。至于罗侧妃那里,你若是抹不开面子,怕她折腾你,本王妃帮你派人去同她说清楚。放心,本王妃不会为难你,也不会让罗侧妃为难你。”齐氏笑的欢快,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罗侧妃倒霉,齐氏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罗侧妃如今被软禁在安乐堂内,也不安分,还想着兴风作浪,想要挽救她们的罗家。呸,她以为她是谁,就凭她,屁事都做不成。就太子妃的手段,没有把握可能将罗家抛出来吗。罗侧妃比对上太子妃,那战斗力根本就是个渣。
柳氏紧紧的握紧双手,“妾,妾……侧妃她也是关心则乱,还请王妃给罗侧妃一个机会。”
“机会?这时候你帮她要机会。那行啊,你去同王爷说去。若是王爷答应,本侧妃一定给她机会。”齐氏冷冷一笑。
柳氏低着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柳氏这才开口,“妾遵命。妾这就回去,再也不提出门的事情。”
“滚,都给本侧妃滚出去。”罗侧妃扔出床头的杯子,杯子砸在门上,一声清脆,全都碎成了渣渣。
罗侧妃喘着粗气,胸口jùliè起伏,脸色涨红,怒不可歇,“凭什么,那齐氏凭什么这么对我。她齐氏有什么了不起。我就知道,她这分明是等着看罗家的好戏,看本侧妃的好戏。说什么王爷不允许,分明就是她自己弄的鬼。嬷嬷,你去找王爷,王爷一定会让柳氏出门的。即便不能出门,好歹将伯爵府的消息带来,将银钱送到老太太手里。”
陪嫁嬷嬷哭丧着一张脸,“侧妃息怒,侧妃千万息怒啊!如今别说找王爷了,就是奴婢出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侧妃是没看到,外面大门都有人把守着,除非王妃许可,不然谁都出不了门。侧妃,事已至此,就算了吧。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人是争不过命的。”
“狗屁,全都是狗屁。什么命,我就不认命。我就不相信这命还改不了呢。嬷嬷,你去,无论花多少钱,你都要出去找王爷。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相信花钱还出不去。”罗侧妃表情凶狠,眼神tèbié的固执倔强。
陪嫁嬷嬷暗自叹息,“侧妃,算了吧。争不过的。”
“你都没去做过,你怎么知道争不过。”罗侧妃恶狠狠的盯着陪嫁嬷嬷,陪嫁嬷嬷不敢同她对视,只能撇开头。
“嬷嬷,你是不是觉着本侧妃倒霉了,所以你也不将本侧妃的话放在心上?”
“天地可鉴,奴婢从来没那些心思。奴婢只是不忍侧妃的银钱被糟蹋了。侧妃要知道,以后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不说妤姐儿同继哥儿那里,就是侧妃这里也是只多不少。有个头痛脑热的,或是要吃个什么东西,这些难免都要花钱。只出不进,奴婢一想到这些,心里头就慌的很。”陪嫁嬷嬷诚心诚意的说道。
罗侧妃却冷笑连连,“我就知道,你们没一个靠的住的,全都是白眼狼,看着本侧妃倒霉了,就开始算计本侧妃的银钱,我告诉你没门。”
陪嫁嬷嬷当即就对罗侧妃抹起眼泪,“侧妃这么说奴婢,奴婢可是冤枉死了。奴婢一心为侧妃着想,侧妃却疑心我的用心,那奴婢,奴婢不如以死证清白。”
罗侧妃沉默,没吭声,张了张嘴,说了个开头,“你……”便没了下文。
陪嫁嬷嬷却是越发的伤心,只觉着一片真心都被人给糟蹋了。
小丫头怯怯的走到门口,怯怯的说道:“启禀侧妃,陆侧妃来了。侧妃这会可要见?”
罗侧妃望向门口,冷笑一声,“陆侧妃?好一个陆氏,真是蒸蒸日上的。如今都成侧妃了。请进来,本侧妃倒是想要看看她来做什么。”
陪嫁嬷嬷抹掉眼泪,“侧妃,奴婢去沏茶。”
“去吧,之前的话不过是我一时气急,你别放在心上。”
“侧妃折杀奴婢了,奴婢生是侧妃的人,死是侧妃的鬼。无论如何,奴婢都会在侧妃身边陪着的。”陪嫁嬷嬷语气感伤,似乎可以预见将来的艰苦。
罗侧妃听了这话,也是难免伤感,“别说了,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之前是我口不择言,以后不会了。”
“多谢侧妃,奴婢一定会用心照顾好侧妃的。”
陆瑾娘从外面走进来,依旧是那个安乐堂,依旧是那些人,那些物,可是这次走进来,只感觉到颓败,感觉到荒凉。似乎整个院子里的精气神都跟着跑掉了。小丫头在前面带着路,引着陆瑾娘进了内间。掀开门帘子,“陆侧妃,奴婢就到这里,陆侧妃请进。”
“行。对了,这些天你们侧妃可还好?”陆瑾娘随口问道。
小丫头一脸纠结,“陆侧妃还是自己去看吧。”
陆瑾娘笑了笑,点点头,跟着进去。即便是大白天,屋里的光线也显得异常昏暗,走到离里间,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去,屋里除了家具外,几乎没有摆设。这样素净的房间,可不像是一个侧妃该住的。不过看到屋里角落的一块碎瓷片,陆瑾娘也能想到,这屋里的东西怕是都被罗侧妃给摔打完了。
陆瑾娘一步一步走进去,坐在床边圆凳上,同罗侧妃的目光对上,“见过罗侧妃,你可好?”
“托你们的福,还没死。”罗侧妃硬邦邦的说道。
陆瑾娘笑了笑,“罗侧妃真会说笑。这时节说什么死啊生的。要知道如今天气热的很,若是真的死了,不出三两天,人就该臭了。到那时候怕是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罗侧妃的美貌大爷是荡然无存。”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奚落我吗?”罗侧妃阴沉着一张脸。
陆瑾娘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我这才刚出月子,巴不得同孩子时时刻刻在一起,又怎么愿意来掺合这些事情。”
“你不说本侧妃倒是忘了,你这人就是不爱凑热闹。像本侧妃如今落魄了,大把的人都巴不得来奚落我几句,看我的笑话,可是她们都进不来。你呢,你不愿意掺合,也不愿意说人坏话,偏偏被人派了过来。说吧,究竟是王爷叫你来的,还是王妃。等等,我猜猜,该是王爷叫你来的,对吗?”
罗侧妃眼里全是讥讽的意味,嘲讽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陆瑾娘笑笑,“罗侧妃犀利,的确是王爷派我来的。我原本不想来,可是王爷说,有些话还是我来转告侧妃比较合适。毕竟下人们都有点怕侧妃。”
“哈哈,这么说你是不怕本侧妃了?”罗侧妃望着陆瑾娘,想看清陆瑾娘的心思。
陆瑾娘淡然一笑,“说怕就太矫情了。你我皆是伺候王爷的女人,何来怕不怕的。”
“哈哈,谁会想到六七年前那个小姑娘,如今也能同本侧妃平起平坐。想当年,你在本侧妃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如今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没三十年,王府就已经变天了。”
罗侧妃望着头顶,语气中是怀念,是感慨,是遗憾,是愤恨,是仇恨。满满的情绪塞满了她的心头,她真是恨不得冲出去发泄一通才好。
陆瑾娘沉默片刻,说道:“侧妃说王府变了天,我倒是以为王府同六七年前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不过六七年前的罗侧妃被如今的林侧妃取代了而已。至于别的,又有什么变化呢?如今大家的日子,同几年前还不是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什么时节吃什么东西,哪个日子换上夏装,这都不是一样吗。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没见到多少变化。其说说起来,人还是老的好。就比如比起那林氏,我更愿意同罗侧妃你打交道。毕竟咱们都这么熟了,彼此来往也能轻松一点。”
“好,好,说的好。”罗侧妃大笑起来,“哈哈,本侧妃如今落魄了,不过你陆氏却爬了起来,还有那刚进府的林氏。我看啊,那林氏的脸蛋怕是要恢复了。”
陆瑾娘笑着点头,“是有消息传出来,说是脸上好了七七八八,再有半月一月,就该好了。到那时候咱们王爷的心思怕是又要留在秀乐堂。”
“你嫉妒吗?”罗侧妃很认真的问道,“林氏得了王爷的宠爱,王爷势必对你有所冷落,你嫉妒吗?有想过去争吗?”
“争?争什么?”陆瑾娘嘲讽一笑,“我还需要争吗?又不是那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儿有女的,该有我的一分都不会少。那林氏再得宠又能如何,该着急的不是我,而是王妃。”
“说的不错。争又有什么用。你有儿有女,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罗侧妃叹气,“可是人活在世上能不争吗?你不争,别人也会逼着你争。就比如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陆瑾娘摇头,并不赞同,“其实你今日的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你该清楚王爷同太子不合,你就该从一开始就同太子妃划清界限。若是如此,今日即便罗家不可避免的遭遇大难,但是王爷至少不会将你软禁,你的孩子还能在你身边陪伴。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争,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哼,你懂什么。你以为说几句大道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天真。”
“我天真?”陆瑾娘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我若是真的天真,罗侧妃你觉着我能走到今天吗?”
“哈哈,好一个陆氏。整日里扮低调,扮老实,其实心里头比谁都看的清楚明白,比谁都清楚该怎么做。是本侧妃看错了你,竟然比你还不如。”
罗侧妃大声感叹,感叹过去,更是为将来感叹。
陆瑾娘笑道:“你的确不如我。”
罗侧妃转眼,恶狠狠的盯着陆瑾娘,“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陆瑾娘笑了笑,“你若是真的比我厉害,今日你就不是这个下场。并非我大言不惭,而是怀着诚心来同罗侧妃你说这番话的。你看我以往会说这样的话吗?”
“你这是在奚落本侧妃。”罗侧妃的眼神异常凶狠。
陆瑾娘摇头否认,“我没必要奚落你。我只是觉着很可惜而已。”所谓感同身受,没人比陆瑾娘更清楚这种眼睁睁看着家人即将遭逢大难,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感觉几乎将人折磨疯了。她今日之所以愿意来见罗侧妃,也是有这个理由在里面。
“你出身高贵,容貌出众,性子也很爽利。你们罗家,在朝堂上也并无明确的立场。只因为出了个太子妃,人们才会有意无意的将罗家同太子妃,太子联系在一起。但是这只是人们想当然罢了。这对你并无影响。而你,因为带着不满进入王府,即便生下儿子女儿,也被王妃死死压着。所以你处处要同王妃争一争,凡事都不肯轻易认输。即便换了我坐在王妃那位置上,我对你也是相当的不满,巴不得你倒霉,才好看好戏。即便没世子那件事情,也不会想要帮你,更别提你们罗家。”
陆瑾娘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以你的性子要对人低头,实在是很难。低头不低头无所谓,不过你大可说话客气点,别处处同王妃别矛头。好歹也给自己经营几个用得着的人脉关系,你说对不对。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你总是以为靠着你们罗家,靠着你的身份,靠着太子妃,靠着儿子女儿,就是天大的难处也能跨过去。哼,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真以为老天爷是站在你这边的吗?人在世上,不如意十之**,你自个没有未雨绸缪,落到今天实在是怪不得任何人,更不能怪上王爷同王妃。他们只是做了该做的的事情而已。”
陆瑾娘笑了笑,望着罗侧妃,“你说我矫情也好,说我自以为是也好,我只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好好改改。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王爷说了什么?”罗侧妃突然伸手死死的抓着陆瑾娘,“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陆瑾娘挣脱开罗侧妃的钳制,“放手。这话只是我私下里提醒你,并非王爷所说。不过信不信在你,你问我任何话我都不可能回答你,所以关键还在于你自己。”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罗侧妃怀疑的看着陆瑾娘。
陆瑾娘撇嘴冷笑,“我并不想对你说这些,你倒霉,其实对我也有很多好处。不过比起那个林侧妃,我更希望是见到你。所以,我便烂好心的见你一面,只希望有一天你出去的时候,对上那林氏以及王妃还有足够的战斗力。”
“哈哈,你陆氏也不是个好人,原来是打算让我替你冲锋陷阵,你自己就站在后面看好戏。难怪这些年多大的难处,你都闯了过来,你果然是够阴险。”
“彼此彼此。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在于你。至于你自己究竟是想生还是想死,你自己该明白。多花点心思管好你身边的人,别吃些来路不明的东西。”陆瑾娘小心的提醒道。
罗氏拉着陆瑾娘的衣袖,“你什么意思?我身边还有别人安插的人?”
“有没有我可不知道,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要知道,希望你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你之前又闹过一次上吊,之后你即便死了,估计王爷也不会过多过问。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陆瑾娘神秘一笑,看着罗侧妃那略显茫然的表情,陆瑾娘笑的更欢畅了。
罗侧妃盯着陆瑾娘,“言尽于此?我看还不止。王爷既然让你来,自然是要你转告我一些话。说吧,王爷究竟说了些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我觉着你不听,心情或许会好点。”
“废话,本侧妃什么没见识过。你说。”
陆瑾娘笑着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说了。王爷让我转告你,让你安分点,否则别怪王爷他对你们罗家落井下石。至于罗家的事情,王爷让你不要再抱着侥幸的想法。花再多的钱,这一回也救不了罗家。你若是安分,王爷说不定还看在继哥儿同妤姐儿的份上,给你一份体面。若是不安分,那后果你自己想吧。”
“你,你……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罗侧妃浑身斗如筛糠,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你是瞎说的是不是,罗家还没完,你凭什么说罗家完了?”
“不是我说的,而是事实。有件事情恐怕柳夫人也不敢告诉你,那就是罗家老太爷,也就是你的父亲也被下了大牢。”
“不可能,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陆瑾娘冷冷的看着罗侧妃发疯,“我需要骗你吗?除了看见你发疯外,我还有别的好处吗?”
罗侧妃目光仇恨的看着陆瑾娘,“看见我们罗家垮了,你很高兴?”
“我高兴什么?对我无半点好处。还有,既然说开了,我也不妨多说两句。罗家的事情不光涉及到盗卖军马,还牵涉到十几年前一桩陈年旧案。苦主趁机找上门来,你们罗家参与其中,害的苦主一家死的死残的残,一个百年世家就此泯灭。如今人家找了来,要翻案,你们罗家首当其冲。看样子,这一次罗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陆瑾娘冷漠的说着,冷漠的看着罗侧妃,“还有,罗家老太太病重不能起床,太医给看了,怕是撑不过去了。”
“啊……不……”罗侧妃疯狂的大叫,痛苦异常。
陆瑾娘撇头,不去看一眼,只是冷冷的说道:“若是不甘心,若是心里有恨,那就好好的活着吧。至于那些银钱,你自己收着比较合适。”
陆瑾娘掏出一叠银钱,就是罗侧妃当初给柳氏的,放在床头,“你慢慢伤心,我先走了。”
陆瑾娘走到外面,还能听见罗侧妃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陆瑾娘抬头望天,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可是陆瑾娘却觉着心头冰冷。想想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似乎也是在哭嚎,也是在痛苦,整个人就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一样。陆瑾娘回头看了眼,那门似乎是吞噬人的噩梦,连人的灵魂都会被吞噬。
邓福小心提醒,“侧妃,该走了。”
“是该走了。”陆瑾娘点点头,但愿那罗侧妃能够撑下去。
罗家最终还是败落了。半个月后,宫里头下了旨意,夺爵,毁丹书铁卷,定江伯也就是罗侧妃的大哥处以斩首。罗家被抄家,罚没家产。全家人贬为庶民,两代内不得参加科举。并即日逐出京城。至于罗家老太爷,身子骨还算硬朗,总算是熬了下来。不过罗家老太太在旨意到达罗家后,就跟着去了。
罗家连办丧事的时间都没有,只盼着尽可能的为将来多筹谋一点。四处寻找故旧,只希望这些故旧从各方面都能给点帮助。可惜向来都是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罗侧妃的侄儿出门两天,结果却只求来两百两银子,罗家的脸面是彻底被人踩在了地上。
不过就在罗家离京前一天晚上,罗家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那人说的话很少,只说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前来送程仪,接着放下一个木匣子,不等罗家人反应过来就走了。
罗家人呆愣愣的,打开木匣子,才真正吃了一惊。那里面是一万两银票,码得整整齐齐的。罗家人顿时想到了在王府的罗侧妃,莫非这是罗侧妃派人送来的。只是那送钱的人看着实在是陌生,罗侧妃身边可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邓福恭敬的站在陆瑾娘面前,“启禀侧妃,钱已经送过去了。”、
“那就好。你看罗家人如今如何?”
“不好。个个都是一脸绝望。奴才都怀疑,若是今晚没将那些银票送过去,怕是罗家真的会被逼到寻短见。”
陆瑾娘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听说罗家老太太的棺木还放在庙里?罗家人回乡,会带走吗?”
“侧妃放心,有了那些钱,罗家自然也就不愁请不到人了。罗家老太太的棺木也能跟着一起回乡。”
“说的也是。你去找个时机,将此事转告罗侧妃,让她不用太过伤心。”
“奴才遵命。”邓福犹豫了一下,“奴才很好奇,侧妃为何要如此帮助那罗氏?”
陆瑾娘悠悠一叹,“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行了,不该问的就别问,去吧。”
“奴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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