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乍然问起贾徒宥昊吓了一跳,回起话来时便多了几分小心翼说道:“父皇好记性,贾瑚确给儿子做了将近一年伴读。”生怕皇帝会对贾瑚印象不好,又笑着补充道,“要不是当初荣国公去贾瑚还得在我身边多几年呢。”
皇帝看着这个自己并不很熟悉的儿子,颇为惊异他说起贾瑚时的欢喜:“听起来,你和他交情不错?”
徒宥昊从不隐瞒自己和贾瑚的友情,闻言直率点头道:“是很不错 ”“ 。自那年他给我做了伴读,我们处得就不错,韩昹跟他关系也近,就是后来他不能进宫来,偶尔也会带几封信来,彼此倒没生疏。”至于当年共患难的事,皇帝不记得了不提起,徒宥昊也不会上赶着触霉头。哪怕彼此心知肚明,真戳穿了当年皇帝其实早已把他当成弃子,不说徒宥昊心里不好受,皇帝脸上怕也撑不住。
皇帝听韩昹的名字很熟,微一细想就反应过来:“是康王家刚定下亲事的你的伴读吧?他跟贾瑚走得也近?这贾瑚能得你们两个十多年一直与他做朋友,想来该是有过人之处。”
徒宥昊闻言便笑起来:“说起贾瑚,确实优点无数,天赋高读书好不提,难得他最重义气,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韩昹在宫外时没去打扰他,他从来没嫌烦过,有什么忙他能帮便一定帮,还有急智,说出的话,有时候真真让人茅塞顿开,有恍然大悟之感。父皇怕不知道,他可耍的一手好枪术呢。”
皇帝想起贾瑚面若春花身如玉树的模样,不由惊笑道:“朕倒听人说起他文武双全,只当是骑射不错,君子六艺具备,难道,他果然还真精通武学不成?”
但凡涉及到贾瑚,徒宥昊好话是张嘴就来,直道:“父皇莫看他身子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那俱都是骗人的,荣国府好些个护卫好手,五个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他怎么学的,同样学得长枪,他那一手舞起来的威力,愣是比韩昹强出一大截去。”自然,徒宥昊不会说,韩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没用什么心思。
儿子真心实意毫不保留地夸赞贾瑚,皇帝自然要想想,自己儿子不是个蠢人,要是贾瑚真品行不好,儿子也不至于与他这般要好,想来贾瑚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便有意无意提起了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场风波来:“唐家越来越不像话,恪王妃也有失长辈风度。只这贾瑚我看却没有你说的这般聪明,这好好的人家的家务事,他搀和进去做什么?”
徒宥昊并不为此解释什么,只是说道:“贾瑚就这么个性子,认定是朋友,就一心要帮到底,怎么劝都不听。唐宾我见过,却是才华横溢,就是脾气傲了些,受不得委屈,压不住性子,才跟恪王妃闹得越来越僵,本性却不坏,否则也不会为身边伺候的老人就不管不顾跟恪王妃对上。贾瑚帮他的时候,也是看在唐宾并无大错的份上。”
皇帝却始终有些不快,他身处帝位,对于长幼尊卑规矩礼仪,要说看重其实并不很看重,可要说不看重,心里还是有个地方一直记着。唐宾此番作为虽事出有因,到底是忤逆了尊长。皇帝对恪王妃满肚子不忿,暗骂宗室怎么就娶进了这么个气量狭小心思歹毒的女人回来,可无论如何,恪王妃入了宗室就是皇室中人,唐宾对她不敬,可不是在对皇室不敬?皇帝想起这一节,心里就怎么也放不下。
在宫里生活,皇帝的喜好就是风向标,他的喜怒哀乐,决定着宫里人的息怒哀乐。这么多年,徒宥昊哪怕不受宠,可依着皇子的身份,陈妃也没在钱财上刻薄过他,徒宥昊私下里还是发展了自己的一股小小势力,皇上具体的情况打探不出来,可他的为人喜好,徒宥昊还是了解一些的,如今见着皇帝说起唐宾,虽面无表情,可眼神泛沉,下颚绷紧,显然并不很高兴,脑子里转个圈,又笑道:“唐宾这次,可说是无妄之灾,他敏才杰思,本是天赐的聪明才智,多年苦读,可不就是为了报销家国?儿子不敢说看人精准,可唐宾这样的人才,多锻炼些年,必定是国之砥柱。唐家嫡支倒好,一支没有杰出人才,不想着勤奋刻苦,倒想走捷径,打压了旁支以突显自己。说得不好听,若是当日殿试,唐宾果然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参加殿试,朝廷失去一个人才,唐宾前途尽毁不说,一个御前失仪,不定他连命都的丧了。唐家嫡支的手段,儿子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过了。”
皇帝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御前失仪便是轻慢君王,轻则贬斥重则身亡,当日唐宁恪王妃当真是心存歹念,也怨不得唐宾心里不舒服。
徒宥昊见他听进去了些,又道:“后来的事,儿子虽不很了解,可却有疑问,人家小厮在唐宾跟前伺候了十几年,从来不曾出错,唐宾也从未抱怨过,偏就那么巧,冲撞了唐宁恪王妃的,虽可能是真的,到底唐宾不在呢,大狗也得看主人,唐宾彼时已是翰林院撰修,父皇您钦点的状元公,朝廷堂堂正正六品官,恪王妃唐宁说把他身边人处置了就处置了,那是真没把唐宾放在眼里。”
“儿子与唐宾不很熟,却忍不住想为他说一句,唐宾对恪王妃无礼是不对,对待长者,如何能这般态度?只是到底事出有因,唐宾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能那么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是儿子,有时候暴躁起来还得责骂宫人呢,再多个几年,再碰上今儿这样的事,唐宾肯定就能圆滑地把事处理了,不至于闹的如今满城风雨。”徒宥昊说得很是真挚诚恳,“人才难得,唐宾是个有本事的,父皇,若为了这些家务事,就放弃这么好一个人才,委实太可惜了。”
皇帝并不很在意区区一个状元公,三年一状元,朝廷里状元公多得是,可徒宥昊说得话也有道理,唐宾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足见天资过人,现在年轻气盛,做错些事也不是不能原谅,年轻人,经过挫折教训,慢慢成长起来,果然是前途无限,便是如徒宥昊所说,成为国之砥柱,也并非不可能。只要好好培养……
沉吟一会儿,皇帝问徒宥昊:“你见过他,你觉得他怎么样?”当日殿试廷对,唐宾表现卓越,皇帝当时对他印象很好。
徒宥昊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微微笑道:“才华横溢,聪明绝顶,重情重义。”
才学上佳,有本事有能力,聪明过人,不想用心机不代表不会用心机,重情重义就能放心的将此人为我所用,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他会脱出掌控。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徒宥昊:“你看得倒是仔细。”也不知道自己这四儿子是随口说的,还是看出了这用人之后的深意。若是他当真看得如此明白,皇帝心里怕就不是高兴,而是防备了。儿子聪明是一回事,可成年长大的儿子,还是一直被冷落压制的儿子有这般聪慧机智,那就不是好事了。
徒宥昊被皇帝看得浑身一机灵,只装作不知道,笑着说道:“不独我,贾瑚韩昹都这般说,我们就是可惜,因为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唐宾吃了那么多亏,却反而坏了名声。”
皇上细细观察了徒宥昊的神色,没见什么变化,他再料不到徒宥昊自小不受人重视教导还能有这般心计,只当这儿子有点小聪明,却并不足患,脸上多了几分缓和,说道:“到底年轻人,经的事少,考虑也不够,姜是老的辣,恪王府可不是好惹的。”心底却琢磨开来,唐宾确实是个人才,压一压,等过个几年,他经历地多了,有了见识,自然知道处事为人之道,那时候自己再施恩,必更得唐宾忠心。
心下有了计较,皇帝跟徒宥昊又说了几句:“你年纪也不小了,选秀即将开始,你让陈妃帮着好好挑挑,你也该娶妻成家了。”
徒宥昊连忙说道:“是,儿子遵命。”
父子两再没什么好聊的,皇帝扔下一句:“你就不必跟了,回去办你的差事去。”领着仪仗队就走了。
徒宥昊看着他的銮驾一路远走,猛不丁嗤笑一声,办差事?他如今能有什么差事?转过身,背对着皇帝远走的方向,大步走开了……
下午,他就听到皇帝降下旨喻,唐宾被训斥办差不利,撰修的位置虽然没有变动,在翰林院里却并不好过。贾瑚得了夸赞,贾赦得了赏赐,前者徒宥昊心头欢喜,后者他是满头雾水,怎么贾赦也扯进来了?最叫人振奋的,却还是给皇后的那道口谕,并不狠说什么,正相反,皇帝只是让皇后去催礼部给恪王府送去诰命金侧和霞帔,皇后收到口谕,开始还满头雾水,一会儿惊醒过来,却是吓得一身冷汗。
说来恪王妃如今其实并不算王妃,哪怕她丈夫如今已是恪郡王,儿子已是世子,可恪王妃本身的诰命却还没有分封下来,手上没有诰命金册,没有在礼部入档,恪王妃就不能被人叫恪王妃!
老恪亲王去世一个多月,宫中事务又多,皇后一时竟是疏忽了此事。此刻皇帝派人来提醒,瞧着周如海那为难的脸色,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这是过来警告她,他并不喜欢恪王府呢。
自己好难得才挣得了恪王府对老大的支持,难道现在就要放弃吗?恪王府虽不比康王府,可在宗室里,也颇有影响力。自己辛苦那么久?就白干了?
皇后摸着胸口,哀哀直呼起来。没奈何,回头还是把大皇子找来,警告他以后离恪王府远一点……
不几日,大皇子在户部发现了唐宾之父的考评书,俱是上上优等,大皇子找人一问,却是皇帝亲自评的,瞬时冷汗浸透了后背……
事情仿佛就在一瞬间风平浪静,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唐宾对恪王妃不敬一事,很快的就再没有人提起,在经过皇帝申斥之后,唐宾在翰林院的风头便慢慢熄了,整个人也沉寂起来。反而是贾瑚,越来越得老翰林喜欢,办差时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各地秀女纷纷抵京,今届选秀正式开始,徒宥昊挑了个日子,约了贾瑚出来,对自己婚事浑不在意,只执壶喝酒,心情俱佳之下,一不小心,都是微微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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