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倾见旖滟蓦然冲自己笑,目光又沉了两分,几不可见地扬了下眉。君卿洌将旖滟那一笑瞧在眼中,他自也听说了旖滟回府遇刺,乃是夜倾施以援手一事,可瞧着旖滟冲夜倾感激的那一笑,他又觉着哪里有些古怪,不由多瞧了旖滟两眼。
这时,隆帝已笑着瞧向了旖滟,道:“哦?朕倒不知霓裳郡主也是精于骑术的,甚好,我中紫国的女儿便该如此多才多艺,不输男儿。今日朕陪同天乾摄政王殿下游猎,既遇此事,自是要凑这热闹的 ”“ 。你二人既要比试,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也叫天朝来客瞧瞧我中紫国女儿的风采。”
隆翟罢,又朝夜倾道:“我中紫国虽是弹丸小国,比不上天朝上国贵人们风流多才,但却也不乏飞扬血性的好儿女,王爷可愿于朕一起瞧瞧我中紫国女儿的风采?”
夜倾闻言面色不变,却轻启薄唇,道:“客随主便,陛下客气,敢不相从。”
君明珠听罢,面上一喜,水盈盈的眼眸在夜倾面上一晃,这才小鹿乱跳的闪着晶亮的眼眸低了头,那边隆帝笑着请了夜倾到观礼台的方向去,百官相随。
待众人远去,君明珠才昂起头来,驰马从旖滟身旁经过,冷声一哼,道:“盛旖滟,一会儿可别输得太惨。还有,给本宫闭紧你的嘴巴,倘使那事儿有一点风吹草动,本宫叫你死无全尸!”
言罢,她冷冷地扬唇一笑,一抖马缰,率先冲了出去。
楚青依未曾随众离开,见君明珠扬长而去,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却道:“滟儿妹妹一会儿好好挫挫那眼高于顶的蠢驴,除了投胎投的好,也不知她哪来的锐气和自信。”
旖滟一笑,不说这个古代,便是现代,那人和人比的还不多半都是身世背景,投胎投的好自然就能给骄阳公主最大的自信。
隆帝显然很相信爱女的骑射功夫,不然也不会叫她和骄阳公主比试给夜倾看,看来君明珠定然在骑射上是有真本事的。旖滟瞧向楚青依,对上楚青依不忿的神情,道:“你倒不怕我输,谁不知道我盛旖滟以前的十数年困守太傅府一角,没人疼没人爱,何曾摸过马这种尊贵的东西。”
楚青依却扬眉,道:“滟儿妹妹既能驾驭得了太子殿下的紫电,骑术又怎能不佳?更何况,滟儿妹妹方才刚和赛过一场,还赢去我一堆金子,这会儿怎还来说这话。我信滟儿妹妹不会叫那蠢驴公主好看的。不过滟儿妹妹方才到底和那蠢驴公主说了什么,直将她的脸都气绿了,真真叫我好奇。”
旖滟一面策马转头,却并不回楚青依的话,只盯着他,道:“那你就不奇怪吗,一个从未碰过马的女子竟骑术不弱,你不怀疑我不是原本的盛旖滟,或者根本就是被鬼怪上了身?”
楚青依扬眉而笑,却是毫不迟疑,浑不在意地道:“想这些干什么,反正滟儿妹妹就是滟儿妹妹,你做什么我都欢喜支持,都相信定是事出有因。”
旖滟听楚青依不经意间说出这样的话来,见少年纵马身侧,笑容如天际阳光般明亮爽朗,不由心头一暖,唇角微扬。
楚青依却蓦然纵马驰近一步,又道:“再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怪上身这样的事儿,若滟儿妹妹真是鬼怪才好呢,滟儿妹妹长的这么美,一定就是那话本里头的狐精,小爷我作为男人啊,这一生能得遇一个狐妖,那才不叫枉当了一回男人呢。”
旖滟听楚青依如此说,笑容一敛,一鞭子抽打在楚青依马后,那马受惊,嘶鸣一声,急奔起来,差点没将楚青依给颠下马背,楚青依瞬间蹿出几个马头,一面持缰安抚马儿,一面哇哇大叫,道:“滟儿妹妹,你怎又欺负我!”
旖滟随马其后,却是瞧着前头楚青依狼狈的身影笑容明媚起来,扬声道:“不是说我做什么都欢喜支持吗,我就喜欢欺负你!”
两人飞马溅尘远去,青葱草地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御林苑围山而建,又圈大片草地供贵人们纵情驰骋游猎,在辽阔草地的中央建有尽五米高的白玉瞭望台,飞檐玉柱,拨地而起,黄瓦盖顶,映于葱绿草地,颇为醒目。瞭望台原便是为皇帝和众大臣,宫妃们女眷们观看骑射,蹴鞠等比赛而设。
早有宫人在观礼台上准备好了美酒佳酿,隆帝带着众人入座,满饮三杯,场上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蓦然却闻一阵鼓乐声响起,众人停杯置盏望去,却见三匹黑马从观礼台的东面飞速奔驰而来,每匹马上都有一个身着蓝色骑装的窈窕女子驾驭。
三个女子面容姣好,身段窈窕,马术更是极佳,纵马飞驰的身影一下子吸引了众看客的眼睛,但见那三骑飞速向着这边而来,马上女子突然或站立于马背,或斜挂于马侧做飞天状,或御马飞驰中在马背两侧来回交替点地……花哨的马上动作被三个妙龄美貌女子从容流畅做出,登时便引得一众看客数声喝彩。
这三个女子飞驰到了观礼台前,突然通身侧身从取下挂在马上的一个篮子,同时飞身站立于马背之上,伴着鼓乐高扬之音蓦然将三个花篮扔出。
粉,红,黄,紫登时各色花瓣从篮子中飞扬而出,像一场彩色的飞雪乍然而来,而那三个纵马少女却在扔出花篮时便飞快地退出了场地,途剩下花雪飘扬。大家正被这漫天飞花吸引,乐声忽而戛然而止,就在此时,凌冽的破空声却骤然响起,几乎同时,三道白炼之光穿花而来,接着只听铛铛铛的三声响,却是有三只白羽箭分别射中了花雪中仅存的三朵白莲花,将其生生钉在了观礼台旁的朱红梁柱上。
令人惊叹的是,三箭竟皆射在花新正中,且力道更是刚刚好,既将三朵白莲稳稳钉在梁柱上,又不曾伤到花瓣。白莲花并排盛放在红柱上,朵朵娇艳,引人侧目。
这样的射术,当真堪称一绝,场上蓦然一静,接着哄然响起一阵喝彩声,继而马蹄大家不由自主地瞧向了箭发之处,却见不知何时已有一骑勒马停在了五十步开外的青青草地上,银马红衣,端坐马上,手挽长弓,姿态飞扬,赫然便是骄阳公主君明珠。
感受到众人投射过来的或惊艳或赞叹的目光,君明珠扬唇一笑,将手中长弓一扬,猛甩马鞭,身下马儿急纵而出,她御马疾驰同样做出或直立,或翻腾,或倒挂的动作来,比之那先前三个女子竟是姿态更娴熟流畅,红影若一缕烟霞在银色的马背上缠绕,或离或近,那红影像沾在了马上一样,说不出的行云流水。
在静寂中,她一骑已到了观礼台前,一个猛然勒马,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接着却硬生生停了下来,君明珠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甩缰绳,单膝跪地,冲上头隆帝和夜倾扬声道:“莲花乃是我中紫国的国花,今日明珠谨以此花我中紫国和天乾国能修永世之好,两国关系能像这莲花一样纯净不染,万代流芳。”
她清脆而明快的声音落下,当即便响起了层叠不去的喝彩声和附和声,高坐上的隆帝显然对女儿的表现很是满意,朗声而笑,举杯连声道:“好,好,好一个万代流芳,纯净不染,摄政王殿下以为如何?”
隆帝说着瞧向坐在身旁不院席案后的夜倾,却见他神情淡淡,闻言不过侧头望来,微微颔首,道:“陛下的掌上明珠果然骑术不凡。”
夜倾的话虽不刻意提声,可却低低沉沉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隆帝面上笑容微敛,随即才哈哈一笑,道:“朕再敬摄政王一杯。”
君明珠听到夜倾的称赞声,双眼晶灿,俏脸烧红,心若鹿撞。此刻旖滟也已纵马默默到了场中,见此她瞥了眼明显春心荡漾的君明珠,眼中一抹好笑闪过。
隆帝问夜倾中紫和天乾两国永世交好怎样,夜倾却转移了话题,故意舍本求末地只赞君明珠的骑术不错,上位者都怕被人在话语中拿捏中什么把柄,夜倾如此左顾言他的,分明这厮野心甚大,来中紫国就没按好心,这白痴公主竟还在做着王子公主的美梦。
上头君卿洌听闻夜倾的话,抚着杯盏的手微微用力,面上却笑容轻浅,冷眸扫过台下,将君明珠洋洋自得,恍惚羞涩的模样瞧在眼中,又掠过一身淡然唇角微翘瞧着君明珠的旖滟,他目光微闪,锁住了旖滟。
同是女子,君明珠还是长在权利中心的天之骄女,何故敏锐性还不如太傅府一个被冷落了十多年的旖滟,眼前这个女子她是天生如此聪敏警觉,还是当真梅花香自苦寒。
夜倾和隆帝对饮,下头两国官员自然也免不了一番觥筹交错,女眷公子们也纷纷跟着劝酒畅乐,待上头隆帝和夜倾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到赛场时,众人才赫然瞧见君明珠身旁已多了个身影。
这个身影自然便是旖滟,她姿态慵懒地骑在一匹通身黝黑的高头大马之上,一身淡然,满目清华。一袭冰蓝色的骑装不像骄阳公主身上那套刻意准备的银红骑装华丽耀眼,手腕腰际还缠绕着彩带,纵马时蹁跹而舞。旖滟的骑装简洁利索,上头甚至连花纹都没有绣上半点。
可就是这样简洁的冰蓝色着在这个面容略显清冷,神态稍见闲散的女子身上,却蓦然生出一股逼人的华美瑰丽之感来。她座下马也不像君明珠的匹银马,玉鞍金辔,悬挂金铃,鬃毛也经过刻意修饰,分开两边,追求马儿奔驰时长鬃毛会像蝴蝶翅膀一样从两个方向均匀扬起飞舞。
旖滟坐下黑马除了必要的辔头马鞍外,毫无一点其它负重累赘的装饰,她那样慵懒闲散的依在马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抚着马儿脖颈皮毛,那马儿在她安抚之下,众目睽睽还悠哉悠哉地低头啃着新鲜野草,怎一个悠然。
而这样自然随意的一匹马和这样一个懒依马上的妙人放在一起,那便生动地诠释了四个字:以马为家。
漠北王庭的游牧民族,他们的骑兵所向披靡,便是天朝上国的天盛国和天宙国也总是遭受其侵扰,拿其无法。而漠北之国的骑兵之所以厉害,那便是因为那里的孩子刚会走路便会骑马,他们以马背为家,可以在马背上数日数夜不下,一切生理需求都能在马背上解决。那个民族的人们和马俨然已融为了yītǐ,人人都赞北漠人骑射无敌,这正因如此。他们不需要花哨的马上功夫表演,他们一沾上马便诠释了飞扬潇洒,人马yītǐ。
而此刻那个懒散依于马背之上,那姿态怎么瞧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风流的蓝衣女子,她便也诠释了此点。她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只那样抚弄了两下马儿,便没来由地叫人觉着这才是人马yītǐ,自成图画,便叫人无法质疑她的骑术。能这样舒适的呆在马背上,可以马背为家的女子,她的骑术又怎会一般?
这样的旖滟和处处刻意的君明珠相比,便好比天生丽质和精雕细琢,天然的总是要更夺人眼球,令人赞叹一些的。
君明珠为了这场比试,方才专门前去换过一件更为华丽的骑装,更是精心安排了这么一出开场,她就是要先声夺人,要在出场便压下旖滟的气势来,叫她输得彻底。她风光出场,如愿引得喝彩不断,而后她见旖滟灰溜溜地到了场中,已做好听众人唏嘘嘲笑旖滟的准备,可哪里想到唏嘘声她没能听到,反而是瞧见了众人惊赞的眼神。
她是天之骄女,她费尽心思安排的一切,出尽力气做到的完美,最后却和一个卑贱弃女不经意间的举止达到了一样的效果,这岂能令她甘心?!骄阳公主登时便双拳紧捏,低头遮掩了神情。
而和她同样不甘的还有坐在高台上的天香公主,高雪莹此刻十指已在绢帕上划下了深深的印痕,她天生不足,患有心疾,自然是不能骑马的,瞧着一派风流坐在马上傲然立于场下的旖滟,她心中头一回觉着这病拖累与她,让她低人一等!
而夜倾此刻目光也落在了旖滟身上,瞧着她悠然自得的模样,他冷寒似的眸子轻晃过一丝波光,这女子好似惯会如此欺人气人,每每什么都不做便能将人气得七窍流血,轻描淡写便能将人踩入尘埃。君明珠越重视这场比试,她便越随意不放在心上,这两种态度本身已有了输赢,君明珠像开场便压她一头,可如今却作茧自缚,倒显得堂堂公主还没一个新近的郡主大气,未比君明珠心已乱。而能做到如是,靠的是气场气势,一个妙龄女子能有这般气势倒也了得。
君明珠抬眸见夜倾的目光竟然也被旖滟所吸引,又见便连疼爱自己的父皇此刻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旖滟,登时气得胸口起伏。她早先是瞧过旖滟和楚青依跑马的,此刻她也并非眼拙,自然也瞧出旖滟是有几分马上功夫的,如今开场她便输了一头,一会她只能赢不能输,她得想个完全之策才行……
君明珠这边动着心思,那边隆帝却是一笑,道:“方才骄阳公主已展示了射术,不若开比前,霓裳郡主也展示下吧,免得众卿觉得朕偏帮了自家闺女。”
隆帝一言,众人自然是纷纷失笑,气氛热烈。旖滟早已背上了箭囊硬弓,闻言也不扭捏推辞,自身后取下长弓来,手握长弓施了一礼,道:“臣女领命。”
言罢却是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白羽箭来,挽弓,搭箭。
众人见旖滟不曾露怯,又有她方才势高一头,都瞪大了眼睛只以为她会有惊人之举,此刻见她不过抽出一支箭来便搭在弦上,蓄势待发,登时各自失望,暗自嘀咕,难道这第一美人就会虚张声势?方才人家骄阳公主可是三箭齐发,皆射中花心的。此刻这第一美人只有一箭,这一箭射的便是再出彩,再出人意料,那也不可能比人家三箭齐发来的技高一筹啊。
君明珠见旖滟如此也悄然勾起了唇,一抹不屑堆于眼角,她忽而底气又足了起来,为了扳回方才弱势,她蓦然抬手,扬声道:“慢着!”
言罢,见众人都瞧了过来,旖滟也停下了动作,她才冲隆帝道:“女儿才想到,我和霓裳郡主比试,父皇和天乾摄政王殿下亲自评点,怎么也要有个彩头才对呀,若不然女儿和盛妹妹岂不是白表演出力了?”
她满是俏皮地言罢,隆帝哈哈一笑,那边坐在隆帝身边的贤妃也笑着道:“这孩子当真是个古灵精,也怨不得陛下疼爱她。”
今日按说该是皇后陪同皇帝才对,可是隆帝却因那日早朝之事仍旧见怪皇后,天乾摄政王和公主前来,这样的盛会却拘着皇后,这简直是当众在打皇后的脸,在告诉众人中宫失宠。
贤妃言罢,君明珠想到被禁足的母后,低垂的眸子恨色一闪,越发坚定今日叫旖滟好看之心。
隆帝笑罢,问道:“你们二人倒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彩头啊?”
骄阳公主当下仰头挺胸,目光晶莹莹地瞧着隆帝,道:“女儿昨日去瞧过四皇兄,皇兄卧病在床,形容憔悴,更是借酒浇愁,颓废凄惶,皇兄他是真心已悔,且真想和霓裳郡主再续姻缘的,皇兄因酗酒过度,身上伤口多日都无法愈合,女儿瞧在眼中实在……”
君明珠说着双眸含泪,语带哽咽,她那模样,当真是个体贴关爱哥哥的纯善可爱好妹妹,好不引人垂怜。说着她哽咽一声,话锋一转,接着道:“父皇已金殿下旨解除霓裳郡主和四皇兄的婚约,女儿原不该再提此事,可皇兄一直疼爱女儿,女儿实在不能瞧着皇兄如此自暴自弃,再有,好女不二嫁,郡主既有情有义堪为我中紫国女子表率,自然是更知此点,故女儿恳请,倘使这场比试女儿赢了,父皇能否再下一道指婚的旨意,女儿愿代皇兄讨此彩头,和霓裳郡主再结姻缘。”
旖滟和君卿睿的婚事多番波折,最后皇帝金口玉言,一道圣旨终结了此婚事,按理说此刻再有人提及此事便是拂隆帝逆鳞,然而此事在如今这种情形下,由骄阳公主这样理所当然的提出来,却只让人感觉是一个妹妹再为哥哥向父亲求情撒娇,更兼骄阳公主神情天真自然,众人又皆知骄阳公主得宠,故她这样竟无人觉着不对。而且还因她的悲伤担忧想到君卿睿真因一个女子而伤怀颓废,便觉着隆帝真再赐婚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旖滟闻言眸中一寒,这个骄阳公主太是恶毒,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她今日偏偏要当着众天乾人的面提此事,她是算准了就算为着皇家颜面,隆帝也要替翼王善后,向着翼王!
当众提醒众人她曾被弃婚之事,又想着将她送到君卿睿身边承受君卿睿的报复,好,好的很。
旖滟眸光森冷,骄阳公主已瞧了过来,道:“盛妹妹便原谅四皇兄吧,四皇兄的真的好可怜,他是真心喜欢盛妹妹的,盛妹妹骑射超群,想必也是不惧以此为彩头的吧……”
骄阳公主对上旖滟沉冷的眼眸竟有些发怯,她握拳又挺了挺身子言罢,目光中已多了两分镇定和得意。旖滟却蓦然一笑,扬声道:“公主说笑了,翼王殿下何等人物,我中紫国百姓谁人不知翼王风神盖世,文武双全,是胸中有锦绣沟壑的英雄男儿,在朝为国之栋梁,是要做大事的,这样的翼王殿下又怎么会因小女便借酒浇愁,颓废不堪。倘若一个女儿便能摧毁刚毅的翼王殿下,那岂不成了笑话?翼王待公主那么好,公主公然质疑翼王是贪图女色,经不住事的窝囊废,公主这样,若是叫朝中大臣们也以为翼王不堪一击,影响了翼王的威严,不好吧……”
骄阳公主听罢面色一变,她只想着提及此事,一来能叫旖滟难堪,再来真办成了,旖滟嫁给君卿睿也要遭受皇后和翼王的报复吃尽苦头,三来翼王也算是从哪来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皇后和翼王也会赞她办成了这件棘手之事,还能当众表现她疼爱敬重兄长的纯良之心,这样一石四鸟,实在是好。
哪里想到她想的好,旖滟的反应却更快,竟然抓住她话中不妥之处狠狠还击了回来。本来经此一事,朝中那些原本上了翼王这条船的大臣们就已在纷纷寻求退路,想着要跳船了,这下若翼王再被按上一个窝囊废的名头,那这些大臣还不得全数弃暗投明跑到太子那边去?
倘使这样,她可真是闯了大祸了,回去母后和翼王哥哥定不会放过她。君明珠一下子脸色苍白起来,可话已说出,覆水难收,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君卿洌听闻骄阳公主竟又拿旖滟和君卿睿的婚事说事儿,面露不悦和担忧,可没想到旖滟三言两语便扳回了局面,忍不住仰头饮下一杯清酒,眸光若酒水一晃,荡漾波光。
见场面一直都被漫不经心的旖滟控制着,隆帝自然也瞧出,骄阳公主根本就不是旖滟的对手,事情发展成这样不过是叫天乾人看中紫国的笑话罢了。因此,他对挑起此事的骄阳公主起了一丝恼意,沉声道:“好了,此事朕金口玉言早有圣断,不准再有人重提。既要比试,这彩头还是由朕来定吧,胜出者,朕赏赐黄金一千,一会儿可率先下场试驭汗血宝马。”
旖滟这会子最爱的便是金子,而今天她来参加这盛会就是冲着汗血宝马来的。汗血宝马稀少,得见一匹不易,虽说是谁能驾驭地了便归了谁,但每有汗血宝马出世,这争抢宝贝的人自然也如过江之鲫,有中紫国的多少贵公子们在前,说不定她还没碰到马,这马已认了主呢。如今有皇帝此诺,正合心意,旖滟当下便扬声道:“谢主隆恩。”
骄阳公主虽心中颇多不忿,却也不得不大声回道:“谢父皇。”
她言罢瞪向旖滟,几乎是咬着牙,道:“本宫对盛妹妹的射术可真是拭目以待!”
旖滟回以一笑,再度挽弓搭箭,置于弦上的却还是孤零零的那一支箭,她缓缓拉开长弓,似漫无目的地左右比划了两下,那硬弓在她手中甚至无法被拉成满弓。
瞧她装腔作势,分明就是个花架子,骄阳公主鄙夷一笑,心中大定。众人也不免露出失望神情,或摇头,或讥嘲,可也就是此时,旖滟突然双眸一凛,陡然双臂一展,人们甚至尚未看清她瞄准,就听一声箭鸣声若穿云破空的鹰枭长啸般飞射而出,那响箭急速地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随着箭去,众人陡然色变,观礼台上更是一阵骚乱。只因那箭羽分明便是朝着高坐上的隆帝等人去的!
这盛旖滟是疯了吗,她这是要造反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众人这厢惊魂不定,那箭却已射到了一物,随着一声轻响,站在夜倾两步外的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惊叫一声,手中托盘被一个外来力量击地翻掉,放在鎏金托盘上的一个莹白雕花玉酒杯也飞了起来,可在它还未倾斜的瞬间,一支白羽箭已从其杯底穿过,令人惊讶的是那箭羽竟然带着酒杯一起射了出去,便像是酒杯突然沾在了白羽箭上一般。
随着两物一起飞离,那箭竟是带着酒杯直直向着高坐着的夜倾而去,白羽箭飞旋,金色箭头在阳光下发出森寒而冷厉的光芒来在夜倾的瞳孔中瞬息放大,夜倾神情安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动不动。又是咚地一声闷响,那白羽箭携风雷之势直直插入夜倾面前的几案中,而那神奇沾在箭尾上的酒杯也因此震荡被弹起,于空中一跳竟然落在了几案上,因震动洒出一些酒水来,但大部分酒液却还留在酒杯中。
这一番说来漫长,可不过都是箭起箭落的瞬间完成,也只那武功超群的寥寥几人瞧清楚了过程,大部分人只是瞧见旖滟射出一箭打翻了宫女手中托盘,接着那箭势不减直逼向了天乾摄政王。待箭落杯定,众人才蓦然发现竟是虚惊一场,回过神来,大家才看出了门道,原来这一箭并非要取夜倾性命而只是送了一杯酒于摄政王。
众人恍然的同时,场上也响起了旖滟清雅的声音,“天乾摄政王殿下前来中紫国,实乃荣幸,小女也奉上一杯水酒,欢迎殿下和公主。”
她声音清亮,面上挂着和善温婉的笑意,说话间才缓缓放下了高举的长弓,朝着上头的夜倾颔首示意,赫然是一副东道主欢迎上宾的模样。
此刻才有人惊赞起来,“天呐,那酒杯怎么能被射到桌案上去,太神奇了!”
“杯子未破,连杯中酒竟都未曾洒出!这是怎么做到的!”
……
惊叹声此起披伏,显然旖滟这一箭之威再度压过了方才骄阳公主的三箭齐发。三箭齐发又一起命中目标确实是厉害,可能做到的却并非骄阳公主一人,起码在座能做到此举的就不下十人。然而旖滟这一箭,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并非箭术高超便能做到的,场上即便是君卿洌等精于射术之人此刻也没想明白,旖滟到底是怎样令酒杯沾上飞射的箭羽,怎样算准了那箭停下,酒杯也不被震飞的。
确实,要做到此点并不容易,起码要对箭飞行的速度,射中托盘的位置,着力点,酒杯的落速等都心中有数,让酒杯和箭接触时达到相对静止,能让酒杯稳在箭羽上,这不是只有箭术好便能做到的。而不明白其中道理,自然便更为此而震惊难信了。
夜倾也被旖滟此技所惊,望着近前檀木桌案上的白玉酒杯,又扫了眼那支狠狠钉进檀木桌中尾羽还在不停震颤的白羽箭,他双眸微眯着又瞧向下头的旖滟。
她这杯酒敬的可当真是有些杀气腾腾啊。见旖滟面色静淡,唇角含笑,一派温婉,虽则,女人瞧着毫无一丝恶意,可夜倾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怒火和冷厉,他心里纳闷,他是哪里得罪她了吗,她今日这态度可比那日又要差了一些……
众目睽睽,夜倾执起酒杯,朝着旖滟微微倾身,执杯示意了一下,这才昂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霓裳郡主的射术果真精湛,本王领教了。”
他说领教,这便有承认旖滟射术不在自己之下的意思,要知道夜倾的箭术在整个星云大陆都是扬名的。有他此话,在箭术上骄阳公主自然是输了,这也是有目共睹之事。
见此,君明珠十指险些扣进掌心中,中紫国的贵女中无人能和她的骑射功夫并肩,她没想到旖滟竟能轻轻松松赢过她,而且夜倾从始至终都没瞥过自己一眼,可他却喝了旖滟敬的酒,目光专注地盯着旖滟!都说这个中紫国第一美人因祸得福后,不仅翼王追悔莫及,连千亿王府的世子楚青依也甘为其驱使,邪医谷主更是弃天香公主对其一往情深,便连素来冷清的太子皇兄也受其引诱。如今这个骚狐狸精竟然还要来和她抢摄政王,她……简直该被碎尸万段!
瞧着近旁旖滟绝美无双的面庞,君明珠眸中恨意翻涌。她垂头一瞬,抬头冲旖滟一笑,道:“盛妹妹此技果真叫人惊叹,本宫甘拜下风。”言罢,又冲上头隆帝道,“父皇,今日难得气氛如此热烈,只我和霓裳郡主比试难免少了些看头和乐趣,既有天朝贵客,当一同参与才更热闹。女儿早便听闻摄政王殿下骑射了得,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王爷,相信在场众卿也都和我一般想一观王爷风采,父皇,何不请王爷也下场,女儿和霓裳郡主各邀一男子比试马戏来定着骑术比试,那才有趣呢。”
君明珠所说的马戏乃是一男一女同骑一马配合着做出各种动作,这种马戏这两年在轩辕城是非常流行的,很被贵族公子小姐们喜欢。她这是要邀请夜倾和她一起同骑抵抗旖滟。夜倾何等能耐,倘使夜倾应下,有夜倾加入她的阵团中,旖滟不管邀请场上哪个男子和她搭伴都是赢不了的。
而她作为中紫国唯一的公主,只要隆帝允了她,夜倾作为贵客,总是要给东道主面子的,便是冲着此点夜倾定然也是要答应的。
这样的话,一会儿骑术比试不管旖滟是不是还能一鸣惊人,她起码能扳回一句,不至于都输掉丢尽颜面。虽然这样赢有些不光彩,但到底胜算更大,她此刻已输不起,更何况,若父皇允了,她还能够近距离接触到那个俊美无俦的天朝上国的摄政王殿下……
想着,君明珠美眸流转偷偷又瞧了眼身影挺拔,渊渟岳峙的夜倾,双颊又绯红了起来。
隆帝岂能看不透君明珠的盘算,可君明珠倘若输了,他也面上无光,他闻言果然一笑,道:“朕年轻时随着先帝也是戎马一生,自敢骑术了得,如今却是老了,只能看你们这些年轻儿女们飒爽飞扬,摄政王可愿让朕和中紫国子民们见识下英姿?”
隆翟罢,众大臣也纷纷恭维邀请,夜倾闻言并未推辞,手臂一挥,拂袍自案后站了起来,沉声道:“牵本王的追月来。”
追月正是夜倾的坐骑,因通身银白,奔跑若月光流动,故而得名。见夜倾应下,气氛又热烈了几分。而骄阳公主更是满露惊喜,她甚至驱马向前迎了一步,双眸晶灿已不可抑制地停驻在了夜倾身上。
随着夜倾迈步走下高台,瞧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近,骄阳公主的面颊越来越红,只感一颗心都要从心窝中跳出来。这样只要站在那里便能像是日月星辰般睥睨众生,将世人都比进尘埃中的男子,令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再难忘记,满心满眼都是他,倾心以对甘愿俯于他脚下臣服仰慕的男儿,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儿才是真男人,岂是中紫国那些只知道奉迎讨好的公子们能比的。也只有这种男子才配的上她心甘情愿地伺候迎合。
她心花怒放时,夜倾已走下了观礼台,那边已有侍卫将追月牵了过来,那马儿似已感受到了现场的气氛,迫不及待地要一展雄风,嘶鸣昂首,和它的主人一般一副睥睨至尊之态。
夜倾到了马前,轻拍马腹,一跃上马,玄色的长袍划过威沉气势,动作简洁迅速,于行云流水中落满奔腾勃发的力量。
他上了马,一转马头,追月轻快的踢踏两步向着旖滟和君明珠的方向而来。旖滟见此,笼烟眉微动,这骄阳公主倒也不算太蠢,竟能想到拉了夜倾这个强悍队友来帮她,也罢,君明珠既敢招惹夜倾,根本不用她收拾便会落个尸骨无存的结果。再说,就算骑术一局因夜倾的加入使得她败给了君明珠,那也不过是平局。
旖滟想罢,扭头在观礼台上一扫,轻易便找到了一身墨蓝骑装正面色不忿瞧着这边的楚青依。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相邀,观礼台上的君卿洌便蓦然一扫广袖站了起来,沉声冲隆帝道:“儿臣也下场陪摄政王殿下尽兴。”
隆帝闻言自没拦着的道理,说话间君卿洌也自上头走了下来,既有君卿洌自告奋勇,旖滟收回望向楚青依的目光,而夜倾此刻却已驾驭追月到了旖滟和君明珠近前,余光见君卿洌已到了场中,他薄锐唇角轻抿。
君明珠见夜倾过来便半低了头,垂下了明眸,力求夜倾能一眼瞧见她颤抖的睫毛,半遮半掩的水眸,还有那娇羞动人的面容。然而就在此时,夜倾却是直直打马到了旖滟的身前,沉声便道:“郡主有礼了。”
他言罢便向着旖滟伸出了右手,随着他的声音和动作,满场皆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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