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德赛就从眼前那价值1500万法郎黄金白银的兴奋感觉中清醒过来。这些财物不过堪堪抵消了德赛师团官兵的1年军饷,半年多来武器装备与弹药粮秣的军需采购费用。至于阵亡将士与伤残者的抚恤金,分给官兵们的战争红利,还要等待下一波的投诚献金。
按照德赛与里斯本贵族议会业已达成的和平协议,里斯本必须在两个月内,分三次,支付法国占领军不低于5千万法郎的巨额战争税赋(赔款),合计2。5亿里亚尔。
看起来不少,但实则不多。上个世纪末,拿破仑远征意大利时,给督政府带来了3千万金法郎(折算为6亿法郎)的财富,挽救了即将破产的法国财政。同样的,作为拿破仑皇帝的忠实臣民,德赛师团所获的战争红利中的一半将直接上缴巴黎国库,收归法兰西银行。所以,德赛和他的士兵实际获得的,仅有2千5百万法郎,即1。25亿里亚尔。
这笔费用只能勉强缓解曼雷萨内阁岌岌可危的财政赤字,让萨伊首相和他的内阁官员们能够过一个相对轻松的1810年圣诞节。等到1811年元旦过后,新兴国家的一系列庞大预算,包括各种军费开销,基础设施建设,科技研发投入,重要工业扶植,农业复苏计划等等,又会形成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令加泰罗尼亚-阿拉贡的未来君主愁云满布,抓破脑袋。
由于德赛师团参与到葡萄牙战事之后,曼雷萨与伦敦的关系随即陷入紧张状况,双方互撤外交使节。尽管由于军情局的暗中努力与成功的外交斡旋,使得两国未在地中海沿岸爆发新的战争,然而双边贸易依然受到不小的影响;尤其严重的是,承担国家中-央银行职责的“泛地中海商业投资银行”,被暂停于活跃的伦敦金融市场上发行国家建设债券的资格。
于是,在银行总裁蒂凡尼的强烈要求下,萨伊首相代表曼雷萨内阁一连写了三封信给赫鲁纳公爵,希望能在1811年新年到来之后的1个月里,从葡萄牙战争中为国家中-央银行,“泛地中海商业投资银行”注入至少1亿法郎的资金,而不是原来的5千万法郎。
辉煌一时的葡萄牙王国曾经富有过,但那是大航海时代的陈年往事。取自广袤富饶殖民地的无穷无尽的巨额财富(18世纪初,在巴西发现了大量的金矿与金刚石矿,使得葡萄牙人一夜暴富),早就被里斯本城内崇尚奢华生活的王室与贵族消耗殆尽。
作为赫鲁纳公爵身边的智囊团随从,一批经济学者、数学家、税务律师等人曾会同军情局的谍报人员,对里斯本的战争支付潜力做了一番详细评估,众人一致认为:5千万法郎的(公产)战争赔偿已是极限,除非赫鲁纳公爵愿意竭泽而渔,让不堪重负的葡萄牙平民联合抵抗派贵族揭竿而起,大规模的武装反抗占领军的残暴统治,如同朱诺将军在1807年那般。
作为理性而睿智的统治者,德赛接受了智囊团的合理化建议,他没有过度压榨里斯本的贵族,使得双方的和平协定一帆风顺的签订与履行。至于剩下的7千多万法郎的经费缺口,作为21世纪成功贸易商人的穿越者,他知道从哪里,在何时去获得。
8月5日中午,在汇合姗姗来迟的后续部队后,德赛率领他的军队正式开进了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在入城之前,赫鲁纳公爵精神抖擞的对着1万6千名,身穿崭新军礼服的部下们说:“士兵们,你们好似从山顶奔泄下来的洪水,无情击溃粉碎了所有阻碍你们前进的障碍……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与自豪,请跟随我一同品味胜利的甘美滋味。”
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德赛在马背上又签署了一道新的命令,他向近20万里斯本居民发布告示说:“对良民我将提供特别保护,但对于骚乱不法分子我将严惩不贷。”
为了讨好新的征服者,以副议长毕叶罗侯爵为首的贵族政-府想要在法军入城时,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但被德赛断然拒绝了,他不想在重演1808年5月2日的马德里大暴乱,将宁静安详的里斯本变成一个血腥的屠宰场。在经历3年前的一系列痛苦遭遇之后,这座城市的普通居民对于横征暴敛,贪财好色,无恶不作的法国占领军不怎么友好。
就这样,在一些贵族官员的引导下,德赛和他的军队驶入了没有列队迎接,没有欢呼人群,也没有任何骚乱发生的里斯本大街。英国驻葡萄牙公使,亨利?韦尔斯利站在自家阳台上,他亲眼目睹了1万6千名法军入城的全过程,并在自己的私人日记中做了详细描述:
……当由法国人、波兰人、加泰罗尼亚人与阿拉贡人组成的胜利游行队伍,行进在整洁明亮,却空旷无人的城市主干道上时,很多士兵都在不停的左顾右盼,他们被街道两旁,色调深浅不一的红瓦顶房屋,浓淡不同的绿色树丛所深深吸引,因为里斯本的景色的确很优美。
……我必须承认,这支法国占领军的军纪很不错,他们服从军官的指示,显得安分守己。各类高声喧哗仅仅是士兵们在唱歌德赛师团的战歌,没有人跑去骚扰隔着门板或窗台缝隙,向他们投射愤怒、恐惧或不安情绪的里斯本市民。当一道道整齐列队的法军士兵,从我所站立的二楼阳台下经过时,他们居然热情的挥舞起双臂,向头顶上的英国佬打招呼。我感觉很是诧异,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或许我是他们入城之后,见到唯一站出来的“迎接”这些人的城市居民吧。
……队列两侧,一批头顶白盔的法国宪兵正骑着战马做来回巡视,他们的表情十分严肃。时不时的有宪兵翻身下马,在道路两旁的树干或广告栏上粘贴大量公告。那是法军统帅签署的入城命令,他要求市民们恪守秩序,服从占领军与投降政-府下达的管制法律,不要做出挑衅与反抗等不理智行为。
……很快,我在占领军的队列中,看见了这座城市的新一任征服者,安德鲁。德赛。他乘坐着一辆由八匹骏马带动,内外装饰豪华的四轮敞篷马车。这位年轻的征服者身穿深蓝色的法国将军制服,他相貌英俊,浅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鼻子挺直,头颅高昂,下巴线条坚韧。就在我朝他投射关注好奇的目光时,他也在第一时间内,向
着阳台上的我望过来,神色显得冷峻。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有点紧张,担心某些不利外交事件的发生。但随后证明,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或许是在从一位随从-军官的嘴里获知了我的真实身份,德赛从轻微摇晃的敞篷车厢里站起,他面带微笑,向阳台上的英国公使挥了挥手。顿时,我又感觉受宠若惊,事实上,我很羡慕这个比我年轻11岁的法军统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德鲁。德赛就是1796年,那位成功征服意大利半岛的拿破仑将军的一个翻版。
在这里,我又回想起了一个笑话,是里斯本一家报纸对于德赛师团入侵葡萄牙王国的报道历程。
第一个消息,“来自加泰罗尼亚的法国怪物想要进犯神圣的葡萄牙祖国,我们绝不害怕。”
第二个消息,“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刚刚打败了一支西班牙军队,即将抵达葡萄牙边境。”
第三个消息,“卑鄙无耻的入侵者以突袭方式包围了圣城埃武拉,但葡英联军绝不会屈服!”
第四个消息,“东部联军指挥官宣布向法国人投降,安德鲁?德赛将军已经占领了埃武拉。”
第五个消息,“赫鲁纳公爵统帅他的无敌雄狮,所向披靡,继续朝着向里斯本方向进发!”
第六个消息,“至高无上的征服者于今日中午抵达里斯本,他会将和平与希望带给这座光明之城!”
……迎接德赛师团的盛大入城式尽管没有如期举行,但在当晚,议会政-府与城市贵族还是为征服者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整个市政厅大楼灯火辉煌,处处装饰精美。毕恭毕敬的贵族官员们将向他挨个敬礼,而装扮雍容华贵的女人们恭敬热情地接待掌握这座城市命运的新主人。
作为大英帝国驻里斯本的高级外交官,我同样也收到了这份欢迎征服者的宴会邀请。然而在此之前,我在公使馆内却遭遇了几名不速之客的意外拜访。
为首的是一名法国中尉军官,他向我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名叫约瑟夫。雅克,是赫鲁纳公爵的随从副官。这个年轻军官的相貌我依稀在德赛身边见过,而他的名字似乎也很耳熟,感觉自己应该在里斯本某个场合中听说过,但一时半时之间,我的脑海里无法回想起来。
心中的上述疑惑,很快就被一位熟悉的面孔所取代,他是约翰。杰拉德,我的一位私交朋友,也是《泰晤士报》驻葡萄牙东部联军的一名战地记者,英国公民。在埃武拉遭遇沦陷后,杰拉德被法国人俘虏,并跟随德赛师团一同来到里斯本。
于是,我热情拥抱了经历过苦难围城的挚友,庆幸他安好无恙的回到里斯本。我已经注意到,尽管约翰。杰拉德身体消瘦,面色苍白,但精神状况还算不错。看来安德鲁。德赛和他麾下的士兵注重文明国度间的战争法则,至少没有虐待这位英国公民,使得两国之间为结束这场葡萄牙战争所进行的外交努力,奠定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约瑟夫。雅克和他身后的两名宪兵显得很有教养,身穿漂亮法军制服的三位军人在入屋之前,已将自己的军靴洗刷的一尘不染,走到房间地板上不带任何痕迹。当我故意同约翰。杰拉德进行长时间的寒暄交谈时,他们始终安静的站在一旁,表情不曾显露厌烦感,上前来打搅我们。
直到我与约翰。杰拉德分开,并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位中尉军官后,他这才告诉我:遵照赫鲁纳公爵的指示,约翰。杰拉德在遭遇法国宪兵的调查,并最终确认为持有中立立场的外国公民,未从事任何间谍活动,因而战地记者获得释放,法军不再限制其人身与迁徙的自由。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我立刻让使馆侍从准备了下午茶点,招待约翰。杰拉德和协助他获释的法军人。10分钟后,约翰。杰拉德因身心疲敝,提前回到房间里休息。两位法国宪兵也纷纷起身,他们在一名侍从的引导下,在公馆后面的花园里散步、吸烟。
很显然,约瑟夫。雅克此行的真实意图,不是简单的向帝国公使馆移交一位与战场无关的英国公民。事实上,作为赫鲁纳公爵随从副官的他带着一项特殊使命而来。1分钟后,我已经确信雅克中尉此行目的是来勒索,向大英帝国进行赤-裸裸的战争勒索。
此时,我的手中正拿着一叠多达数十几页的费用清单,这份在籍名册内密密麻麻列出了在埃武拉战役,以及山隘防线保卫战中,已被德赛师团俘获的所有英军官兵的真实姓名,一共五千四百多位。这些名字之后,是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金额,对应顶头的栏目表上,罗列起各式各样的花销:包括伤兵的救治费与护理费、军官与士兵的生活费、日常卫生防疫费、每天提供的住宿费……
该死的,甚至还有官兵休闲娱乐的费用,以及为监管战俘的看守准备的特殊补贴。林林总总合计220万法郎,平均每人平摊400法郎。
尽管我的心中极其愤怒,恨不得想要当着这名法**官的面前,撕毁这个战争勒索清单,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强压制怒火,听着雅克中尉的解释。
“尊敬的公使阁下,上面罗列的只是5千4百名英国战俘在一个月内开销!”无耻的法军特使开始语出威胁说:“仁慈的公爵也希望双方能展开和平谈判,尽快结束这场没有多大意义的战争。当然这一切提前,是胜利一方能够获得的,合情合理的战争报酬,并不是您手中所拿到的区区200万法郎的开销清单。否则,战争仍将延续,战俘营的英国俘虏会越来越多!”
在我变得勃然大怒之前,法军特使彬彬有礼的起身告辞。等到约翰。杰拉德走了过来,我立刻从愤怒与屈辱中恢复理智,听着他向我陈述埃武拉要塞如何遭遇突袭,如何因为缺水而被迫投降,以及蒙桑图山山隘的4道坚固防线是如何被法国轻骑兵连续攻克的全部过程。
从战地记者嘴中絮絮叨叨,又战战兢兢的描述中,我似乎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可怕结论:“德赛是魔鬼撒旦在人世间的化身,他口吐甘密能蛊惑人心,身体强壮且头脑睿智,目光敏锐,洞察一切,铿锵有力。在战场上,德赛是不可战胜的伟大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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