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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姚老爷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声音重重的响彻心扉,击溃了姚存慧柔软的心房,支离破碎。
心,骤然冰冷,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的哀凉,绝望。这就是她的父亲!
她低呼一声,眼前金星直冒,脑袋身不由己歪向一旁,牵动腿部的伤口大动,钻心的刺痛如电流击遍全身,痛得冷汗直冒,胸口紧缩成一团几乎不能呼吸。
“爹!”姚存慧泪水簌簌而落,因剧痛胸膛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努力的抬起泪水朦胧的双眸,紧抿着唇,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姚老爷,眼神凄楚而哀婉。
她也是人,她也会受伤,她也渴望关心、爱护,她也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她不是铁打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失望了,迷蒙的泪眼中,她看不到眼前男子有半分半毫的动容和怜悯,他的目光依旧冷得像冰,她的眼泪永远也无法融化的冰。
这一刻,痛彻心扉!
“爹,慧儿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咬咬牙,硬是将眼泪生生的逼回去,将尽数的呜咽吞咽下去。
“你满意了!”姚老爷的声音沉痛而凄凉:“我原以为你是个细心的,我将赞儿托付给你,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竟然将他从那么高的假山上推下来,你怎么忍心!”
姚老爷脸颊肌肉抽搐着,恨恨的瞪向姚存慧。
姚存慧大吃一惊,情知自己是遭人冤枉了。
“爹,”她抬起眼,努力的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凝向她,眸底一片宁静和清明:“赞儿是我亲弟弟,如果有必要,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的平安,我怎么会害他呢?爹相信吗?爹,除非,这话是赞儿亲口说出来!”
姚老爷眉棱骨微微一跳,瞧着女儿凄楚哀婉的神情和嘴角那一抹殷红的血丝,心头竟是一颤,滔天的愤怒和火气瞬间熄灭了大半。
关心则乱,原是他一时急火攻心乱了方寸!
姚老爷眸中一黯,长叹道:“赞儿亲口说?我也很想听赞儿亲口说说是怎么回事!可是,赞儿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让我问谁去!”
姚老爷心痛如刀绞,脸色灰败得近乎绝望。这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他才刚刚恢复了健康,小脸上刚刚多了几丝笑容,见了他会撒着欢的奔过来抱着他的腿叫着“爹!爹!”,他心里是多么的欢喜,正琢磨着过些时候要聘请先生教他读书,不想偏偏又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软绵绵的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眸闭合,一动不动,头上、胳膊上是绕了一圈一圈的纱布,白得瘆人,白得心惊胆战,让他多看一眼心痛就骤然加重一分!他怎能不恨、不怒?
“怎么会这样!”姚存慧脸色骤然惨白,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眸中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死死的攫住她的神经,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赞儿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姚存慧咬着唇哽咽,心头骤然一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湖绿碎花的薄被上渐渐染开了一朵血花,有缕缕血丝从嘴角流落,凄艳的红。
姚老爷终于动容,长长的叹了一声,转身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摇摇晃晃的身形无声诉说着无尽的凄凉和落寞。
泪水,夺眶而出,姚存慧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的小姐主子,这是怎么了!”容妈急惶心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姚存慧吃力的抬起眼,鼻子一酸,哽咽着唤了一声“容妈”紧紧揪着她的衣襟扑过去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容妈轻轻的拍拂着她轻颤的背,温柔的安抚着她:“小姐,别哭,别哭,容妈在,有容妈在,别哭!”
姚存慧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呜呜咽咽的怎么也停不下来。容妈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拂过她的背,没有人知道姚存慧有多么贪恋这样的温情和踏实!这一刻,她才活生生的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关心她、在意她,给她温暖和依靠!
“小姐!”容妈长叹着,不再劝她,只是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拂着她,温柔的给她以她想要的温暖和眷恋。
直到她发泄够了,容妈才轻轻的放开了她,温柔的扶着她靠坐在床头,一边吩咐红蓼打水进来给她洗脸,一边温和的笑道:“刚才老爷同老奴说,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让大夫给小姐好好瞧瞧,开几副药,要不了多久就好了,小姐不要难过!”
姚存慧微怔,心中不知该
做何感受。对于这个父亲,她的感觉是最复杂的。
一时红蓼打了水来,姚存慧不及洗脸,忙忙问道:“赞儿呢?他怎么样了?”
容妈和红蓼相视一眼,二人俱是黯然。
“大少爷还没醒来,”容妈叹着气,忙又宽慰姚存慧道:“小姐别担心,刘太医已经替大少爷诊治过了,说就看明儿一早了。想是明儿一早,大少爷必定醒来的!”
姚存慧心头一凉,在前世,姚诗赞就是如此,沉睡着,再也没有醒过来!难道历史真的要重演吗?
“谁在照顾赞儿?谁在那里?”姚存慧眼皮一跳,急急问道。
容妈唬了一跳,忙说道:“夫人守了一会儿走开了,是大小姐在呢!大小姐已经命人回摇芳院取铺盖去了,说是要在鸣凤轩守着大少爷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姚存慧长长的吐了口气,有蕙质兰心的大姐在,她相信没有谁能够动得了什么手脚。
不多时大夫前来诊治,开了药方,留了外敷的药膏、药粉,简单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她当然用不起刘太医那样级别的,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大夫。
姚存慧拿过药方瞧了瞧,指着其中几味药改过,又添了几味药,让容妈亲自将药抓回来,且吩咐她要去长春堂抓药。
容妈照办去了。
腿上伤口发起热来,烧得她整个人有点儿昏昏欲睡,正欲躺下,马氏忽然来了。
姚存慧忙打起精神,挣扎着命红蓼将自己扶了起来,堆起笑脸叫“母亲!”
“快好好躺着!”马氏三步两步上前,在红枝搬来放置床前的春凳上坐下,慈眉善目道:“好些了吗?还痛不痛?”
姚存慧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的摇摇头:“好些了,多谢母亲。”
马氏怜悯疼惜的目光落在她肿起的左边脸颊上,嘴角的一抹淤紫格外显眼。马氏不禁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柔声道:“你爹也不知闹的那样,竟下得了这样的手!慧儿,他也是太着急了,你别怨他,啊。”
如果是前世的姚存慧,听到这样的话语,受着这样的举动,一定会感动的死心塌地、一塌糊涂吧?
姚存慧强忍着拨开她手的冲动,轻轻一笑,低声道:“我知道,爹爹这是爱之深责之切,我怎么会怪他呢!”
马氏的手微微一僵,“呵呵”轻笑着收回了手:“你能这么想,母亲便放心了!”马氏说着,示意乔妈妈上前,从乔妈妈手中接过一个三寸来高印着宝蓝图案的大肚方颈圆口瓷瓶,举着向姚存慧含笑道:“这个药对伤口痊愈有极好的疗效,是从你爹书房里拿的,等会儿让红枝、红蓼替你抹上。”
“谢谢爹爹、母亲,慧儿怎么敢当!”姚存慧感激的接了过来,宝贝似的握在手中,指尖冰凉。马氏送来的东西,除非她脑子坏掉了才会去用!想必前世的姚存慧,就是用了马氏的药才把腿用坏的吧?不但瘸了,还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疤痕。
“母亲还有事忙着,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厨房做去!”马氏笑着起身。
倒是提醒了姚存慧,等会儿得让容妈去一趟鸣凤轩悄悄给姚存嘉知会一声,提防马氏在饮食上做什么手脚。
“慧儿知道了,母亲去忙吧!恕慧儿不能起身相送!”
“自家母女,客气什么!”马氏笑笑,抬手扶了扶鬓角的梅花米珠步摇,款款的去了。
马氏去了之后,姚存嘉亦打发了绿荷过来看了一回,见她无大碍便回去复命。姚存慧心中温暖且又酸涩:她们姐妹活得都步步维艰啊!
姚存慧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火烧火燎的疼痛中醒来,身上一片濡湿,竟是出了浑身的汗。
她努力的支撑着坐了起来,先是命人替自己换了干净衣裳,撤换了床上的褥子被套,而后强迫自己聚集起脑子里剩下不多的清明意识,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容妈和红蓼、红枝三人煎药、捣药,替自己将药抹上。
蓦地,姚存慧身子徒然一僵,心底不禁哀嚎:不知是那大夫果然庸医还是受了什么人的吩咐,她左腿小腿部分明明有一处骨头错了位,可是竟然,他没有替她正骨!
这不是致命伤,却是致残伤。没有正骨,伤口痊愈的那一天,也就是她正式成为瘸子的那一天!这不是她姚存慧想要的!绝不!
“嘶~~”姚存慧龇牙咧嘴倒抽了一口凉气,痛得五官皱成一团,慌得容妈三人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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