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进了沐家苑最角落僻静的庭中,陈明远的视线在各个景致中掠过,很快就看到了沐佳音。
暮色余晖下,沐佳音正伫立在池畔的一颗香樟树下,身上的浅蓝湖色衣裙在风中,风姿卓越、淡雅清丽,宛如同置身于天地之间,显得尤为迷人,腰束白带、头挽高髻,没有抹粉或装饰,清水出芙蓉,配着她那国色天香的花容,颀长苗条的美姿体态,如仙如画一般。
几经波折终于再次相见,陈明远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站在原地一时感慨失神。
沐佳音也看见了他,芳容展露出一丝翩若惊鸿的笑颜,脆声道:“来都来了,还傻愣在那做什么呢。”说完,玉颊微微浮现出一抹娇艳的霞色。
陈明远迈步走了过去,走得近了,睨见她神态间的丽色,那股惊艳的美感不由的更甚,沉默了会,笑道:“抱歉,让你等久了。”
沐佳音含笑摇头,道:“也不算太久,比我预计的要快一些,总算你没有食言。”顿了顿,她的一双杏眼在陈明远的身上端详了会,低声道:“你的伤……没事了?”
陈明远怔了怔,问道:“恬风告诉你的?”
沐佳音轻哼一声,反问道:“是不是那小子不告诉我,你们就打算合伙瞒着我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多担心费神了。”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反而更担心”
沐佳音不满地嗔了他一眼,又叹息道:“还好只是些乌合之众,要是换成几个拿刀拿枪的练家子,你让我……”
陈明远握住她的柔荑,摩挲着温润滑腻的雪肤,道:“都没事了,我不也好好的回来了嘛。”
沐佳音垂下眼帘,随着眼中的柔徐秋波逐渐褪去,一丝冷芒闪了闪,凝声道:“那幕后主谋找到了没?”
陈明远摇摇头,道:“还猜不准,不过,我想再过不久,那人也该耐不住浮出水面了。”接着,他就把那天对老爷子的推测重复了一遍。
听完,沐佳音默思了会,沉吟着点头:“和我想得差不多,这事儿应该不是梁启茹捣鼓出来的,出了这档事,对他没有半点好处……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等”陈明远直截了当道:“既然那人费了这么多的周折,接下来肯定要有所图谋,既然这样,倒不如将计就计,我主动先撤出这团火堆,不怕那主谋不跳出来,到那时候,就是飞蛾扑火了”
沐佳音嫣然一笑,明眸流转了圈,点头道:“你这么有信心,我就只管敬候佳音了。”
如果是从前,以沐佳音的睿智和城府,十之**会给他出谋划策、一雪前仇,而如今,她已经慢慢习惯收敛起锋芒,由着陈明远去大展拳脚了。
她明白,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向世人证明什么了,接下来的大半生,她只需要无条件的支持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一步步向高峰挺进。
倾诉了会,陈明远瞥见她身后的香樟树,忽然道:“刚才进来,看你好像一直盯着这棵树发呆?”
沐佳音的玉容忽然有了几分忸怩,双靥的红润也愈发浓郁,却没正面回答,只是提醒道:“这颗香樟树,是我刚出生的那会就栽种的……”
陈明远一时不解其意。
沐佳音看他还不明白,咬着银牙轻轻跺了下脚,又低声道:“我、我妈说,再过一些时候,就把这棵树砍掉,要做成两个大箱子……”
陈明远皱眉思索,想了好一会,猛然的怦然心跳,才明白沐佳音话里的深
记得曾经听过,古时候江南的大户人家,如果有女婴出生,就会在家中庭栽种一颗香樟树,女儿到待嫁年龄时,香樟树也长成。那时候,媒婆在外只要看到此树,就知道这家有待嫁的姑娘,便可以来提亲了。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家人要将树砍掉,做成两个大箱子,并放入丝绸,作为嫁妆,取“两厢厮守(两箱丝绸)”之意。
而这,大约就是两厢厮守的由来了。
“这嫁妆,还挺别出心裁的。”陈明远莞尔一笑,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历经岁月洗礼的树于。
沐佳音羞红了满面,唇角噙着一丝微笑。
摩挲了阵,陈明远正要收回手,忽然发觉树于上似乎还刻着几行字样,又细细端详了一下,发现这行字似乎是很早以前就刻下去的,随着树木的生长,如今早已看不真切了。
“这是我小时候刻上去的,当时这棵树就一人多高,现在字都裂开来长到上面去了。”沐佳音在旁解释道,还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兴致盎然道:“想不想知道刻的是什么?”
陈明远点点头。
沐佳音晕着脸,抿了抿唇瓣,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正要开口,拱门口忽然传来了沐恬然的招呼声,“小姑,宴席开了,大伯让你先去请奶奶出来。”
沐佳音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眼陈明远,笑道:“回头再说,我先去请我妈,你直接去后厅坐一会……晚上表现得好一点。”
说完,她的含着一抹娇羞,翩然而去了。
入夜,沐家苑内张灯结彩、流光飞舞。
毕竟只是小寿,规模比起上小了许多,甚至没几个登门的宾客,只是在后厅摆了两大桌两小桌,除了沐家人,还有几个台胞以及来自欧美的华人,据说都是早年离开大陆的沐家族人,虽然平日来往比较少,不过随着大陆经济的腾飞,交流也渐渐增多。
这一天,趁着老太太寿辰,登门大约就是混个熟脸罢了。
时候一到,沐定音、沐佳音等人就推着老太太出来了,按照以往的程序,宾客们逐一上前问候送礼,礼物也是成出不穷、花样百出。
轮到陈国梁叔侄,先是陈国梁道了几句喜庆话,然后陈明远顺势上前,双手捧上了礼盒。
似乎早前都有所听闻,这一刻,全场的气氛顿时沉寂了许多,包括沐纶音等人,目光都紧紧盯着老太太的反应,或许很多人都明白,一旦老太太接纳了这份贺礼,相当于就是默认了这门亲事。
“上一次送了本佛经,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喜不喜欢,前段时间听闻您老的寿辰将至,为了准备这次寿礼,我也是费了不少脑筋,最后听家里长辈的指点、以及朋友的推荐,就托人找来了这件用羊脂玉铸成的封侯挂印,还望您老能瞧得上眼。”
陈明远打开礼盒,恭恭敬敬地捧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眯着眼,也不知道是打量这份寿礼、还是面前的年轻人,眼中的精芒时隐时现,过了好一会,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颔首道:“你有心了。”说着,探出手捻起那件猴子攀爬枫树的挂上印章,摩挲了一下,轻轻点头,脸上逐渐现出了满意的神采。
为了找到这枚瑰宝,陈家此次也是下足了心思,最后还是通过老爷子的关系,从中海一个著名的老收藏家手里拿到的,羊脂白玉本就是最佳白玉,这几块羊脂玉水头足,可以放入水中提起后滴水不沾,而且这枚封侯挂印的雕工精湛,又出自大师之手,其中的意蕴是最讨权贵人物的喜欢。
如今沐定音位列政治/局委员之列,日后的政治前景一片光明,陈家送上这份寿礼,无疑很令人称心满意。
老太太掂量了一下,就放了回去,让沐纶音收下以后,又道:“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沐纶音点头答应,从身后的茶几上拿来一个红木盒,递给了老母亲。
老太太打开盒子,当从里面取出一枚红绳玉观音的时候,包括沐定音、董珍颖等人的脸色都变了,旁人或许不清楚,可他们这些亲人又岂会不知道这枚玉观音的重要意义。
老太太信佛,却比较随缘,家中没有佛堂,也不强求子孙们吃斋念佛的,当年她丈夫死于大革命的横祸,万念俱灰下,她去了一趟舟山普陀,遇到一位老尼姑说老太太与观音有缘,老太太最后听了她半年的佛法,逐渐心境祥和,不久后,老尼姑圆寂。
那枚玉观音便是当年老尼姑赠送给老太太的“遗物”,所以意义非凡
“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是老习俗了,这枚玉观音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我家的几个儿孙又不信这个,索性就当回礼送你了吧。”老太太摩挲着那枚观音菩萨玉像,亲手将它戴在了陈明远的脖子里,柔声道:“在俗子眼里,这枚观音像还不如你的封侯挂印来得吸引眼球,但它对我的意义很大,既然是一家人,我就希望你把它一代一代传下去。”
“岁月能改变冲淡的事物太多了,这世间的虚荣诱惑也太多了,而人心恰恰是最易变的,我不指望你也迷信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但还是希望这东西能帮你守住几分本心,切莫忘了最初的执念。”
这番话,等于就是将女儿托付给陈明远了,希望两个人今后能将这枚信物代代相传下去。
沐佳音静静望着这一幕,羞赧之际,眼眶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陈明远感受到近乎仪式的隆重庄严,望了眼脖颈上的玉观音,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太太终于欣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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