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初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投射在办公室里,灿烂的光景下,气温正在不断的拔高着,但此时此刻,陈明远的心却涌出一阵阵的冷意,几乎渗入骨髓。
事实上,他早前就听到了类似的风声,但看到沐佳音始终表现得若无其事,自己也就慢慢放了心思,有几次倒是想问的,不过沐佳音却没给他这机会,整日在瑞宁游山玩水、难见踪影,加上近段日子的事务忙碌非常,他也就渐渐搁在一边。
如今听到岑若涵信誓旦旦地说起,他的预感告诉自己,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了
寇北燕,终于还是动了
“明远,你怎么了?”
见他迟迟无语,岑若涵不免有些紧张,柔声宽慰道:“你先不要想太多,这些事……目前还是捕风捉影,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她本想劝陈明远就此放下,可又实在不忍心再打击他了。
陈明远将那些相片丢在一边,轻轻吁气,摆手道:“别说了,让我先静一静。”旋即,也没道别,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隐约流露的那丝沧澜和倔强之意,岑若涵顿感潸然,阖上眼眸长叹了一口气。
世间最苦是钟情,果然不假。
相比陈明远的心如冰霜,此时此刻,黄世绅的心情也正处于极度的恶劣。
“岂有此理环保局这群王八蛋到底是想于什么”
办公室正中央,一个白瓷杯摔得粉碎,富丽堂皇的明黄色地毯厚近一寸,白瓷杯居然摔成碎片,可见黄世绅使尽了浑身力气。
“混蛋”
“岂有此理”
“狗胆包天”
一贯甚为讲究官威官体的笑面虎,此刻脸色铁青、咆哮如雷,重重一巴掌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钢笔文件镇纸等“噼里啪啦”地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混账透顶”
黄世绅实在气得没法了,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猛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满腔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
缪玉喜远远站在一边,战战兢兢,望着怒火中烧的黄世绅,也是愁容满面
要说这事情也真是离谱,好不容易才把泰兴集团的项目拉到手,本以为可以就此挽回局势、重振声威,没想到才迁到那造纸厂没几天,韩方代表崔部长的助理就因为寻衅滋事被拘了。
虽然事后动用了很多关系想把人捞出来,偏偏郭福海、宋彪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坚决态度,一致明言要按律法惩戒那名韩方助理,硬着把人拘押了整整五天才放出,还罚了一大笔的款子
这惹来了崔部长的滔天震怒,想我堂堂的大韩民国子民,肯来你们瑞宁这种穷乡僻壤投资已经是慈悲为怀了,你们这些支那人非但不感激,竟然还敢把我的助理给拘捕了,这分明是抽我的耳光、给我们泰兴集团下马威嘛
就这样,每次通电话,韩方翻译都把崔部长的脏话狠话如实骂出来,把缪玉喜、黄世绅搅得头大如斗,却没半点底气反驳。
什么叫做落后就要挨打,这就是了,在崔部长的话里,泰兴集团此次投资,完全是施舍和可怜瑞宁县,所以他们在瑞宁,理所应当得拥有无上的特权
黄世绅心里暗骂洋鬼子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但还是不得不陪出笑脸,亲自道了个歉,并且保证接下来绝不会有人胆敢冒犯韩方人员了,不过心里还是没底,换做以前,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以他今时今日在县里尴尬的地位,却是难以防范着下一次的冷箭。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直到陈明远告假前往省城,黄世绅才稍稍松了口气,本以为能够清闲几天,没想到临时竟闹出了幺蛾子
而这幺蛾子,正出在全县最冷门的部门,环保局
团团转了差不多三四分钟,黄世绅才停了下来,铁青着脸回到办公桌后,抓起了电话。
“喂,孙县长吗?我黄世绅”
电话接通,黄世绅依旧怒火冲天,语调硬邦邦的,没有丝毫柔和之意。
“啊,黄县长,你好”
话筒那边,传来孙敏俐娇俏的声音,透着一丝亲热劲。
“孙县长,有个事我很不明白,想要向你请教”
黄世绅瞪着眼珠子,似乎孙敏俐就在他对面,这瞪眼珠子的动作,孙敏俐能够看得到。
孙敏俐不慌不忙道:“黄县长,我也正有件事想去你那边,和你谈谈的。
“那好,我等你”黄世绅二话不说,哐当一声,将话筒丢了回去,恶狠狠道:“这个孙敏俐,也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了,真以为自己什么东西了臭婊子”
缪玉喜紧蹙着眉毛,沉吟道:“老板,这事儿,有蹊跷啊……”
“你是说……孙敏俐是受了陈明远的唆使?”黄世绅惊疑不定,这可能性,他一早就猜到了,要是没人撑腰,这个排名末尾的副县长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找自己的晦气?
说来也气人,韩方职员才刚放出来,环保局又找上了泰兴集团,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去造纸厂以及周边的河流做排污检测,还亲自上门送罚单和整改通知,第一次韩方没有理会,但环保局却像是跟这些韩国人卯上了似的,继续锲而不舍的送罚单,而且罚单还越开越重,到了昨天,竟然还要求造纸厂停产整顿,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不用猜,崔部长再次发飙了,亲自打电话给黄世绅,用韩文和蹩脚的中文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威胁黄世绅,如果再不解决环保局无休止的扰,,将会考虑向集团总部申请撤资
黄世绅惊骇交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自己即便不复往日的权势,可也容不得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在老子头上胡乱撒野,这不,一大早上班,就激情澎湃地要跟孙敏俐兴师问罪了
区区一个小环保局自然是没胆子去查外资大企业,既然敢给泰兴集团开罚单,铁定是经过了分管环保的副县长孙敏俐的许可
再则,直接找孙敏俐,也符合黄世绅的身份。
黄世绅和环保局科员的地位,可不“对等”,黄世绅直接上第一线,和下面市局的头头“肉搏”,绝不是高明之策。
眼见黄世绅靠在椅子里呼呼喘息,缪玉喜斟酌片刻,闪烁着眸光道:“老板,庄公舞剑、意在沛公啊”
黄世绅悚然一惊,试探性道:“难不成,这又是姓陈的捣鼓的诡计,想在环保这件事上做文章来对付咱们?”
“很有可能啊”
缪玉喜一时间也摸不清陈明远的心思,只得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先稳住阵脚,同时探明这些人的虚实,提防他们继续在泰兴集团身上煽风点火
“你说得没错绝不能让这帮王八蛋的诡计得逞”黄世绅拍了下桌面,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你再次做做崔部长的工作,把这韩国佬安抚住,这时候,千万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这事就交给我,保证把他的火气都泄出来了。”缪玉喜诡异一笑,似乎对巴结崔部长颇有心得。
把缪玉喜打发出去以后,黄世绅就等待着孙敏俐的到来,也没让人收拾地上的瓷杯碎片,以便借此给这女人施加点压力。
正当他蓄势了满腹的怒火和狠话,但万万没料到,到头来孙敏俐的一句话就把他堵了个哑巴。
“黄县长,这件事我也很难做啊”
一照面,孙敏俐就愁眉苦脸的吐起了苦水,滔滔不绝道:“您别误会,我真的不是有意针对谁,只是前阵子省环保厅下发了一则《排污标准的细化条例,督查室又派了工作组奔赴各地监督文件的执行情况,刚好我们瑞宁就是一个督查点,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咱们全体班子都要有麻烦了”
黄世绅气呼呼道:“这么多的企业,环保局于嘛非盯着造纸厂啊?你知不知道,泰兴集团是我们县付出了极大努力才争取回来的大项目,现在环保局三天两头去开罚单,你让他们怎么生产、心里又该怎么想我们瑞宁的于部?以后又有哪个外资企业敢来我们这投资兴业?”
面对连珠炮似的质问,孙敏俐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啜了口茶水,慢吞吞道:“黄县长,枪打出头鸟啊,要怪的话,只能怪造纸厂的排污设施太老旧了,排污量高居咱们县所有企业的头号位置,我们如果对造纸厂视若无睹,而去查其他的企业,那等会我这里照样得被举报徇私枉法。”
“您也别急,只要应付完了督查组,我立刻让环保局的同志撤回来,特殊时期嘛,另外那些罚单开出来,也不是真的要他们交罚款,无非做个形式功夫,你多跟他们沟通沟通,他们会理解的。”
黄世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孙敏俐貌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心里明明憋了一大团的火焰,偏偏没法发出来,别提有多难受了
毕竟,孙敏俐都说明了,这是应付上头的形式工作,连罚单都不作数,已经给足了你的面子,无论你怎么挑都挑不出毛病,你要还不满意,那只能去找督查组和省委领导反应去了,我也没辙。
总之,孙敏俐摆明了一副‘我已经尽力了,你找我也没用,的态度。
原以为自己够无赖的了,但比起孙敏俐和环保局的那些人,还真是要相形见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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