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刻,叶晴雪再不复平日的强势,跌坐在地上,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转眼已是香腮淌泪、梨花带雨,仿佛要把自己这十几年受到的委屈和苦楚全部发泄出来。
陈明远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了胸膛,他明白,这时候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发泄出来反倒会好一些。
夜深了,住院楼的病人大多已休憩入睡,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不断响彻着哭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啜泣声在渐渐转为低沉,最终消弭于宁静。
叶晴雪不知道是发泄完了、还是哭累了,泪水终于止住,只偶尔抽咽两下,待呼吸平顺以后,察觉到两人此时的暧昧姿势,忙坐直了起来,芳容登时红霞密布,甚至弥漫到了耳垂以及鹅颈部位,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一时尴尬得不知所措。
陈明远则泰然自若,从上衣口袋掏出纸巾,递过去道:“擦擦吧,妆都花了。”
叶晴雪忍着急促的心跳,忙伸手接了过来,细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就垂着螓首、侧着皓脸,用纸巾擦拭着红肿的眼眶,却是毫无章法可言。
“越擦越脏了,我来。”
陈明远微微莞尔,又抽出一张纸巾,径直往她脸上擦去。
叶晴雪本能似的想要避开,犹豫了下,还是止住了身形,随着柔软的纸巾拂拭过白皙嫩滑的脸颊,睫毛扑扇的频率越来越快,悉心留意,还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以及若有若无的温柔,昏黄的灯光下,迎上他恬淡和煦的笑意,顷刻间,有一种许久未有的暖流由心口弥漫遍周身,驱散了许多阴霾。
“不幸都过去了,再把那些事一直记在心里,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尝试着把心放宽一些,对你和身边的人,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陈明远仔细帮她擦拭着,轻声道:“其实你挺幸运的了,即便你还记恨着他们,但至少他们都还健在,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化解,你可能没有体会过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如果一天真的不幸应验了,你会发现,对他们的埋怨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想起前一世,母亲溘然长逝的悲剧,陈明远再次黯然。
叶晴雪正要争辩反驳,但迎上他落寂的神情,不觉有些触动,便默然以对了。
擦拭完毕,陈明远把纸巾一丢,笑道:“好了,憋了十几年的话都说了,哭也哭过了,至少心里能舒坦一些,就不要多想了,况且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比如我,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只要你乐意,我都会无条件陪你承担。”
咀嚼这番话,叶晴雪忍不住瞥了眼他湿漉漉的衣衫,莫名竟有些留恋起刚才的安逸和包容,按捺住心绪的悸动,轻吟道:“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大家都朋友嘛。”
陈明远飒然一笑,扶着栏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却没留意到叶晴雪俏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呢喃道:“对啊,我们是朋友……”然后也吃力的爬了起来。
这时,铃声骤然响起,陈明远接起听了几句,轻轻点头:“没事了,你只管先照顾好阿姨就是了……”
待他挂了电话,叶晴雪想起刚才母亲的悲恸,忙紧张道:“我妈她怎么样了?”
陈明远简明扼要道:“还好,就情绪有些激动,刚才医生诊断了一下,服了安眠药,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抽时间打个电话。”
这么一闹,叶晴雪怕是不好再回去照顾蔡金华了,横亘在彼此间的芥蒂太深了,远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消弭的,还是留点时间和空间给大家慢慢释怀吧。
叶晴雪点点头,面有愧色,暗暗责备自己刚才竟没控制住情绪。
其实她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只是叶万顺两句话不到,就要跟她谈生意,让她仅存的一丝幻想彻底崩塌,进而触动了长久积压的怨气。
冷静下来,她再次想起了家里的麻烦事,不由的心烦头疼,母亲公司的危机倒还好说,最大的隐患还是来自于叶万顺,都亏空成那样了,竟还要参与到庞大的投机生意里,这样下去,迟早会把一家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看到她紧蹙的眉宇,陈明远问道:“是在担心那人接下来还要一意孤行吧
叶晴雪叹息道:“我太了解那人了,他就是一个赌徒,只要有赚钱的机会,就算下刀子雨,也敢豁出去搏一搏”
看了他一眼,她又道:“对了,你这趟陪宁书记来温海,宁书记有没有提及过温钢公司的事情?”
陈明远就想起了傍晚的那封举报信,却摇头道:“没提过,不过我听人说起,似乎温钢公司准备要上市,有不少人想参与进去赚一笔,那人应该也是这么一个打算吧?”
叶晴雪点点头,神色凝重道:“其实这件事,我这几天也做了些了解,以温钢公司的效益,如果真要上市的话,有很大机会能大幅度盈利。”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我向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叶晴雪再次恢复了精明的姿态,冷哼道:“根据我获悉的消息来看,这温钢公司的上市计划,更像是在画大饼”
陈明远静待下文。
眼看四下无人,叶晴雪悄声道:“消息是佳音透露给我的,似乎温钢公司的水很深,牵涉到的利益,有很多是见不得光的,传闻还和省里的一些官员有密切于系。”
这一点,陈明远已经猜到了,顺势问道:“既然有不于净的内部问题,还敢上市,就不怕被查?”
“所以才说它是在画大饼”叶晴雪有条不紊地解释道:“事实上,目前关于上市的消息,还仅限于一部分人的传言,官方根本就没有表态,不过我听尚文彬说,私底下,省委内部对此已经有过争论了,有个别官员表示了反对意见,特别是副书记季明堂”
“另一边,宁书记、白省长他们的态度却很含糊,所以关于温钢公司上市的消息,一直被弹压着,万一上市计划流产了,到那时候,很多投资商铁定要血本无归了”
叶晴雪显得忧心忡忡:“我之前也提醒过我妈和建文了,但没用,那人已经被钱迷了心窍,非要赌一把,而且,还有很多财阀正推动着温钢的上市计划,这股资本的能量不小,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前阵子投资皮革业都损失惨重,急于在证市场套现,如果季明堂还有以前的影响力,这些投机分子自然不敢忤逆,但现在……怕是难说了。”
陈明远整理着头绪,对这起国企上市事件的认知逐渐清晰起来。
如果叶晴雪所言不虚的话,那么季明堂和温钢公司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基本已经呼之欲出了,季明堂之所以要阻止着温钢公司上市,怕是在担心内幕会暴露在阳光下,进而被人抓住把柄。
而那些依附于温钢公司的利益团体,却在逆势推进着上市计划,特别是随着季明堂的影响力日趋减弱,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些投机商不惜和季明堂对着于,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那么季明堂很可能会遭到温钢公司的反噬
至于宁立忠的置之不理,很可能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等到情况明朗之后,再顺势而为,将温钢公司的上市计划敲定,借由这条线,在离任之前,把东江省改革进程的最大阻力一举铲除
想到何丽的野心,估计暗中推动温钢公司上市的利益团体中,就有她的一份力量
不得不说,在利益的驱使下,任何风险都难以阻扰资本家追逐利润的**
感慨了一阵,陈明远也明白这很可能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看到叶晴雪满脸的忧虑,心头一软,保证道:“你放心,如果温钢公司的问题真的这么严重,一旦省委有新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免得那人越陷越深。”
“随他吧,只要别连累到我妈他们就行了。”
说得是满不在乎,但叶晴雪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望着温海市上空的黑云,隐隐预感到一场疾风暴雨将要来临。
视察结束前的一天,恰逢温海市工商业博览会召开,博览会历年一次,主要是由温海各大工商企业集中在市会场中心展出各自的货品,各路商贾云集一堂,挑拣目色着货品,以便为谈业务、签订单铺路,不过今年由于皮革业遭受重创,使得博览会笼罩上了一层阴霾,行情差强人意。
走入熙熙攘攘的会场,叶晴雪举目四望,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货品展柜以及洽谈絮聊的商贾,想起心头的烦忧,柳眉不禁再次蹙紧。
虽然昨天在医院闹得不欢而散,但她终归是牵挂家人的安危,特别是母亲病情未愈,弟弟又稍显稚嫩,这时候,她必须出面稳定大局,至少得保证这些合作商不会落井下石。
强打起精神,叶晴雪向工作人员问明了蔡金华公司的展柜位置,就马不停蹄地往里面走去,远远的,果然看到了前方的一撮人堆里,衣冠楚楚的叶建文正和三个男人攀谈着,不过除了叶建文始终保持笑颜,那三个男人却是冷脸寡言,不时还呲牙摇头,似乎不愿多费口舌。
不消多猜,叶晴雪就明白,年轻稚嫩的叶建文还压不住场,又恰逢公司陷入窘境,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哪怕这些合作商之前的交情再深厚,到了这节骨眼,也绝不会雪中送炭,甚至意图借机抬价索利的也不会在少数
“一群势利眼”
看着弟弟陪着笑脸,叶晴雪一阵气结。
此时,叶建文亦是心绪躁烦,却依然不得不强作笑颜,和这几个合作商周旋洽谈。
虽然眼下,姐姐的资金支援让他重拾了信心,可远未到转危为安的境地,眼前的这些个合作商,见此机会,于脆联手玩起了坐地涨价的伎俩。
经过昨天的家庭纠纷,母亲的病情再次恶化,医生已经明令要求静养一段时日,不允许再操劳忧心,而父亲又沉迷于那起国企上市计划中,他一个人几乎是独木难支了。
正踟蹰无语之际,身旁传来了清冷的婉声。
“建文,这三位,就是公司的合作商吧?”
叶建文转头看见姐姐,怔了一下,惊喜道:“姐,你来了……”
叶晴雪淡淡的点了头,就把目光投向了这三位商贾,从容不迫地道:“还请诸位见谅一些,这几天,恰好蔡总的身体抱恙,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就由我代表蔡总和诸位洽谈新一期的合作方案。”
有人皱眉道:“你是谁?凭什么代表蔡总?”
“我是蔡总的女儿,应该有这资格吧。”
“女儿?蔡总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女儿了?”
见这些人有些惊疑,叶建文忙解释道:“几位叔叔伯伯,我姐很小就去了国外留学,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最近才回来,我妈说了,这次的洽谈,有我姐全权负责”
这些人隐隐相信了几分,却依然摆着老资格道:“好即使你是蔡总的女儿,但你突然冒出来要跟我们谈生意,会不会太草率了小姑娘”
“请放心,我谈生意,向来不玩儿戏。”叶晴雪掏出几张名片,一一分发下去,缓缓道:“如果几位是对合作方案有困惑,我可以事无巨细的予以回答,如果还不满意,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些人就觉得这晚辈实在狂妄,不就是在外面吃了几年的洋墨水嘛,刚回来就敢给自己甩脸色看了,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当瞥见名片上的文字,纷纷愣了一下。
“华裕集团的总裁这么年轻就总裁啦?”
“该不会是什么皮包公司吧?”
“啧啧,还法国华侨商会的副会长,这么年轻,看着不像啊。”
这几人瞅着名片交头接耳,却是怀疑的态度居多。
这也难怪,华裕集团虽然在江口市颇具名气,但在华东地区却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如果几位还怀疑我的身份,大可以去查证一番,事关我母亲的声誉,我还不至于诳几位。”
叶晴雪也知道多解释公司的实力根本无济于事,就摆出了一贯的女强人姿态,面无惧色和每一个人对视,见这些人暂时消停了,切入正题道:“好既然验明正身了,那可以直接谈生意了。”
这几人的态度却依然不冷不热,淡淡道:“该谈的,我们刚才都和你弟弟说清楚了,反正我们的底线就是这样了,还能不能继续合作,全看你们接不接受了。”
叶建文皱紧眉头,争辩道:“林总,好歹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给你们的场地租金和销售分成,我们公司也是按照市场高端价位走的,现在你还要继续提价,会不会有些过份了?”
林总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小叶,不是我不厚道,可在商言商,我也得为了公司设想,毕竟我还得养活上千号人,加上现在银行利率上调得厉害,租金和分成不涨些,我真要喝西北风了。”
旁边的人附和道:“是啊,小叶,我们也不希望这么做,毕竟你母亲和我们的交情都不错,你公司如今的情况,我们也是能帮就帮些,像这两天另一个服装商找上来,希望拿下那些专柜,价格开得很高,可我还是暂时压下来了,也不指望你能达到他们的报价,只要能接近,我绝对眉头不眨的让给你们了,做生不如做熟嘛。”
“小叶啊,我说句不好听的,最近我听到风声,说你爸投资亏了一大笔钱,连蔡总也陷进去了,一病不起,这样一来,哪怕我们不讲款子的事情,也必须得心里有谱才行呀,至少得等蔡总当面给个说法,我们才能再谈未来的合作嘛。”
很明显,这几个老奸巨猾的商贾,根本没把叶家姐弟放在眼里。
叶晴雪的耐心被耗得所剩无几,这几年,她在岭南商界可谓是受尽礼遇,回到家乡,竟被几个土地主如此刁难欺负。
正权衡着要不要于脆断交合作,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这几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好几个民警正在开道,神色格外的警惕和戒备。
看到如此盛大的规格,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心道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光临了吗?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定睛一看,赫然是温海市长梁启茹,惊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档次的博览会,平常来个分管工商业的副市长就顶天了,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把一市之长都吹来了
不过,他们的震惊却远未结束,看到往日威风凛凛的梁市长,此刻竟微微弓着身子,对着身后的那名中年人恭维谄笑,顿时都意识到这是来了一位比市长还显赫的大首长
看到那张隐约熟悉的脸庞,以及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这三名商贾很快就明白,这两天莅临温海视察的省委书记宁立忠来此走访了
其实,宁立忠的行程本来没有这一趟,不过临时得知有这么一场博览会,就改变了行程,决定莅临观摩一下。
在市委官员的左簇右拥之下,宁立忠信步走过各大展柜,不时和周围的展商微笑挥手,目光偶然间在前方一转,看到叶晴雪,不由笑了一下,径直往那走去。
眼看省委书记在朝自己这边而来,叶建文等人的心里都不由打起了鼓,正犹豫是不是退避开去,宁立忠在走到几步之遥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微笑道:“这不是叶总嘛,你也在温海啊。”
叶总?
叶建文纳闷不已,还以为省委书记唤的是自己,一时犹如走在云端梦境,呆愣着不知所措。
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却见叶晴雪忙迎了上去,探出芊芊玉手,笑道:“过来办些事,没想到您也在这视察,还真是巧了。”
“确实很巧,几次下来视察,都能有缘和你同行。”宁立忠笑道:“是来谈生意的吧?”
叶晴雪含笑默然。
宁立忠笑道:“那行,你先忙,等会有空了,我们再聊。”
此地人多眼杂,身边还跟着一票市委官员,实在不是叙话的场合。
陈明远迟疑了下,低声道:“书记,容我迟些进去。”
宁立忠心领神会的笑笑:“你和叶总相熟,有话先说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陪着了。”
陈明远点点头,目送宁立忠往里走去,转头看着叶晴雪,笑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叶晴雪摇摇头,愁眉不展道:“我妈的麻烦事,没有解决掉,我走得也不放心。”
话音刚落,周遭的几个人全都呆愣木鸡,齐齐看向了叶晴雪和陈明远,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自己这双眼睛没有看错的话,蔡金华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儿,竟和省委宁书记是相识的,而且看刚才的架势,似乎交情还不浅呢
特别是林总等三位合作商,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则是无以复加的惊惶焦虑,直道自己今天竟是大大走了眼,一想起几人刚才的刻薄和怠慢,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能和省委书记攀上关系,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年轻得出奇的女总裁,不止身家不菲,在政坛的关系也是硬邦邦的,岂是自己这些小商贾可以比拟的
如今,他们对叶晴雪的身份再没有任何的质疑了,而是考虑着该如何修复关系,避免回头可能出现的灭顶之灾
叶建文的反应也不慢,虽然也在困惑老姐竟就拉到了这层通天的关系,但看见林总等人再不复刚才的狂妄和傲慢,眼神更充斥着畏怯,嘴角一扬,笑道:“林总,你们也看到了,我姐事务繁忙,这次也是因为我妈身体不适才临时赶来救场的,所以我们还是趁早把合作方案谈一谈吧,节省一下大家的时间。
陈明远暗暗好笑,这小子显然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滑头精
不出所料,林总三人的额头立刻渗出了冷汗,嚅嗫了下嘴唇,忙不迭道:“小叶……啊不,叶总、叶经理,这次也是我们考虑不周,刚才唐突了些,还请见谅。”
“对这事是我们不厚道了,做生意嘛,大家都难免有周转不灵的时候,合作了那么多年,更得互相包容体谅一下了,不用说了,还是按照老规矩做,至于那些货款,晚几个月打来也没事。”
“和蔡总认识了那么多年,她一个女人能打拼起这么大的事业,我其实一直都挺钦佩的,这次她身子抱恙,我没能第一时间过去探望,实在是失礼了,回头还得烦请叶经理带带路,我想亲自过去探视一下,至于那些货柜和销售分成,我愿意再按照以往的比例,下调一成给你们”
看着这三人卑劣虚伪的讨好,叶晴雪冷笑不已,却也没有点破,毕竟,家里还得长期在温海立足,还不到和这些合作商撕破脸皮的地步。
见危机解除,叶晴雪就道:“阿文,这里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我省城还有事,先回去了。”又转头跟陈明远点了点头,表达了些感激之情。
见叶晴雪往门口而去,叶建文情急之下,叫道:“姐,你还回来么?”
叶晴雪的身形停滞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却义无返顾的离去了。
陈明远拍了拍叶建文的肩膀,暗示他不要操之过急了,这些恩怨,就留待时间慢慢溶解吧。
旋即,他就想去找宁书记,不过视线偶然的一转,忽然在前方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原大学期间的学长、文锦华的商业代言人常俊龙
当初刘来德**大案的风波,牵连到了天宏地产,虽然大部分的罪责都推给了替罪羊,但常俊龙还是跑出去避风头了,没想到他竟来了温海
同一时间,常俊龙也看到了这老对头,脸色僵硬,眼中闪过滔天的恨意和惊诧,和身边的人匆匆说了几句,作势就想离去。
叶建文察觉陈明远的目光有些不对劲,顺势看去,嘀咕道:“咦,那不是常俊龙嘛?”
陈明远扬了下眉头,道:“你们认识?”
叶建文点点头,迟疑了下,低声道:“他在温海搞了个基金会,生意做得挺大的,吸引了不少投资呢,我爸和他就正有合作,这次我爸和那些投资商想买温钢公司的原始股,就是通过他这层关系运作的。”
陈明远微微诧异,听这话的意思,常俊龙似乎和温钢公司的关系不浅,在充当此次上市计划的掮客
林总忽然笑了,有些暧昧地道:“那小子我也知道,一开始想跟我谈生意,我看他只会夸夸其谈,就没理他,谁知道后来竟然勾搭上了温钢公司的领导,这不,一下子就鲤鱼跃龙门了。”
“我听说这小子勾搭的人,是温钢公司的董事长,那女人我见过,都四十多岁了,难不成这小子是出卖了色相?”
“谁知道呢,不过看他细皮嫩肉的,要是没点真本事,一个国企大领导哪会正眼瞧他……”
听着林总几人的窃窃私语,陈明远的目光闪烁不定。
临走前的当天,温海市委市政府在香格里拉酒店设宴给省委考察团践行。
酒宴过后,宁立忠稍感疲惫,便去了宴会厅侧门的贵宾休息间,陈明远闲来无事,正想找个僻静地方抽根烟,温海市长梁启茹又凑了上来套近乎。
“这几天,也辛苦陈秘书了。”
梁启茹四十多岁的人,虽正值年富力强,臃肿的身材却已经被酒肉侵蚀了大半,惟独灵动的双眼透露着几分狡黠,显然也是个官条子。
据传闻,梁启茹和季明堂走得比较近,不过却不曾和宁立忠顶过牛,好歹是做到了正厅级的实权官员,在高层的博弈中,如何保证独善其身,成为了首要的处事原则
“梁市长客气了,我无非是跟着宁书记走马观花,真正辛苦的,还是您和其他的市委领导。”
陈明远和他客套了几句,态度不卑不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毕竟自己只是来走个过场,没必要和这些地方官员有太深入的交集。
“宁书记在百忙之中莅临指导,保证行程和起居的舒适,就是我们市委班子的责任,好在任务目前都圆满完成了,希望也能给陈秘书留下一段不错的回忆,以后常来温海走走。”
梁启茹熟稔的打着官腔,即便季明堂和宁立忠在明争暗斗,却依然不妨碍他和陈明远的交好。
有消息说,现在的温海市委书记接下来将会调任省里,梁启茹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接班人选,在季明堂逐渐失势的情况下,他清楚想获得足够的助力,还是得把宁立忠的这层关系做好,再不济也不能引起省委大佬的忌惮,要知道,人事组织的大权正紧紧掌控在宁系人马的手中,如果宁立忠视自己为眼中钉,不管有没有离任,都有的是法子给自己使绊子
至于这位省委的当红大秘书,梁启茹当然也不会轻易的怠慢。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妇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肥脸挤出夸张的笑容,道:“梁市长,这位就是宁书记的秘书陈明远同志吧
梁启茹笑着引介道:“陈秘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温海钢铁公司的董事长崔静同志,之前从省钢业集团调来的,也曾经在省委工作过,不过早了你许多年。”
陈明远就和崔静握了下手,暗暗冷笑,这常俊龙也算忍辱负重了,为了钱,竟不惜给这种恶俗至极的中年女人当面首,看崔静如狼似虎的年纪,也不知道细皮嫩肉的常俊龙能不能吃得消。
“早听说陈秘书年少有为,在省委里面好评如潮,今天一见,果然是风采不俗。”
崔静咧嘴欢笑着,抖动的双颊肥肉,脱落了一些粉底,趁着握手,还刻意在陈明远的手心揉了一下,腻声道:“早知道我当初就该留在省委了,也能早早的认识陈秘书。”
梁启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恶俗女人,据说最喜好年轻俊俏的男人,在温海的这几年,不晓得包养过多少小白脸,此刻竟连这位省委大秘书的油水都敢揩
陈明远忍着强烈的反胃恶心,赶紧抽离了手,正想敷衍了几句遁走,一个服务生走了过去,鞠完躬后,道:“陈秘书,楼下大厅有一位自称姓叶的先生想见您。”
陈明远以为是叶建文,没多想就应允了,不想来到大厅,见到的人却是叶万顺
“陈秘书,在您用膳的时候,还来打扰,实在是万分抱歉。”
叶万顺笑容满面地用双手握住了陈明远的手,显然已经得知了陈明远的身
陈明远没料到昨天的一个照面,叶万顺就会注意到自己,虽然对这唯利是图的商贾没什么好感,但还是客气道:“无妨,饭宴就快结束了,待会就要动身回省城,行程匆忙,正打算下次再找机会拜访你和蔡阿姨。”
“没事,您身居要职、日理万机,我们两口子怎么敢多占用您的时间呢。
叶万顺的态度异常殷勤,昨天眼看陈明远追着叶晴雪跑了出去,他就好奇的询问了下儿子,得知对方竟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当即又惊又喜,这种梦寐以求的通天门路,岂有不紧紧抓牢的道理,又得知考察团即将离开,生怕再没机会,索性跑来这碰运气了。
不过他也知道陈明远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才会耐心敷衍自己,于是寒暄了两句以后,立刻切入正题道:“陈秘书,我听说温钢公司的崔董也在楼上,不知道你们见过了没有?”
陈明远就明白叶万顺是想通过自己认识崔静,仅存的那么点善意都烟消云散了,直接摇头道:“不认识”
叶万顺没料到他说翻脸就翻脸,急道:“陈秘书,您不要误会,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我最近和温钢公司有点生意,不过一直都是和中间人联络的,现在款子都差不多筹措到了,我就想和崔董当面确认一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不用猜,陈明远心知叶万顺说的中间人是常俊龙,眼看这奸商还要不知死活的凑上去,懒得理会,正想掉头走人,忽然心里一动,又看了看叶万顺满怀希冀的脸色,沉吟片刻,轻笑道:“原来是这样,小事一桩,那你在这等一会,我上去找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就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希望对你的生意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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