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青峰对着五祖白玉蟾一通吼叫,四周都寂静了下来,桐柏道人们并没有责骂他胆敢冒犯五祖,袁雨行等墙头草则是一直沉默为上的,但其实连他们也都很恼火,这算什么啊,既然不是出来收拾谢小子的,于脆就不要现身好了,不帮忙还添乱,这是祖师所为么?
“白老头你看到没,你的徒子徒孙就是这种货色,也该清理门户了。”阿蛮不屑地嘲笑。谢灵运扯了扯她,摇头示意先不要打岔,他感觉到了紫清真人的用意……
“那你对我很不爽喽?”白玉蟾指指自己,瞪着牛目,“你心里还有什么话,一口气都说了吧”
重的话都说了,温青峰越发不顾那些利弊得失的心思,激动地大声道:“我们桐柏宫是犯了一些错,紫云师尊都被废去修为关入大牢里了,还不够吗?谢灵运却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吕祖一时的起兴,就以为可以欺压侮辱整个南宗”
“由他来定掌教掌门?他凭什么?我们桐柏宫人最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里憋着一口气,本以为五祖你要为我们作主,可是现在……莫非五祖嫌南宗死得不够快?”
他说得自己心绪激荡,不由满目的仇恨,望着谢灵运等人,也是不掩盖真实的心情,“从上山以来,你们可曾有过一丝敬意,到处妄加评论,吵吵闹闹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蛮顿时火大了,就要吼回去,谢灵运还是拉住了她——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白玉蟾突然鼓掌叫好,一脸高兴的笑容,似乎颇是欣赏温青峰这一行径。
道人们又惊又喜,难道五祖清醒过来了?还是刚才一直就在耍谢灵运,顺便测验他们的血性?这么一想,骆志华、袁雨行等人又不住地后悔没有“正义出言”。
“我……”温青峰怔怔的,怒火在消退,却萌生出了一种想抓而抓不住的醒悟。
“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做人就要坦荡。”白玉蟾哈哈地笑,指了指谢灵运,又道:“你就是妒忌他嘛,你输给了他,但你不想承认,你就是瞧不起他,还有那些不是大祖庭的年轻人嘛,都说出来你心胸狭窄,胜骄败馁,是非不分,自命不凡,眼高手低……说,都说出来。”
众道人的喜悦随即悄然不见,骆志华、袁雨行等人又暗呼一口气,温师兄疯言疯语的好了吧,这下得罪五祖了……
不知何时起,温青峰的脸庞一片又情急又羞愧的通红,好像煮沸了的一锅水,锅盖随时要冲天而起
“呵呵。”阿蛮一笑,原来是这样。谢灵运和众女也是一笑,原来是这样
“说啊为什么不说?”白玉蟾问道,“你明知道就是这样,为什么说不出口?”
我明知道?温青峰的脸色更是连连地变幻,拳头握得颤抖,游离在心底的一个个念头正在闪现,一股强烈到极致的矛盾让他的心、让他整个人都发抖…
是的,我就是在妒忌他。我比不上他,可我不想承认……
“五祖,我……”温青峰艰难地欲语,天台山那夹带着云烟的清风吹来,打在他的脸上,渗入他的皮肉,也润进他的心田,他突然那么清晰地明白,是魔心
什么时候开始,魔障把他的心台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却没有看到,也从来不去拂擦,他早已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自己……其实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却倚靠着和享受着南宗祖庭的威势,当桐柏宫犯下大错,他却感觉好像受人迫害,是因为自己的鸡毛令箭要被折断?还是因为丑陋的美梦要被人叫醒?
他到底在怒着什么?魔心被刺痛。
他不是少年英杰,只是一个忘记了本心、看不到自己的小人。
“哈哈,说啊。”白玉蟾又笑道。
“我……我错了……我错了”几番挣扎,温青峰终于说了出来,甫一出口,就感觉心头有一块巨石没了,突然泛闪过了失去了许久许久的一种踏实心感,不再凌乱,不再忐忑,没什么好隐藏,也就没什么好扰心原来坦荡的感觉是这么美好,他为什么会忘记,就好像与虚空合为一体
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他愧色未退,笑容涌起,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向着白玉蟾伏首一拜:“谢谢五祖点拨之前的青峰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日月乾坤”
他又稍转头的望向谢灵运几人,道歉地说道:“谢兄弟,你们没有错,之前是我执迷不悔,我要说,今天都说了我被你在群英会上抢走了风头,又那般的落败,我很不服气,我痛恨你,妒忌你,无论是你的实力,还是你拥有的佳人,还是你们山门那种团结亲密,都让我妒忌”
阿蛮愕然的惊道:“怎么了,这家伙疯啦?”
“温师兄,你突然乱说什么”、“又想讨好五祖了?”一些桐柏宫年轻人不禁急喊,先是五祖,再是现在南宗的最强少年,真的都疯了吗
谢灵运是敌人,不是什么值得敬佩的朋友
“各位师兄弟,那样做人太累了,修道本是为了求逍遥解脱,为什么还要伪装自己?”温青峰摇头叹息,越悟越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五祖说得对,有什么想说就说出来啊连对人对己都做不到诚明,修的是什么道?魔道?”
“哈哈哈”白玉蟾大笑不已,手足随意地乱跳乱舞,全然的旁若无人,就在地上打起滚来,拍着地面,大笑道:“好啊,好啊我南宗还是有人的,说得太好了你们呢,他醒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肯醒?”
被他望着的桐柏道人们支支唔唔,“五祖,我早就知错了,但他们真的欺人太甚。”、“我错了,我不该摆祖庭的摆子。”……
说辞不一,他们确是纷纷认错,然而真心者百中无一。
谢灵运也在观察着那几位候选道长的表现,心里差不多定下了人选,不错,南宗还是有人的。
“谢兄弟,之前我屡屡对你恶言恶念,犯下了种种过错,实在是对不起,希望以后可以赎救这些罪孽,与你把酒言欢”温青峰真挚地说道。
“温兄,你若能真心悔过,我们他日必定会痛饮一场”谢灵运笑道,又不是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他不会去拒绝一颗悔过的心,又道:“我想提醒温兄一句,顿悟是很好的开头,但还需要持之以恒,去克己、去清心,不让魔性再生。”
顿悟从来都存在,明心见性却只是第一步罢,还要加以种种的心性修行,否则很容易又生变,魔心从未永久彻底地离去,而是每一刻每一念都在诱惑着欺骗着清心,谁都是这样。
魔心是无法杀灭的,就像佛陀成佛之时仍有三魔女来诱,对付它的方法不是杀灭,而是炼得清心比它强大,强大到足以无视它,遗忘它。
“说得好,小谢道友说得也真是好”白玉蟾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
“多谢谢兄弟的提醒,我会铭记于心的。”温青峰点点头,慢慢站了起来,说道:“五祖,我自愿去思过崖禁足面壁五年,望可以修得清静”
白玉蟾笑哈哈的:“你想去就去,脚长在你的身上,心也是你的心,还用问别人吗?”
“谢谢五祖”温青峰拱拱手,又向谢灵运等人拱拱手,然后是四周的道人们,他就当即走向道观思过崖所在的东边,脚步毅然。
阿蛮挺着两条英气的檀眉,用肘子顶了顶谢灵运,问道:“他是真的悟了还是在演戏?”谢灵运笑道:“你觉得紫清真人很好骗?”纯儿看了看手掌中的狐珠,轻声道:“刚才温道长并没有撒谎。”明珠感慨的道:“我觉得是该给那些犯了错但想改过的人机会。”龙女点头
但骆志华等人不这么认为,温青峰自己一个人演了幡然悔悟的戏码,得了五祖的赞语,却让他们尴尬
他们面面相觑,怎么办,谁都想也“幡然悔悟”,可刚才说了那么多认错的话,五祖却不接受……
“我错了”袁雨行突然高喊着跪了下来,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能得到五祖的赏识,让他学狗叫他都愿意当下,他比温青峰更加“诚恳”,给五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大错特错,我不但妒忌,我还整天想着怎么明哲保身,怎么捞到好处,我错了”
“我、我也是……”骆志华见势不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颜面,而且说不定这样传了出去反而有知错能改的美名呢,他哭道:“如果不是有五祖的点化,我也还是执迷不悟,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得严重,真对不起谢兄弟他们对不起五祖”
其他道人们也纷纷跪下,不是全部在说着悔过之语,却都做足了愿意悔过的姿态。
“你们是错啦,但你们还没有知错。”白玉蟾一声叹息,亦是快要哭,“你们只是想着这么做就可以得到好处,莫以为我看不出来,还不如死不认错来得坦荡。”
阿蛮点头不已:“是啊,白老头你别被他们骗了”
这下道人们更加尴尬,总不能前一瞬大彻大悟似的,下一瞬又死不认错…
可笑谢灵运不禁摇头,不想再看这帮人的丑态了,就对众女说道:“我们先走吧,天台山还有那么多美景没看,何必看这些丑恶之物。”
“没所谓。”阿蛮抱着蟾光剑,最重要是这个宝贝。
“唉我也是不想看着你们啊。”白玉蟾捂了捂眼睛,叹道:“可是谁叫南宗是我建起来的,心里总有点割舍不下,要怎么做呢?毁了南宗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啊你们还是不肯面对事情的本来面目,还在为紫云的错、自己的错找借口,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谁救得了你们?”
道人们一片沉默,有些人开始有点羞愧,也有人怨气更重……
“我不管了,小谢道友定下谁是掌门,就由谁来管。”白玉蟾的脸色骤然变冷,“你们不要不服气,真想得到什么好处,就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像温小子及时醒悟过来,那才是最大的收获”说罢,他就突然不见了。
众人顿时一愣,转头望去,只见五祖已经跟上了那边走远的谢灵运等人。
“哈哈哈”与此同时,白玉蟾又是笑容满脸的,一边走着,一边向谢灵运道:“小子啊,你真不错的哟,还想跟你多多切磋几场呐。不过我这就得走了,不然等会被人堵住就走不了啦嘿嘿,虚空白处做一匹,日月双梭天外飞
还不待谢灵运等人说什么,就已经看不见老头的人影了,他就对着天空笑喊道:“真人好走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切磋”
五祖白玉蟾来去如风,让天台山为之轰动,而听了整个事况经过,那些没有见着祖师的桐柏道人真不知应该庆幸,还是应该难过……
温青峰自己跑去面壁思过,谢灵运则赢了和五祖的切磋并且拿到了蟾光神剑,桐柏宫似乎又是一回山门不幸,无数道人私下都对着空气骂骂咧咧,那个老疯子才不是什么南宗祖师,就只是一个老疯子而已,不是让我们说吗?老疯子
但只有少数的一些人感觉桐柏宫出现了曙光,南宗的未来如何,很大程度都要视乎温青峰如何,他的顿悟,是自己回到正道的机会,也是南宗重新兴盛的机会。
不过在现在,桐柏宫的掌门和南宗的掌教,这两个宝座最终由归海道长坐下。
“性定龙归海,心清虎隐山”,归海道长以《三宝心镫》这句丹经妙语作为道号,倒不是空有其名,以谢灵运的多番考察,他都一直有着良好的表现,而且他在百姓之中有着不俗的仁德名声,康乐公亦对他称赞有加,人选列表上排在了第一位。
所以选来选去,最后其实都选了同一个人。
归海道长和紫云老道向来不太对付的,虽然不像鹤年道长那样被门内关了起来,之前在桐柏宫却只是挂着一个藏经阁通经的闲职,这回突然成了掌门兼掌教,着实引起了桐柏宫的一场地震,有人羡慕妒忌,也有人愤愤不平,最多的反应是震惊,一个老实人当掌门?
而归海道长对于这个职位,并没有推却就接受了,也没什么狂喜,就那么平静地接下了,仿佛早有预感,或者说已是宠辱不惊。
“南宗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糟糕,道长你是很清楚的,任重而道远啊”
正式选定之后,谢灵运没有即日离开天台山,一来这里的风景太美了,他不好好游玩一番岂不是辜负上天美意;二来归海道长初初登位,他们协助道长整治一下山门内的势力是很有必要的,不然新掌门的话没人听,那就糟糕了。
这时候,天台山一处山崖边,看着那云烟飘渺的胜景,谢灵运对归海道长说道。
归海道长的性命境界很高,命功有元婴中期,性功则是闻道初期,虽说实力上比不过早已成了魔的紫云老贼,但是比谢灵运是高得多的,所以这句话由他来说颇有点怪异。
“我清楚,南宗的宗风每况愈下,要正风必要清心,要清心就要不争,如今世间太多名正实邪、名圣实魔的争斗,只怕南宗也难以离开这个泥潭”
归海道长的清朗脸庞满是担忧,并不隐藏自己心中之念,以及能力的不足:“我的实力在天台山都不是第一高,做这个掌门已属勉强,出了山门做南宗掌教,更是难上加难。小谢道长,你交给我这个任务,真是很重。”
“那你还要接下这个位子?没信心就不要做”阿蛮哼道,“于脆由我来
龙女认真的道:“道长,再重你也要好好的做啊,谢公子对你期望很大的。”纯儿同意的道:“是啊,不要让公子失望。”
“你们哎。”谢灵运笑了笑,“过几天离开天台山后,我就不会再管南宗的事情了,但道长你大可以放心放胆去做,给南宗带来一股新风气三大名观那边,我早就有过交待的了,宝应道长、鹤年道长他们会好好配合你的,只要你们四位联成一线,足以震住那些妖魔鬼怪了。”
“而且谢氏那边……”他其实也不清楚谢氏有什么打算,却知道谢氏一定不会坐视着南宗落到旁人手中,笑道:“你就放心吧,谢氏定然会派出人手协助你的。”
“小谢道长你和谢氏?”归海道长不由问道,他早就有着这个疑惑了,他和谢氏也不是什么关系,只是在京之时,曾经见过康乐公几面,算是认识。
众女也有这个疑问很久了,但他一直没说清楚。
“呵呵,我是谢氏的一员啊,什么远房亲戚的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谢灵运笑着摇摇头,暂时还不能说,但他可以感觉到……世人知道真相的日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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