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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头丧气的陈旭元一出内狱大门,正迎上白玉帮的一辆大车,领头的是熟人窦老大。
几rì前在应天府里,下三门的门首们分庭抗礼,窦老大宋七爷还稳压陈旭元这类脚夫头乞丐头,可是今rì再相见,窦老大却老远便下马拱手,一脸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上来。
窦老大拱手笑道:“陈二当家,陈二爷,陈大人呐!恭喜恭喜,真是恭喜啊!兄弟我rì前就说过,陈大人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飞黄腾达,谭四那几个目光短浅的夯货还不信。你看看,兄弟我这双眼睛还是有几分道行的,陈大人哪天有空,容兄弟摆几桌庆贺大人升迁啊。”
陈旭元一看见白玉帮的大旗便惊得魂不附体,他早上跟白玉帮大战,又打死一个白玉帮道士护法,觉着自己跟白玉帮应该是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了。最后又亲眼见识到白老帮主那惊天一袖,他突然觉着白玉帮要是想对付自己,那真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因此他一见白玉帮大旗,还以为是人家上门寻仇,先吓了一跳,差点扭头就跑。好在窦老大老远便做出谦恭的姿态,才让他心神稍定,待听到窦老大的马屁,陈旭元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忠勇郎这身份还是帮了他,他不再是任人欺凌的道德社二当家了。
陈旭元矜持一笑,双手一拱,抬到胸部便放下了,“原来是窦……窦……窦兄啊,”他一句窦老大到了嘴边,突然觉着自己今时今rì的地位,叫对方老大,真是太抬举他了,所以硬生生改为窦兄。
改为窦兄之后,陈旭元突然想起头几rì在小应天府,王鼎联合下三门诸人诱供之事,火往上撞又不好发作,顿时脸上便有些不自然。他瞪了一眼窦老大,暗道,今rì先不跟他计较私人仇怨,改天再慢慢算账。
“本……本……本官……rì……rì……理万机,哈哈”陈旭元还没能适应自己地位的变迁,先是犹豫是不是自称本官,后来又想了半天怎么描述自己很忙碌,结果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话到最后突然又想起来“rì李万姬”这个笑话,情不自禁地哈哈一笑。
窦老大也不着恼,还为他解围:“陈大人,兄弟奉了敝帮帮主之令,特地将文家一干人犯押解过来,这一车上便是,一共五口人。您看,是不是验看一下,再给兄弟打个收条?”
“什么?文家?”陈旭元一愣,白玉帮把文家的人送来了?还是五口?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旭元走到大车前,撩开帘子一看,里面果然密密麻麻绑着好几个人,个个蓬头垢面,看来也是受了不少罪。陈旭元一挑帘子,阳光shè入,里面的人忽然jǐng觉,拼命地往里挤,口中呼喝,状如困兽。
陈旭元放下帘子,叹了口气,刚刚心中因为抓到更多文家人而产生的兴奋,消失的无影无踪。都是妇孺,在这个习惯于株连的世界,陈旭元非常无奈。他想到那天晚上内卫府那个叫忠良的人杀掉的女人,还有没能杀掉的小孩,心里突然一阵难过。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打jīng神,明白白玉帮费劲抓人,可是又这么轻松把人送来,看来是怕了内卫府,估计是也不想跟谋逆扯上关系。那么内卫府要不要收呢?是不是不收,就可以砸白玉帮一个窝藏的罪名呢?
陈旭元脑子里想着孔仁义的大计,生怕自己破坏了大人物构陷对方的安排,于是他一抬手,将在门口的忠勇郎全都招来,对领头的许国臣安排道:“麻烦许兄和诸位了,先守住这些人,容我且去回禀大老爷得知。”
说着话,他对窦老大拱了拱手,扭头便走。
窦老大一愣,刚要迈步追他,身旁忠勇郎当啷声中,几把长河刀全部出鞘。窦老大被明亮的长河刀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几位大人,刚才陈大人是让你们守住这些人犯……”
领头的许国臣晃了晃刀道:“姓窦的,内卫府办差还需要你来教吗!老实呆着!”
“大人!”陈旭元站在孔仁义面前,大声道:“卑职给大人报喜了!”
孔仁义正对着一桌鼎香楼的上等席面没胃口。
按他出京时拿到的线报,文家父子四人,全都是妖人假托人身。之前他还半信半疑,但是见过了文家老大被rì光一晒便突突冒血这事后,他面如平湖,胸中却是风雷滚滚!
他不是没听过妖物的传说,实际上以他的身份背景,世界上的事,他不知道的,的确不多。他知道世上有妖族,也知道所谓妖族血脉可长生不老,纯属无稽之谈,他甚至都知道,昆仑山有些道士最近居然有幻化兽形的能力。
可是即便他知道那些,文家如此之蹊跷还是让他大吃一惊,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妖族,不是他听说过的妖族。
难道文家这几只妖,真有什么特殊功效?孔仁义不禁有些动摇,若真有增加寿元的灵药,若是这灵药是他献上……
孔仁义吞了一口口水,他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承担不起那个风险。他不是查先生,他只是天子奴仆,不是天子臂膀,有人可以位极人臣,他则不报此奢望。
他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后背依然见汗,一桌玉盘珍馐也毫无胃口。这个时候,陈旭元来了,听陈旭元如此大言不惭,不禁失笑,“你有喜事报给我?你,你能有什么喜事报给我?难道你还能抓住文家人?唉……”
陈旭元心想,早上抓住一个文家人,你就振奋半天,现在又有五个,这怎么不算大喜事呢?所以他又挺胸道:“大人,卑职抓住了五个文家逃犯!”
“啊??五个?”吧嗒,孔仁义筷子掉了,随即脸sè一变道:“不对啊,文家总共就只有四个,死了一个抓了两个……陈旭元,你抓住什么了?”
陈旭元呐呐道:“文家逃犯啊……我……卑职刚看过,有老有小,都是文家的人,没错啊!”
孔仁义吐了口气,暗道,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我手眼通天,都不知道如何捉拿文老头,正一筹莫展呢。于是他皱眉道:“有老有小?文家的家眷?我还以为你抓住文家的男丁了呢。好吧,也算不错,你是怎么抓住的?”
“白玉帮用一辆大车把他们拉到了内狱门口,卑职便把他们都抓住了!现在白玉帮一干疑犯,也在控制之下!”
孔仁义真是被他气乐了,“白玉帮?你把白玉帮的人抓起来干嘛?”
“他们……窝藏逃犯……于是卑职以为……”
“混帐,你赶紧把白玉帮的人放了,要是能抓我还用你抓么!快滚!”孔仁义哭笑不得,心想,这个混蛋是惹祸jīng啊,刚一转身,居然把白玉帮的人抓了。
他眼看着陈旭元脸sè大变,扭身就要跑,突然又一招手,“回来!你先等一会,待我交代你两句。”
“陈旭元,你是南京一方土地,白玉帮有多大势力,你比我更知道。你以为白玉帮就靠着几百帮众,就能雄霸一方么?但凡是江湖帮派,没有一个大帮派背后不是站着一个大人物。好动的话,我今天早上就杀进他们总坛了,还会等到现在?
白守业今天露那一手,就算是表明了态度,一切事宜都是冯雪松自作主张。眼下送人,也是想要把这事了结了。你还想咬住不放,那你可有证据?你要没有证据,白玉帮岂能善罢甘休?白玉帮……哼哼,二十年前,江湖上本没有白玉帮这个帮派。南京有个数十条船的小帮派,叫白鱼帮。若是不南京守备当朝国公看中了漕运这一块,你以为从白鱼到白玉,从一个小船帮到雄霸南京水域的大帮派是这么容易的?
白玉帮每年过手银钱不下万贯,你要是往深了查,那些金主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
陈旭元,我是爱惜你,爱惜人才,爱惜崔先生的高徒才跟你说这些话,你可明白?”
陈旭元前世的经历,对这些蝇营狗苟的事那是了然于胸,心想,哦,原来这里面有利益链条啊。于是连忙点头道:“大老爷教训的是!卑职莽撞了!大老爷放心,以后卑职一定以你大老爷马首是瞻!”
孔仁义叹了口气,捡起来筷子,道:“内卫府起复,要得势借势,还没起复便四处树敌,天子也难保我们周全啊。你还要记住了,现在这个时候,不少人等着内卫府出错,只怕朝中不少大人早已经写好臧否内卫府的奏折,只等着你闹事呢。在南京小们派,你随便踩;大帮派,千万躲着走。很多事是能做,不能说。文家一个小小的镖局可以谋逆,白玉帮要是谋逆,那就是泼天的大案了。一团和气的局面,不能轻易打破啊。”
陈旭元大大地点头,冷汗涔涔道:“卑职……属下……小的……旭元我明白了,谢大老爷指点!”
“那你还不退下?”
“卑职……属下……旭元我还有一事……这个文家的家眷抓到了,是不是要审审?”
孔仁义皱眉道:“她们有什么可审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帮妇孺,文老头还能跟他们说事?也罢,随你了,让范启良自己斟酌吧。”
“范启良,他让我去给文家老大请个大夫,大老爷你看……”
“妈的,多事!”孔仁义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范启良还真是好心,你不用理他,爱死不死的。你管那么多没用,赶紧回去安抚好白玉帮的人,以后行事不要鲁莽。”
言罢,孔仁义挥了挥筷子,继续对着一桌子席面叹气。陈旭元躬身推出屋子,心中抱怨,***特务机关不该是权势熏天的吗,怎么面对个白玉帮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陈旭元回转到内卫府,把满脸惶急的窦老大拽到一旁,小声道:“窦兄,兄弟我一直敬仰你是条好汉,只是这事干系太大。我们秉笔指挥使大老爷那可是天子的亲信,他说一定要整治一下白玉帮,让我把人退回去,然后我们内卫府亲自上门去抓人!”
窦老大也是人jīng,一看陈老二把自己拉到一旁说这话,便知道有转圜余地,故平静道:“何必如此麻烦,陈兄在孔指挥使面前想必也是能说上话的,帮白玉帮美言几句,我白玉帮上下感激不尽。靠山坊我便送与陈兄,你看如何?”
“诶~窦兄,我都是朝廷的人了,还要地盘作甚?你以为我还是靠下三门这点生意为生的人么?”陈旭元呵呵一笑,心下暗道,真上道,只是有点少,我他妈跑前跑后,你就这么对我?因此嘴上依旧不放松。
窦老大一愣,咬牙切齿道:“陈兄言之有理,不过道德社诺大家业,也有不少弟兄,陈兄总要给兄弟们谋些生计呀!绿水条街也一并送与陈兄了!”
陈旭元脸一板,看着窦老大的脸sè,琢磨着估计差不多了,再多要,只怕会要出仇来,“这……窦兄,你强人所难啊,我一堂堂忠勇郎,如此有愧孔大人,有愧天子啊……”
“千万不可推辞!否则便是看不起咱们当年在下三门里的交情,看不起老窦我这个人,也是看不起我白玉帮跟陈兄你的乡土之情!”
“唉,那我勉力一试吧。若是为了此事开罪了孔指挥使,窦兄还要在白玉帮里给兄弟寻个活路呀。”
“陈兄说笑了,谁不知道你是刀探花的弟子,只怕将来本帮还要请陈兄赏饭吃。”
“木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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